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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钟书《围城》里:主人公方鸿渐请心中的女神唐晓芙吃饭,点了很多的菜。
唐晓芙:不太浪费么?也许一切男人都喜欢在陌生的女人面前浪费。
方鸿渐:也许,可是并不在一切陌生的女人面前。
唐晓芙:只在傻女人面前是不是,女人不傻决不因为男人浪费摆阔而对他有好印象——可是,你放心,女人全是傻的,恰好是男人所希望的那样傻,不多不少。
《围城》这个桥段,让我想起和军的故事,女人全是傻的,我也是个傻女人吧,可这有什么不好吗?
一 女人全是傻的军给我的微信留言,说暑假一个人回老家探亲,转道在我这里逗留一晚,来看看二十年未见的我。
我告诉军,我将和老公一起到高铁站接他,并为他订好住宿的酒店。
过了半晌,军回信问,为什么要喊上你老公呢,难道怕我劫财劫色吗?
劫财?我一个普通公务员,军好歹也是广州的一个教授级人物了。劫色?想起最近看过的一篇文章,说是齐白石老人年近九十,有人给他介绍一位四十四岁的女子续弦,他都嫌人家太老了,我已四十又二了,不禁哑然而笑。
人家只是多年未见,叙叙旧,多出个陌生人不随便吧。
第二天下午,军到了,发微信说,他在酒店安顿好后,打我电话一起吃个饭。
我想我再怎么着也应尽地主之谊的,于是我到离军宾馆很近的一家餐馆准备订餐,打军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都无法接通,发军的微信,石沉大海,我怀疑军是不是真的来了,是不是在戏弄我,正当我不耐烦了,准备离去的时候,军来电话了,说是因为车途太劳累,在宾馆沙发上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军要求我去宾馆他的房间坐坐,然后就在宾馆的餐馆吃饭,因为他实在是太劳累了。
我于是手机导航走到宾馆,这是一个隐于闹市外表很低调的宾馆。军订的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走进去的瞬间,我有点紧张局促,孤男寡女地呆在宾馆房间里,这总会让人有不好的联想,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呆过,但又想,自己都是中老年人了,又在我的地盘之上啊,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心里就坦然多了。军引着我坐在沙发上,军的体型保持得很好,没有一丝的臃肿,白色的品牌衬衫扎在深蓝色的商务裤子里,干练而精神,落地窗帘透过来的余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瘦削而又棱角分明,他深凹的小眼睛像两颗寒星迎着我闪出 深而亮的光,这闪出的光逡巡着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我觉得它就像整容医生尖利的手术刀,在我的任何一个开始下垂起皱的部位都有停留下去的理由,都有切下去的必要。我不由得把身子裹紧一点。哎,光阴似箭,我是四十又二的人啦啊。
军微仰着头,颔首而笑,指着茶几上的一瓶未开的矿泉水让我喝。
二十年未见了,岁月沉淀给了他成熟自信光鲜,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但他的气息却是那么的陌生,我竟有点不知所措。
军说,我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还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样子,女神的样子。
我不想反驳,心存感激于他的不切实际的恭维。
毕业分别这么多年,军一直在追寻着我的足迹,我有手机了,他就不时地打电话发信息问候,我有QQ号,他是我的Q友,我有微信,他是我的微友,但是我们的网交越来越淡,到后来这几年,只是互相地看着,连逢年过节地问候也懒得了。
但是我总有个预感,觉得军总有一天会来找我,而我似乎一直在隐隐地等待着那天,也害怕着那一天的到来。
二十年前,我与军同在一所三流的大学读书,我们是同乡。我是中文系,军是外语系,军是外语系学生会副主席兼学校音乐社的社长,是一个混得很开的人,总记得他着天蓝色的T恤加磨白的牛仔裤的样子,干净、阳光、帅气、挺拔轩昂、自信满满。
军在快毕业的大四,开始对我体贴入微的照顾,有次天冷了我走在路上,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跑上来给我披上就走了。军经常会与我不期而遇后一起在校园里散步,有时也邀我到学校的舞厅去跳舞,我的世界里满是军的影子,军的气息,但军却始终没有一个字的表达。
一个春天的周末,我和军第一次出校双游,兴尽返校,已是日暮灯上 ,已经过了学校食堂晚饭的点了,我也饿得慌,军就说,饿了吧,我们到餐馆里炒碗蛋炒饭吃吧。什么,蛋炒饭!我简直不愿相信我的耳朵,我是这么的饿,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你竟请我去吃这个连食堂都不如的饭,而且这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啊,在你的心目中就那么没有地位吗,随便炒两个菜要多少钱啊,对我都要这么精明抠门吗?我的心中一阵寒意,寝室里的规定,任何一个人有了男朋友,他都必须请大家下馆子大吃一顿火锅,可是军,这个连我都不愿请的军肯“大放血”请大家吗,我掩饰着不快不满,低低地对他说,我一点都不饿,不想吃,只想回寝室睡觉。
第二天晚上,在军还没来得及补救我情绪的时候,寝室的小娓,她是学校音乐社的社员,是军的 手下,不知哪根神经发作了,竟然跟我谈起军来,直言不讳地说 在音乐社里,军为人如何地虚伪势利奸诈,大家如何地讨厌他,小娓要我一定要擦亮眼睛,要慎交。我细想起军平日交往中的点点滴滴,觉得小娓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啊。
军在第三天来找我,我很冷淡,找个借口拒绝了。
从此,军没有再来找我,我们也没有再经常地不期而遇了。
但是,有时我走在校园的路上,会远远地看到人群中的军,我们会点头招呼一下。
很快,我们毕业了,我被家里安排到离家不远的市里工作,军和来学校招人的广州白云区的一所公办中学签下了工作协议,附加了必须为学校服务五年的契约。
那个尘埃落定了的暑假,不知军怎么就找到了我的家里,也很凑巧,那天竟然有两三个男同学在同一上午交集着来到我家,但是只有军一个人是去了前途未卜的大地方。军从家里给我带来了一个柚子,大家开玩笑似地说他要去大地方挣大钱了还这么小气,应当请我们吃一顿大餐。军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任何行动,军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在以后还能记得住的话语。
我以后的二十年里,他的现实的记忆就终止定格在那泛着青光的淡淡的不大也不小的柚子里。
二 你终于可以和我一起喝咖啡了图片来自网络
该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我提出请军出去吃晚餐,我们从沙发上起身的瞬间,军顺势走过来,肩靠着我的肩,说来张合影留个纪念吧,难得相见啊,他拿出手机照完一张后,又用手轻轻揽住我的肩照第二张,我心里吃惊,但不好意思拒绝,也不好意思撕破脸皮发作,,毕竟二十年未见面了,我刘说,这样不好吧,本来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但照片的背景是宾馆的床,会让人误会的。军好象没听到我的话。
拍完这两张照,我坚决地要走出去了,决计不在宾馆里多呆一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