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父亲,差父亲

2017-11-13 20:09:56 作者:憋稿子憋不出来

《好父亲,差父亲》by 憋稿子憋不出来

我的父亲喜欢在餐桌上开玩笑。他的把戏十分老套,却相当滑稽,我总是低头扒饭,憋着不笑,而母亲在一旁撇嘴。

我的父亲脾气暴躁,小时候,他只要一瞪眼,我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年一年过去,我似乎早已不怕父亲,动辄瞪着眼和他大吵。但在深夜里,他仍是我至今挥之不去的噩梦,在梦中,他就那样站在漆黑的房间门口冷冷的看着我,光从外面泻进来,我看不清他的脸。这样的噩梦我一直做到今天。

我的父亲从不喝酒,也从不赌博。

我的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常年的烟瘾让他像一个行走的烟灰缸,在烟雾缭绕中堆满时间的烟灰。

我的父亲生我时年龄已经大了,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满一岁的时候父亲是四十岁。现在我十九岁,父亲已经五十八了。我还没长大,但是父亲已不再年轻。

我的父亲力气很大。我直到现在也还打不过我父亲。

我的父亲曾经相当有钱。父亲十四岁上就跟着他叔在外做木工讨生活。和大多大数故事中的穷小子一样,父亲做工勤快,而且极能吃苦,几年学徒干下来早已技艺精熟,很快自己单干,在建筑工地干活,有了稳定的收入。这一干就是几十年。这几十年里,凭着远超常人的努力和对完美的追求,父亲的手艺早已冠绝全县,成了当地最有名的木工状元,虽然工作辛苦,但日进斗金的收入使父亲有了相当多的积蓄。很快,父亲凭这些积蓄买了房产,娶妻生子,人生走上正轨,于是有了我哥。父亲对哥虽然严厉,但许是年轻时穷怕了,现在过上了好日子,日常用度不拘多少,只要我哥张口,有求必应。于是,我哥并没能走上好好学习的正道。相反,他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整天无所事事,终日游荡。父亲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

我的父亲现在并不富裕。他能够控制他的双手,却控制不了他暴躁的脾气。他能把各种木工活处理的井井有条,却把他的家庭生活搞得一团糟。他和那个女人最后离了婚。我哥判给了父亲。几年后父亲才又和农村里的母亲结婚,有了我姐,三年后有了我。那时父亲已经不比当年,木工活也早已抛下不做。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再没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只是整天呆在家里过着退休一般的清闲生活。但我们的生活却一点也不清闲,反而越发拮据起来。

我问妈:“爸到底是干啥的?为啥他啥都不干我们家还有饭吃?”

妈说:“就是一套一套卖房子坐吃山空呗!湖上岙一套,南大街一套,银溪一套...算起来咱们家以前有十来套房子呢。”

我不死心:“那咱现在有几套?”

“现在?”妈撇嘴,“就剩下咱们脚底下这块地了。”

这些年里,父亲卖掉了自己一幢又一幢房子,借此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至于他不在干活的原因,父亲自己说起来是因为外地人大量涌入,抢了他的工作和饭碗,自己因此失业——但妈私底下和我说,“他就是不想干了”——也没想在干点别的什么。他已经老了,对新生事物也难以接受,不会用电脑和智能手机的父亲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卖卖房子了。这么些年,尽管基本的吃穿用度父亲一样没少给我,但我依然难受——并不是因为买不起名牌,而是因为眼看着水一点点少下去,河道又这么浅,但就是不见这河水完全干涸,也不知道多久会干。这样的情况任换做是谁,也是会难受心慌的。

我的父亲对我最为上心。像许许多多其他好父亲一样,记忆里,父亲不轻易在我面前谈家庭状况。相反,他总说钱的事情你别操心,我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钱会没有?记忆里我总是生病,总是出状况,这里要长期吃药,那里要动个小手术。我们家精打细算了一辈子,却没为我省过一分钱。

父亲关心我如同精心保养一个机器,可惜我不是机器。父亲对大哥的教育很失败,自己也不再有钱。痛定思痛的他对我严加管教。从小学起他就给我买大量的习题,都是市面上最艰深的奥数题目。我不会做,父亲就打我。我只好抄答案。父亲把答案撕下来独一份儿藏好,我就偷出来记了再放回去。猫捉老鼠般的博弈一直到我高中才终于结束。然而直到高中,父亲还是对我充满警惕,常常一口咬定我在学校里偷偷出去玩,编造不存在的事情误导我,试探我。我是他的假想敌。

每天在台灯下,我低伏的影子总是拉的很长,背后是父亲警觉敏感的双眼,阴晴不定。

  六

父亲是我阅读生涯的引路人。父亲虽然没上过几年书,但也认了不少字。在他不干活的那些年里,他读了不少书,面对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看法,虽然粗糙甚至偏激,但都是那些在生活中打拼过的人才会有的想法,充满了生活的痕迹。他也鼓励我读书。家旁边是个老图书馆,对于没有和大部分人起共鸣的童年的我来说,这座图书馆就是我全部童年的回忆。在午后的阳光下躺在沙发上,光线暖暖地打在身上,舒舒服服读一个下午的书,不用担心考试,成绩,学分,未来。这样的回忆已成过去,但那确确实实是我的童年。

父亲亲手埋葬了我读书的习惯。父亲从不乐意看到我外出玩耍,在家里也禁止我一切形式的娱乐活动。小学时我还能在饭后小小地看一会儿电视,每天还能看看书,可惜到了初中,电视不能看了,阅读的时间也被极力压缩。从小学的不限时到初中的每天一小时再到半小时再到完全取消。每逢周末与假期,我的日程就都已安排好了。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我的一切活动就是吃饭与写作业。作业写完了就自己再去买来写。在家乡呆了十八年,我只认识两三条路,只走过四五条街。以往我的慰藉是书,但现在没有了。今年刚上大学的我虽然可以自由地买书,但面对书店琳琅满目的书籍我感到的不是欣喜而是茫然、不知所措——原来我这么久没读书,已经不知道该读什么了。我被迫放下了阅读,却再没能在以后的日子里把它捡起。

  七

我的父亲在外待人老实、热心,又能说会道。无论是谁,父亲总是能和他谈得上话,说话中又处处照顾对方,虽然父亲肥胖油腻,又尽显老态,可一张口就显得出健谈、睿智。而在为人处世中,父亲也总是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各种麻烦事也总第一个揽下。父亲常常帮朋友出谋划策,像是个全能的人生导师,他的朋友们也对父亲推崇备至。用我同学的话说,我父亲就像一个退休的老教授,虽然邋遢,但毕竟是个教授。用左邻右舍的话说,摊上这么一个好丈夫,我们家大概一辈子没红过眼。

我的父亲在家里奉行中央集权和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妈当了多年的家庭妇女,从来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父亲脾气暴躁,但妈也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两人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几个月的争吵最后总是以暴力收场。妈知道自己打不过父亲,但妈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家庭暴力是常有的事。一次我吃完饭,先上了楼,突然听到楼下隐隐有争吵,然后就是“嘭”的一声。我慌忙跑下楼,母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父亲坐着吃饭。我脑袋瓮的一声,跑过去扶起母亲,母亲这才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满嘴的血,像个孩子。这样的故事我们从没说给邻居听,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不幸。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不信。

  八

父亲教我,做人难得糊涂,要知足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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