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凉一
九月十三日凌晨零时零分到黎明这段时间,浪矢杂货店的咨询窗口将会复活。为此,想请教过去曾向杂货店咨询并得到回信的各位:当时的那封回信,对您的人生有何影响?可曾帮上您的忙?希望各位直言相告。如同当时那样,来信请投到店铺卷帘门上的投信口。务必拜托了。
我叫韩雪,春光中学七年级一班的学习委员。他叫夏阳,年级主任的独生子,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纨绔少年。
“韩雪,这道题怎么做?”夏阳歪着脑袋,顺手扯了扯从他课桌旁边经过的韩雪的校服衣袖。
那节自习课,刚好轮到韩雪当值日班长,值日班长的职责就是维持教室自习秩序,像这种敢把值日班长叫住问题的行为绝对是少有的突发状况。
我顺着夏阳的铅笔,看到一道几何题,我问:“是这道题吗?”
他不看题,只看着我的眼睛,点头说:“是。”
我弯腰,拿起他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画图,一边画一边读题,画完图我扭头看他,刚好撞见他认真看我的眼神。我一愣,感觉脸颊发烫,眼神吓得四处闪躲,吞吞吐吐忘了要说什么。
我越慌乱,他越得意。
我放下手中的笔,要走。他抓住我的衣袖,说:“这题还没讲完呢?”
“我……不会。”我瞪了他一眼,拽了拽袖子。
他突然站起来,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你的睫毛真好看。”
我……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胸口扑通扑通乱跳。
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对话,也是我青春荷尔蒙发酵的开始。
那天之后,我再不敢抬头看他,再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神有魔力,就像万有引力,会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可是,正如汤显祖在《牡丹亭》里所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样,荷尔蒙的种子已悄悄种下,我们共处同一间教室,阳光和雨露滋养它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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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大街小巷都张贴着“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的计划生育宣传标语。我爸我妈一心想要个儿子,但是我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带来丝毫的安慰。
我爸下班后常跟朋友出去喝酒,醉醺醺的回到家。我妈一边扶他进屋,一边劝他少喝点酒。醉如泥的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劲,一把甩开我妈的胳膊,佝偻着身子,伸出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妈的脸恶狠狠的说:“你这个没用的女人,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说完,“咣”的一声,一头栽在新铺的大理石地板砖上。
我妈一句抱怨也没有,怔怔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嫌弃她生不出儿子的与她结为夫妻的男人。我没听到她哭,但是我看到她拿手背擦了擦脸,然后使出浑身力气把地上的男人拖到床上。我听到她拧毛巾的水与洗脸盆里的水撞击的声音和开卫生盒的声音,我猜,我爸的额头一定又流血了。
第二天我爸醒来,摸摸头,照照镜子,以一句“哦,我昨天又喝醉了。”来总结他酒后失态行为的原因。说这话的时候,我妈刚好在梳妆镜前擦脸。他们的眼神在梳妆镜里触碰、交流,似乎在说,这事就算翻篇了。
这种事他们从来不跟我说,我也从来不问,但是他每一次喝醉回来骂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晚上偷偷拿手电筒躲在被子里看跟同学借的童话故事书。我和他们话不多,因为我知道他们不喜欢女儿,他们喜欢儿子。
我不爱笑,经常像一座行走的冰山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与我相伴的,只有一整架的书籍。
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你遇到的每一个人,看过的每一张笑脸,心头涌动的每一次温暖,都不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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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因为他的笑容常挂在脸上。
我坐在他后面两排的位置,一抬头刚好可以看到他嘴角上扬的侧脸。说来也怪,从新学期开始,我和他就保持着两排课桌的距离。期间,我无数次抬头,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然而,自从那节自习课之后,我抬头的次数比平常要多,并且总会用余光扫一眼他的脸,只为看一眼他脸上青春洋溢的笑容。
那笑容很甜,容易让人陶醉,不可否认,我很喜欢。
课间,我喜欢静静的坐在课桌上看他和别人说笑、嬉戏。那时候,只要有他的地方,都会有我默默投去的目光。我觉得,只要能一直看到他的笑容,那对我就是最好的岁月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