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眉弯今天喝了点儿酒,脑子不太清醒,在私塾里转悠到哪儿都觉得眼前有无数小星星在眨眼,偏还有不长眼的小娃娃来问:“先生,你是不是又偷喝了王大夫私藏的桃花酿?”
沈眉弯把手里的书卷,卷起来轻轻敲到多嘴小娃娃头上,“胡说八道,先生我只是碰见个开心事而已。”
清河村位于褚、平两国交界处,但因为地方小,村民也不多,两个自诩泱泱大国的国家都没把这块地儿放在眼里,久而久之,这里竟变成了一块“两不管”的自由之地。
因为太过自由,这里也混杂了无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类人士。沈眉弯就是其中之一,三年前她被清河村上游的河水冲到这里,醒来后对自己的身世一问三不知。所幸村里有对性格极好的白氏夫妇,看她穿得好,气质也端雅,便聘请她在村里人自费建的小私塾里教教书,勉强给了她一个安身之地。
这三年来,虽然她偶尔有些不着调,但教书的活儿倒干得有模有样,连三十六计之类的兵法技巧都能讲出个一二。
但那只是之前,现在的沈眉弯沈先生真是越来越懒了,课上来上去也只是些《诗经》之类的话本故事,心潮澎湃的兵法传奇连张口都不愿了,除非给她贿赂点村口王大夫自酿的桃花酿。
想起桃花酿,刚下了课的沈眉弯咂了咂嘴,正准备拐道去王大夫家,却一不留神栽进了半人高的草丛,被瘫在草丛里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全身都是斑驳的血迹,看不出具体长什么样,不过从身形上倒能看出来是个男人。沈眉弯蹲在他旁边眯眼看了半天,决定把这人拖回家。
过了两三天,这人终于醒了,第一反应竟是抱着被子躲到墙角,在自己身上东摸摸西瞅瞅,“我衣服呢?”
活脱脱一副被地痞调戏了的大姑娘样,可惜下一刻就被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衣服被我当柴火烧了。”沈眉弯抽了抽嘴角,把手里刚煮好的热粥塞到他手里,“喏,这是成果。”
那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半晌,又看着手里的粥委屈地假啜泣,“那可是我娘不眠不休七个日夜给我做的衣服啊!”
听了这话,沈眉弯扭头就走,心想,这厮演技也太差了。
2
又过了十几天,这人身体终于好得能下床了,却莫名其妙变得格外黏沈眉弯,甚至想跟着她一起去教课。沈眉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决定随他去了,不过没允许他进私塾。
直到一堂课将将结束,姜河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这着实让沈眉弯松了口气。谁知她无意间朝窗外一瞥,竟看到姜河坐在私塾门前大柳树上朝她笑得狡黠。
沈眉弯瞪了他一眼,又给他做口型让他别捣乱。可惜已经有眼尖的小娃娃看到他,当下便咋呼起来:“快看,树上有人朝先生抛媚眼。”
沈眉弯恼羞成怒地回头瞪了小娃娃一眼,“就你眼尖,回去把《东山》这一篇完整抄五遍。”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沈眉弯一出门就朝柳树走去,然后狠狠地朝树干踢了一脚,正靠坐在树杈间打盹的姜河顿时摔下了树。
姜河揉着腰半坐起来,“我伤还没好完全呢,下手不要这么狠啊!”
沈眉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姜少爷身强体壮,相信这点伤还承受得住。”
姜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沈眉弯一脸见了鬼似的的表情拉起他就跑,边跑边嘀咕:“糟了糟了,王大夫来了,不是说一两个月回不来的吗?”
眼见就要到沈眉弯家了,沈眉弯忽然转了个弯,带着他跑进了她邻居家。
沈眉弯的邻居是一对夫妇,姓白,正是当初荐她做教书先生的白氏夫妇。沈眉弯带着姜河冲进来时,白氏夫妇正在吃饭,见到他俩这阵仗,吓了一跳。
姜河踉跄着站稳,抱歉地对他们笑了一笑,“叨扰两位了。”
白氏夫妇看着他发愣,沈眉弯却顾不上许多,丢下一句“帮忙照看一下”就匆匆忙忙跑了出去。过了会儿,沈眉弯回来了,脸色却不太好,姜河迎上去,关切问道:“那个人就是王大夫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吗?”
沈眉弯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倒是一直没坑声的白夫人开了口:“想必你们也饿了,正好我今个儿饭菜做得多,大家一块吃吧。”
一顿饭蹭得沈眉弯心满意足,在王大夫那儿讨的不快也被跑到了脑后。姜河却依旧惦记着她当时不太好的脸色,不由得又问了一次:“发生什么事儿了?”
彼时月光凉凉,沈眉弯正围着自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转圈消食,斑驳光影落在她单薄的身量上,平白给她添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神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