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的抽屉里,有一个封在塑料袋中的泥塑,巴掌大小,有点像埙,不过只有一个孔,也没有经过烧制,可以吹出节奏,但说乐器有点勉强,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方言称之为“咕咕”!
没有“咕咕”照片,摆一个埙好了,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我捏“咕咕”是跟着麻八学的,奥,也可能是马八,那是一个我分不清名字的人!不过很可惜,无论我怎么学习,捏出的“咕咕”总是没什么声响,但是麻八不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捏出各种形状的“咕咕”,有的像布袋,有的像小狗,不一而足,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吹响,且很好听!
我的故乡在山东西南边陲的一个山村,我家又在村子的西南,麻八落脚的地方和我家隔了不足百米。为什么说落脚的地方?因为那里实在不能称作房屋,甚至于,他就是一个有固定居所的流浪汉!
他的年龄,我不知道,他的父母亲人,我也不清楚,即使和他做了十几年邻居,但我对他还是知之不深。唯一清楚的,麻八家里只有一个人,养了几只公羊,常年醉酒,以至于脸色通红,常年没有打理的灰白胡茬糊在脸上。
几分薄田,公羊配种,这就是麻八的谋生手段,所以穷困潦倒,可想而知,加上羊味和酒味混在一起,绝对让人绕道三尺。
村里人大多瞧不起他,顶多遇见了打个招呼,背地里却多风言风语。对门的老太太告诫我,“开完锁不要将锁和钥匙挂在门外,小心被麻八顺走。”
那时我年纪小,也就是上小学的时候,对这些倒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麻八会捏奇形怪状的可以吹响的“咕咕”!
第一次看到麻八捏的“咕咕”,着实把我惊讶,谁能想到一个这样臭烘烘的流浪汉,还能有一大波灵巧的手艺呢?于是很自然的,猎奇的我缠着麻八要学这门手艺!
“又不能吃饭,学这个干嘛!”麻八吐着酒气对我说,自嘲的笑了笑。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教了,大概太久没人和他聊过了,他很兴奋的啰嗦了很多,从捏“咕咕”要用什么泥,在哪里取,到“咕咕”内部的空间应该是什么样子,声孔该在哪里开……
麻八大多数时间是醉着的,所以能教我的时间也不多,但是看得出,他教的很用心,但是我太笨,至今没有学会了有时我忍不住愧疚,要是当时再努力些,这门手艺如今也不会失传吧!
他经常醉着,以至于村里人很费解,他哪来的钱买酒呢?看着路边要倒塌的房子和几只老羊,大家都很不解。
这天我们街坊在街上聊天,正好看到麻八提了多半瓶瓶“兰陵”歪歪扭扭的往家走,看样子又喝多了!
“麻八,又买酒啊,这是捡钱了?”李家大叔调侃道。
麻八晃了晃酒瓶,醉酒的嘴想要回答却慢了一步,只听有人说,“捡钱?就他?”这是胖婶,她身子宽润,脸上却尖利,只见她修细的眉毛一挑,“他要能捡到钱,他家的公羊都能下崽了!”
周围一阵哄笑,胖婶大嘴撇了撇继续说,“我看啊,说不好是在哪顺的呢!”说着还偷瞄了眼麻八几年没换过的衣服,鄙视之情不言而喻。
“你少要血口喷人,我是自己做工得来的钱……”麻八灰白的胡茬直哆嗦,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舌头也不利索,他狠狠闷了一口酒,扭头回了家,在里面插上了漏风的木门,然后就听到了几声老羊仓皇逃窜踩翻锅盖的声音!
于是大家笑的更响了,至于做工什么的,没人会信!
几天后的中午,我在家里吃着午饭,却挺烦街上传来几声怒骂声,伴随着还有人求饶什么的,好像有人被打了。
我慌忙跑出门,却发现是胖婶夫妇在打麻八,脸上已经见血了,但他不敢还手,只能一边跑一边大声辩解,“不是我,我没偷!”
旁边围着许多出来看热闹的人,有人看不下去,赶紧拉开,生怕麻八被活活打死,毕竟麻八再不堪,也是邻里多年不是!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上手了?”有个年龄大点的长辈问胖婶。胖叔一向听胖婶的,他家里是胖婶做主,而且经常家暴,不过是胖婶家暴胖叔,胖叔根本不敢还手,由此可见胖婶的强势,所以这个时候直接问胖婶就好!
胖婶横眉冷对,指着麻八骂到,“你问这个王八蛋干了什么好事,他偷我家的摇把!”(摇把,农村里农用三轮车启动发动机需要人用摇把摇,相当于车钥匙,不过有点大!)
“没有啊,真的不是我偷的!”麻八急得满头大汗,本来就红的脸色,更红了,连脸上渗出的血也没来得及插!
“那你在我家门口干嘛呢?这么巧我家摇把正好丢了?”胖婶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嗓门又高了八度!
“我只是路过。”麻八的声音很小,给人感觉很没有底气。
看周围人的表情,很明显没几个人相信他,纷纷劝到,“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麻八,你要是拿了,就赶紧还回去,相信胖婶也不会多追究的。”这人明显是在帮着麻八说话,不过就叫他也以为麻八真的偷了摇把。
这下麻八可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说者无心,听着无意,我虽然是个小孩,却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更何况因为“咕咕”的缘故,我还是愿意相信麻八的。
我趁没人注意,挤进胖婶家里,想要找找遗失的摇把,可没想到,根本不需要怎么找,摇把不就放在车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