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最不好的是什么?大概是连哭都得精心挑选时间、地点、人物吧。
阿南的第六次复查,依然没能迎来风雨之后是晴空的喜悦。
“子宫内壁那团阴影依然很明显,血验报告显示体内的各项激素也还是不正常........姑娘,你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说完检查情况,医生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阿南笑着点点头,开口道:“医生,开中药的话还是麻烦您给我开成药剂,经常出差,液体不方便。”
“身体是自己的,要多注意,工作别太拼!”。
“好的,我知道的,谢谢您了医生”
从医院出来,阿南看了看表,上午十点整。她快步走到马路口,得赶紧打车回公司。今天,她只有一个小时的假,十一点她必须赶回公司接见所负责项目的来访团队。时间紧张,这座城市似乎并不想给负重前行的人太多时间伤感。
从今年6月起,阿南被诊断出子宫囊肿。从此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她又多了一项任务,看病、吃药、打针。26岁的阿南独身,父母远在D城,朋友倒是有几位,却又各自忙碌着。于是她总是一个人来医院,一个人挂号、缴费、取单、治疗......。有一次有人问过阿南,你觉得孤独吗?孤独?当然有啊!一个人扎针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治疗台上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长长的走廊里等结果的时候,阿南都觉得很孤独。不过阿南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真的有哭过一次。那是九月的时候了,那天的天气如何?除了看病她还有没有做过其他事情她都没有很深印象了。唯一记得清楚的是她在四个小时里抽了八次血,扎了九次针。在最后一次扎针时,护士小姐看着她两只手臂说:“没地儿了,只能扎现针孔了,有点疼,你忍着点。哎~你扶着她点嘛,扎针都扎成这样了,你不心疼啊!”护士小姐的最后一句是对阿南身后的男子说的。男子尴尬的回答:“我不是他家里人,我是来给我媳妇儿排队的”。很显然,护士误会了。也是,长长的队伍中或有恋人相伴,或有父母兄弟姐妹在旁,再或者有闺蜜好友作陪,谁又想这姑娘是一个人呢。
那一刻,阿南的铠甲突然裂缝了,她觉得鼻子很酸,针不像是扎进血管里,而像是扎在心脏上一样。她咧嘴笑着对护士说:“扎现针眼儿是真疼呢”,然后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是阿南仅有的一次哭。事后她想还好当时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在场。
阿南再次见到涌动的车流已经是华灯通明了。忙了一天,周身都有些僵硬。成都的冬天似乎来得一年比一年早了,才十一月初,夜晚已经能感受到那种独特的阴冷。阿南将开襟针织大衣裹得更紧一些。想掏钱去路边买个烤红薯,手却碰到了包里的检查报告。她将它拿出来,认真端详,只有看着这些白纸黑字时阿南才敢悄悄的告诉自己,你生病了,你要好好休息。可是,她又是那样的明白,对于一个从山里来的,没背景,没依靠的丫头而言,停下意味着什么。即使,她现在是公司举足轻重的人,但只要她停下,随时有人可以替代她。这是一座华丽美好的城市,也是一个虎争狼抢的世界。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除了讽刺你的懒惰外,也在揭露这个社会的真相。虽然爸爸有说过:“姑娘,在外面过不好,就回家吧”。可是,怎么能回去呢?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她曾带着无数希望离开,怎能碌碌无为的回去。她无法假装看不见父母的苍老,也无法假装不明白家里的处境。
朋友曾笑她太要面子。阿南没有反驳。生而为人,有些面子是必须要的,有些倔强也是不能丢的,或许正因为心有挣扎,才能在起风时仍咬紧牙关吧!
阿南将报告重新折好,放进包里,她要去春熙路走一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有了这个习惯,觉得累时就去春熙路看看,看看座城市是怎样的一个繁华,也看看这座城市是怎样的一个残忍。阿南试过晚上凌晨两三点去,也试过早上四五点去,可不管什么时候,那里总是有人的。卖烤串的大爷、扫地的大妈。总有人比你还早起,总有人比你还晚睡。这座城市风很大,前行需要咬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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