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知夏
离开北京前,我把陪了自己三年的电饭锅送给了对门的租客,然后拎起行李准备和这座繁华且拥挤的城市告别。
对面租客是一个周姓的母亲和她的孩子。
临走前,周阿姨倚在贴满小广告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我,她身后的房间内时不时的传来咳嗽声。声音就像是即将被锤破的大鼓,尖锐且冗长。
“孩子,还来北京吗?”
我听着居民楼中来自天南海北的口音,闻着合租房内说不出名堂的怪味,摇了摇头。
“我妈昨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突然好想我。”
周阿姨的眼眶微微泛红,我知道她也想家了,想念那个千里之遥的故乡安徽六安。
“昨天小邵也说想家了,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我推着行李从积满生活污水的弄堂里走过去,从积水中可以映照出正上方乱成团的电线,一切都糟透了。
周阿姨一直跟着我走到弄堂口,然后不停地朝我挥手,用她那带着六安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小梁啊!这两个月谢谢你了!”
我摆摆手:“阿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周阿姨像是用尽全力在点头。
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那个蔚蓝的北京下午,仍然记得在那个弄堂口用力挥手用力说再见的中年女人,和那个用尽所有办法也没能留住的青年。
人生是疾驰而行的列车,人来人往,总有去留。
当我们遇到的时候,就注定终有一天会面临离别。
01
那时正值北京的一月,呼啸的北国寒风像是万马奔腾般从耳畔闯过去。
那个永远留在24岁的年轻人颤抖着手指更新了自己二次化疗前的朋友圈,也是他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倘若事与愿违,儿别无他念。惟愿二老宽心,请恕儿不孝。
当我回到故乡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深夜,周阿姨打了个电话给我。
正值年关,寂静的黑夜里时不时地传来爆竹和烟火的炸响,电话那头的周阿姨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自己久病的孩子。
“小梁,新年快乐啊!”
没由来地心脏像是少跳了一拍般立刻警觉起来,我避开热闹的家族聚会,走到僻静处。
“周阿姨,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的周阿姨顿时哭出声来:“小邵……小邵他……一个星期前走了……”
远处的夜空里绽放出绚烂的烟火,父母招呼着亲朋举杯畅饮。
在这个阖家团聚的日子里也会有人离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总有人面对离别和悲伤。
“其实在得知小邵得病的时候,我就想过当最坏的结果发生时,我会怎么面对。”周阿姨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微微的鼻塞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低缓悲伤。
“我明明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可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