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花瓣网)
1.
林森此时此刻正躺在医院里,这是他得癌症以来第四个月。在夜晚医院的病房总是安静的可怕,林森已经习惯了这样安静。
他喜欢在深夜里,只开着台灯,微微弱的一点灯光照亮着天花板,他就盯着天花板的台灯反射出来的影子,影子的是不规则的形状,林森每次看到的影子都不同,这个取决于他的心情。他开心的时候,他感觉影子是一座山,错落有致的群山。而在化疗到崩溃后,晚上总看到一条大狗,张着大大的嘴巴,朝他叫,像要吞噬他一样。
他已经在这个病房待了四个月了,他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包括每夜与他相遇的影子。
2.
林森今年60岁,老伴儿在他5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32岁,女儿30岁,都分别成家了。
在没得癌症之前,林森是一个户外运动的爱好者,每天必须跑步5公里以上,每周必须去爬山徒步,他爬便了深圳的山,为了去走更多的地方,他还在每年9月组织10来个人一起去国外徒步。走过尼泊尔,穿越过越南和老挝,也穿梭了泰国的原始森林。
林森热爱户外,因为在户外让他在纯粹的自然环境下安静下来,远离了城市生活的喧嚣。后来老伴儿去世了,他就走得更远了,他去南非看最原始的动物,那里有不禁锢的老虎,有高高昂着头的长颈鹿,还有自由奔跑的豹子。他还去了西藏,一步一步的从沿着川藏线行走。
林森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的时候,抬头看湛蓝湛蓝的天空,他一看就忘记时间,从中午到晚上。摘下在路边的野花,在路边不停的摆拍,有时也会遇见喜欢拍照的青年,他偶尔当一次专职摄影师,他拍出的照片总是很让人满意。
3.
林森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回深圳后常规体检,一查出来便是肺癌的中晚期。查出来的当天,林森拿着体检报告走在路上,第一次感受生命的脆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强大的他也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路人一个一个从他身边过,他用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抓不住,还被路人说神经病。
他也第一次感受老伴儿在自己独自世界时的孤独与惶恐,他怕极了。他回到家把所有的灯打开,带上自己不常戴的老花镜再次检查了一遍检查报告,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肺癌中晚期,
“哦,我得癌症了!我得癌症了!我得癌症了!”他像催眠一样的重复的对自己说。
林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倒了一杯热水给自己,用手握住杯子,热水的热度慢慢的将自己的身体也暖和起来了。
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喂,你先别说话你听完说,我得癌症了中晚期。明天我就去住院,有时间的时候,你们就来医院看我,等明天住院手术办好了,我通知你们。”
说完,还没得儿子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给女儿打了同样的电话。
打完电话,林森安心多了。感觉自己即使现在走,也还是会有人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样的感觉就是他想要的归属感。
4.
第二天一大早,他先去理发店理了一个光头,然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拖着行李箱来到了医院。挂号、诊断、住院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随后跟之前的做户外运动的队友打电话说,如果这次他能撑住,他想再去一次西藏。
林森被安排在一个专门治疗癌症的病房里,他左边是一个得了甲状腺癌的25岁小伙子,右边躺着一个得了肝癌的40多的中年男人。
25岁的小伙子在健康的时候是做IT的,以前觉得自己年富力强经常没日没夜的加班。他说他想做世界上最好的细分领域的交易平台,他说可以帮助成千上万家的企业解决销售的问题,即使他因为化疗头发掉光了仍然眼神里对他的平台放着光。
40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自己爱吃爱喝爱玩开了一家餐厅,钱没有赚到自己长期胡吃海塞成了肝癌。他的癌症是初期的,但是医生已经一再的警告他不能喝酒,不能瞎吃。但是他总是偷偷的背着医生吃,也带着25岁的小伙子和林森一起吃。
林森的子女来过医院几次,见一次哭一次。看到林森就哭,林森心里不好受,也就不让他们来医院了。
林森和25岁的小伙子和40多岁的男人慢慢的也混熟了,无聊痛苦的化疗生活因为彼此的陪伴,也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5.
40多岁的男人在初期,很快就得到了控制。他家人觉得在医院营养跟不上,就请示医院后出院了,出院当天,还给25岁的小伙子和林森带了一份水煮鱼进病房。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水煮鱼的香味,说笑着把40岁的男人送走。
25岁的小伙子,在40多岁的男人走后两个星期就被医生推进了ICU,从此以后,林森再也没有见过他。
林森有的时候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经常想起这两位“战友”。林森觉得只有在生死线挣扎的人才更懂彼此对生活的向往。他想小伙子或许已经健康了,正在办公室里实现他的伟大梦想。或许医生看他们在一起太闹了,把他分到了其他房间。或许他已经不在了。
他不敢深想,不敢往最坏的结局去猜测。因为小伙在还太年轻了,还有美好的世界等待着
他去探索。就连他自己,虽然已经60岁了,但是他也仍然很多未了的心愿。比如:再走一次西藏,爬一次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