认识苏淡是在我考研那一年。当时怀揣着一个名校梦,一心往北京扑,用蜜蜂粘花朵那简直是太高雅了。饿狼见了肥肉一样扑腾了一番,最后还是没能成功去北大。灰溜溜去了南方一所重本院校,用我导师的话说就是:“颜颜,你这个女孩就是眼高手低。”他说话时手还往桌子上敲了敲,好像要把指头插到桌子里面去。可是,用苏淡的话来说,“为了理想要打通一切有可能的玄关。”
这时候,我多半是相信苏淡的话。
苏淡是北大比较文学研究生。要考入北大,我是通过他买了一整套复习资料。以备愚公移山式复习。
那一年,我把考研当初恋一样对待。所有的纯情和专注都扑通扑通火锅里煮丸子一样掷在里面了。
苏淡说,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每次听到这话,我就像被扳了加油档,猝不及防又往前窜一节。我就是这样一窜一窜地熬到考研结束,成绩出来。
我没考上北大。
却阴差阳错去了重庆大学。而苏淡的本科母校正是重大。他听到我被调剂到重大以后说,那好呀好呀,我母校啊,很不错的。
苏淡的老家也在重庆。于是,我几次三番死缠烂打要求和苏淡见面。均遭拒绝。理由都是他在北京要打拼两年。
其实,我在他空间见过他照片。高高瘦瘦的一个男生。腮帮子有点儿大,带着一副眼镜,如果没猜错,他当时应该在黄山拍了那张照片。跳到空中那一刻按了快门,他有点儿像一只压扁的青蛙被扔向天空。但我可不敢当面对他这么说。那样,他对我一点儿仅有的好感都会荡然无存。
我对他说,那张照片看来他很豪放不羁。可不像普通中文系男生那副需治愈系的样子。
结果第二天我去他空间发现,那张照片不翼而飞了。我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找了很多遍,都没见到那张照片。
不过,像我这种嘴里兜不住牙齿的女生,肯定要问个青红皂白。
“你干嘛删除呀?那可是唯一一张动作片,其他都是僵尸道长……”我忽然捂住嘴巴,意识到自己犯得错误,真恨没个人早几秒飞针走线把我嘴巴缝个密不透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传过来呵呵一声笑。
又咳了咳。
“这照片,有点儿,有点儿怪。怎么看怎么有点儿诡异。”苏淡又咳了咳,好像嗓子卡了一根小鱼刺。
寒假没到,在北京的苏淡却提前回来了。那一年我才研一。还正享受着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时光,大学太忙于学习,把谈恋爱的事给耽搁了,研究生就狂补。但我又是一个喜欢吊别人胃口的女生。所以,那些男孩子忙活了一学期也就是和我一起吃了几顿饭,一起上过几次自习唱过几首歌而已。
苏淡回来了。这于我可是人生大事。
我要见他,毫无疑问。以感谢学长帮助我的名义。
我花费半个月赶制了一副金陵十二钗的十字绣。我知道苏淡很喜欢《红楼梦》,以前视频见过他书桌上摆放了十多套《红楼梦》,那么这金陵十二钗他不喜欢岂不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那几天我熬出一双熊猫眼。这还是历史第一次,颜颜是什么人,就是整个大学男生都来追她连蓦然回首都没有过。富贵不能淫、美男不能屈的角色。
这一次,她真是豁出去了,把自己当成泥巴一样去滋养苏淡那颗牡丹花。
我绣完这个三米长的十字绣,感觉脊椎弯成了一把老弓,这刺绣还真不想送给他了。有点儿舍不得的意思。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我给苏淡打了电话。他说正在火车上。
我趁着火车没到站,又睡了几个小时。没想到睡过头了。醒来以后,苏淡已经离开车站,就在附近一家宾馆住宿了。
我垂首顿足了几分钟,拖着那副金陵十二钗和给苏淡买的几包零食,回了学校。苏淡说了,第二天见面。他今天真有点儿累了。想洗澡,补个觉。
第二天下午我才见到苏淡。
当时,公交车上人都下完了。我像一失窃者一样盯着下车的行人。苏淡最后一个下车。
高我一个个头,他从公交车那个台阶上俯视着我。我在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好像被削去了一截似得变矮了。
我递上早准备好的百岁山矿泉水。他摆摆手说不用,暂时不渴。想了一下,又双手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百岁山矿泉水做广告的是套用爱因斯坦和国王的女儿的爱情故事。想必此事他知道吧。不过,看表情,他没有一点惊讶之色。搞得我好像被迎面泼了一桶水,再等一会儿,我一个人站在他身后简直过起了泼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