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是个打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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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说,大舅相貌威严、尤其是鼻子下、嘴唇上的两撇八字须,浓重异常,颌下还生着一丛黑,是富贵相。
因为,相书里说,“上为禄,下为官,宁可有禄无而官,莫教无禄而有官。有禄无官者福来寿至,无禄有官者财散人离,纵有五官,难保周全!有禄有官且秀美者,五福俱全之相!”
但是,他还说,大舅富贵不长命,让他放弃自己的行当。否则的话,不得好死。
大舅名叫苟富贵,人称“苟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据说,他和村里的二赖子打赌,跟死人同在一个屋子里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醒来跟没事似得。
他那里会相信算命说的话,他只信我命由己,不由天。
大舅是我们村的首富,独门独户坐落在村子最北头,背靠坡地,前临河水,东西开阔,楼房巍峨,一溜白石灰粉砌出来的墙垣,耸立近乎一丈来高,上面还圈着铁丝网,嵌着玻璃片,人还走不到院门,就能听见院子里沸反盈天的狼狗狂吠声。
铁铸的大红钉子门前,有两个汉白玉大狮子,昂起高傲的头颅,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抬起粗壮的前爪,栩栩如生,真是好气派的独家大院。
这些年,大舅做为村子里唯一的打墓人,带领着自己的班子,打了差不多两千座墓,也挣了不少钱,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在村子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2
人死后一般都要尽快埋葬。因此,打墓是丧事中第一件要紧的事。
我们那里有个传统的习俗,嫡亲后人是不能直接埋葬亲人的,包括从打井、抬棺到填土等等,都只能由别的亲友来做,一般是乡里乡亲。
在打墓前,墓穴的选址、方向、下葬时间都是由阴阳先生来定。他会根据死者的生辰八字,把所有的精确数字都会推算出来。
在一块空地竖起三个定好方位的木头橛子标明方位,俗称“勾穴地”。阴阳先生勾定了穴位之后,还要选择黄道吉日才能破土动工。
这时候,老舅带着自己的班子,必须按照阴阳先生测定的墓穴位置和划的线印及方向破土打墓,不偏不离,不能走样。
墓坑要挖七至八尺甚至九尺到一丈深,在大头再挖一窑洞,窑洞高三尺多,确保棺材放到墓坑后要推到窑洞里,还要放置镇物和陪葬的纸俑、长明灯等。
棺木沉重,至少需要六七个人才能操作好,让它平稳下降到墓坑中,再被推入到窑洞里。
棺材放好之后,打墓人要用装好土的蛇皮袋子封住墓口,以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在这之前,墓穴里会被放入一盏长明灯,燃烧过程中,氧气会被耗尽,以减缓尸体衰败的时间。
下葬的当天上午,孝子们穿上孝服要亲自到墓地跑三趟,第一次去提个斗,斗里放把笤帚,烟卷;第二次去提上献祭时烙饼、油饼比较稀罕食品;第三次去带些糕点、烟卷、酒之类的食品,打墓人边干边吃,不耽误下葬。
3
原本大舅是该幸福的安度晚年。可是,谁曾料想到,六十岁的他竟然疯了。最后在自家上吊身亡,真是应了算命的那句话,富贵不长命。
事情要从他六十岁大寿的那天说起。
那天的场面热闹非凡,人山人海,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大舅满面红光的和众人说笑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寿宴结束后,村长王长安火急火燎的跑来找他。原来,他儿媳妇何贵香出车祸死了,尸体已经在家放了两天。如果再不下葬的话,恐怕要发臭了。
六十岁的大舅,本想着过完大寿就金盆洗手,不打墓了。可是,村长王长安是一根筋,非要他亲自出面,给自己的儿媳妇何贵香打墓。否则,就赖在他家不走。大舅没有办法,不得不答应他。
当天下午,他就带着自己的班子,一共十个人,就朝老鸦山的乱坟岗走去。
老鸦山在我们村的最东头,乱坟岗位于它的最深处,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平常一般人很少来这里。因为,有许多坟墓,阴气森森,使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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