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秋天来得有些急,白杨树一半在绿色里苟延残喘,一半在金黄中飘扬。风稍一用力,黄豆就荡起风铃。沙啦啦,哗啦啦的。
还说什么呢,这个时候就进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抢收季节。
吃过午饭,已经挥舞了一上午镰刀的阿呆,腰还没来得及沾一下那热乎乎的土炕。
就听嫂子喊:"阿呆,快走吧,黄豆一刻也不能耽搁了,趁着天有点儿阴,豆荚不能炸开,多收割一些。"
然后把磨好的镰刀递给阿呆,两个人一起向田野里走去。
路过三姐家的大门口时,阿呆就听见好像有哭声传了出来,阿呆又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听清楚了,那哭声分明就是三姐的呜咽,凄凄惨惨。
阿呆的心一抖,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把,她停下脚步,扭头向三姐家的院子跑去。
嫂子赶忙追上后,一把拽住阿呆说:"阿呆,你别进去了,去了也管不了,人家两口子打打骂骂的,床头打架床尾合。你就别去掺合了,咱家的黄豆急着收割呢。"
阿呆甩脱了嫂子的手,那股拧巴劲儿又上来了。嫂子没办法,随后也跟上来了。
一迈进门槛子,阿呆就看见三姐披头散发地抱着才满一岁的外甥,坐在南炕上,孩子咬着三姐干瘪的乳头,睁着一双童真无辜的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的妈妈。
只见破碎的窗玻璃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恐怖阴冷地分散在三姐的周围,三姐的脸上流淌着无助的泪水,眼角鼓起了一个青紫的大包。
那个男人这时还耀武扬威地双手插个腰,一脸狂怒的叫嚣谩骂。
"哪个王八犊子打的我三姐?"阿呆看见三姐的样子,还有那个男人的猖狂。就心疼得狠狠骂了一句。而且还提高了嗓门子。
"你跟谁说话呢,你说话能不能干净点儿?"
"我就跟畜牲说话呢,没跟人说话,你他妈有本事来打我!"阿呆怒气冲冲地奔过去对三姐夫说。
"你再说一句!"三姐夫也凑了过来。
"好话不重复,你他妈有本事就打我试试。"阿呆说着就操起手里的镰刀,狂怒地对峙着三姐夫。
嫂子这时吓得就赶忙过来抢阿呆手里的镰刀。把阿呆推到屋外。
阿呆在那扇破碎的玻璃外面,对里面还在哭泣的三姐喊:"赶紧给我回家去,在这死坟丘子乱岗子呆什么,跟这畜牲离婚!让他三天两头就打你。"
"看你以后能找个啥样的对象,你有本事就架着你三姐离婚去。"三姐夫指着阿呆气愤地喊叫。
而三姐却坐在那炕上不动弹,冲阿呆说:"阿呆,快去跟嫂子割地去,别管我!他打不死我。"
这时候三姐夫的妈,老高太太像个女巫似的,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冲着阿呆说:"人家两口子干仗,你一个没开怀儿的大姑娘来我们家还动上了刀,就你这样的,在村里就别想有人敢娶你了。"
阿呆气得整个人就像杀猪时那只被吹得胀鼓鼓的死猪。想跟老高太太争吵几句,就被嫂子拉了出来。无奈地跟着嫂子身后来到黄豆地里。
那一垄垄摇着铃铛的黄豆棵子,在阿呆悲愤的镰刀下,齐唰唰地一倒一小排。身后不一会儿就撂成一小堆一小堆的黄豆铺子。
可阿呆的眼前总是闪着三姐可怜的模样。手都被尖利的豆荚扎出了血,她也豪无知觉。
自从三姐结婚后,三姐夫经常打骂三姐,她已不记得这是多少次了。她心疼三姐,而家里人却一直都漠视。
爸妈生了三姐的气,因为爸爸曾阻止三姐嫁给三姐夫,而三姐自己愿意嫁。自己选择的婚姻,对于三姐来说错了也不愿意回头。
阿呆从小就是三姐的影子,家里孩子多,爸妈也顾不了太多,阿呆一直都是被忽视的,再加上呆头呆脑的。不招人喜爱。
而三姐就像阿呆背后的一棵树,下雨了,三姐脱下的布衫先要遮在阿呆的头上,两个人的小里屋,三姐把炕头给了阿呆,自己睡炕梢。
如果两个人一起去打猪草,三姐打了满满一大筐,阿呆的筐里只盖了个筐底儿。三姐反过来还要帮阿呆打满一筐,回家的时候从不告诉爸妈阿呆打猪草时只顾着追赶蝴蝶和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