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饺子十分有名。吃过我家饺子的人都称赞,十里八乡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饺子了。
不知是否因为馅薄肉厚又多汁,男人们尤其钟爱。
我总能在店里见到许多男人。有秃头的,有跛脚的,有麻子脸的,还有刀疤脸的,就是没有好看的。
[妈,爱吃饺子的人都长得不好看吗?那我不爱吃你的饺子了。]
[银耳别瞎说。他们就是因为丑才来我这吃饺子啊,吃了咱家的饺子,能让他们容光焕发,恢复年少活力。银耳你也要多吃,才能快高长大知道吗?]
这包饺子的手艺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先是传给了我爸,后来就归了我妈。
说起我爸,自我6岁那年他去集市买馅料一去不回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妈妈说他死了,那就死了吧。我也不想深究,谁叫他总是打我妈呢。
死了倒好。
爸酷爱喝酒,一日三餐他的饭桌上必得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酒,一样是醋。醋不光用来蘸饺子,他吃什么都得用醋。
有一回,妈给他煮的毛豆忘了加醋,他便气得把饭桌都掀了。抄起厨房的剁肉刀冲着妈的脸就直比划,叫嚣着:
[怕不怕!怕不怕!你还敢不给我加醋吗!]
他喝了酒,一张嘴,臭得很。
妈捂着被饭桌砸着直流血的大腿,哭着说[忘了加菜里,我给你倒一碟,你蘸着吃也是一样的。]
[能一样吗!对吃这么没讲究,你怎么做我饺子王的女人!]
这样的场景,我每天得见两次,酒和醋加起来就像爸的火,逢点必着。喝醉了爸就爱提他是饺子王,仿佛这是他毕生的荣耀。他确实是饺子王,他在时,路上遇到熟人,他们都会喊妈一声嫂子,然后说:
[嫂子!今天不用包饺子了?居然有空带着银耳出来逛逛。]
不过,那是以前了。
长大后,我问妈,你恨他吗?
妈总说,我爱他吗?
我知道妈爱的是谁。
妈的床头总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不算好看,但高大,憨实,笑起来和集市那个从不短秤的大叔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大叔右脸有条长长的刀疤。噢,这个大叔也常来我家吃饺子。
爸在时,这张照片妈是藏在箱子里的,还是我和爸玩捉迷藏时发现的。
我躲到箱子里,爸怎么也找不到我,他急了扬言要砍死我这个讨债的。年幼的我禁不起吓唬,在箱子里直哆嗦。
这一抖爸就察觉了,他像拎小鸡似的把我抓了出来,我脚上就沾着这张照片,随着我一起被爸发现了。
那天晚上,爸和妈吵得很凶,我躲在房间里,看着爸拿着刀一晃一晃的吓唬着妈。
妈的脸上被打得都是淤青,爸一脚一脚的踹在她身上,那力气顶上他平时剁肉的十倍。
后来,爸夺门而出,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烂醉如泥,指挥着疼得直不起腰的妈去给他做了一顿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