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于网络
作者:三九O
首发于葫芦世界
传说,NO.2029邮筒,在这条大街屹立了很久……
屹立不敢当,这个都市传说中的邮筒正是在下。
我曾有很多邮筒伙伴,邮递员在来回取信的时候也为我们传递伙伴间的消息——那些在繁闹的景区和学校门口,肚子总塞得满满的伙伴;或者是那些正巧在政府机关门口的邮局里工作的消息灵通的同僚;还有那几个生来便带着颜值加成的被设计成特殊主题的明星邮筒,每日有排成长龙的游客与它们合照……其实,我也没有如此宏愿。要说愿望,倒有小小一个——但求没有人再把香烟屁股扔进我的肚子。
不是我危言耸听,看看我满身的牛皮藓广告,又被一层一层的涂鸦颜料覆盖的这幅身子,以及脑袋上长期被香烟屁股捻出来的坑坑洼洼,你也可以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而站在这种地方的丑陋的我,之所以能成为邮筒界中的都市传说,只因为我有一个独特的能力。
我是一只识字的邮筒。
行了,别先给我挂上侵犯隐私的罪名。你难道不是想来听我的传奇的吗?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邮筒的光辉时代,有很多寄信的人和一个每天晚上都来取信的邮递员。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深蓝色的西裤,骑着一辆绿色自行车,车后座吊着左右两个绿色的袋子,一天塞满两次。上午,把塞满的报纸和信件一封封送出去,下午,再把信件装满送到邮局。每天如此,即使到了秋天。
秋天他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也昏昏欲睡。
那就是一个秋天,多风多云的日子,我正欣赏着对面墙新画的涂鸦上阳光明灭的刻度,他破天荒地在中午停在了我的身边。“有一封寄给你的信。”他的声音冷静得并不像是疯了,“放哪儿好?”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收到过信的邮筒——我是指给自己的。
他拿着信封前后看看:“那这位不具名的寄信的人也是太寂寞了。”
我同意。
“那我来读给你听吧,如果你不反对的话。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不反对……
致NO.2029邮筒:
你好,邮筒先生。突然给你写信,我非常惶恐,担心你收不到我的信件。虽然我直接把它递给了你,但我没有贴邮票,也没有写上收信地址。我想给你写信很久了,总之,想知道站在街道旁的感觉是怎样的。如果是你,大概看到过我那日夜争吵的父母当年是为何恋爱结婚的吧……对了,学校里要写一篇关于我所敬仰的人的作文。我把你写了上去,被那位女老师当堂表扬了,课后那群家伙却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地笑。这个年纪的男生,我真的无所谓。信写得太长便太重了,就到这里吧,再会。
没有落款呀。29,你感觉怎么样?”
真是一封把我当做树洞的信件,还不如看对面墙上的阴影有趣。我没有回答邮递员的提问,他也没有离开,靠着我把这封信又看了几遍的样子。
“好了,我要上班了。”邮递员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既然是你的信件,我就给你留下了。”
才不要呢。但他还是把那封重新叠好的信放进了我乖乖张着的嘴里。
当天晚上,邮递员来取信的时候,挑出了那一封留下。它躺在最底部,听着秋风刮着我身上小广告的纸片的声音。我很快就认识了信封上“致邮筒”三个字,一个每封信上常见的应该是“致”,另外两个字就是“邮筒”了吧。
第二天是个阴天,很快,各处来的信件又把我塞得半满。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在传递心情。我第一次开始观察每一个来寄信的人。因为这些人里可能有他(她),那个给我寄信的孩子;我也第一次留意自己吞下去的每一封信件,有形形色色的信封,信封上各种各样的字迹——潦草的、工整的、漂亮的行书……甚至有独特的气味,某封信里夹着一朵干枯的紫色小花。
我的生活无端变得有趣了许多。直到大概是一周以后,邮递员再一次在中午来找我。
“你的信又来了,有没有一点期待?”他自行车停在背后,伸手进后座上的绿色袋子里,掏了掏,最终却拿出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骗你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午饭而已。”
无聊的人类……
其实我也没那么期待自己的信件。邮递员靠在我的阴影里坐下来,这个季节穿一件白衬衫已经有些偏凉。他的身体因为寒冷而越发温暖,肉体的弹性和温度贴在我冰冷坚硬的铁皮上。我看着他慢悠悠地吃着面包就着凉水,喝水的样子特别好看,好像一个篮球手投篮的一刻,或者是一个孩子望着放上天的风筝,那样的向上的脖颈。
“天气冷了,你真的太冰了。”邮递员嫌弃地往前伸了伸,但一会儿又靠了回来,他坐着的地方已经留下了热度,“秋天的云真不错啊。”
“那些云像不像疾驰的车?如果能搭上它们,顺风走,能去得多远呢?”
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鼓的,仿佛真的能带他离开地面,飞上天,就像吹走一张床单一样。但我站得很牢,把路过的风分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