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书世界」征文
李彤——“纽约客”系列之《谪仙记》
李彤:
见字如面。
因为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所以永远也不可能见面。
但是你的有些经历,让我感同身受。
白先勇先生把你们四个姑娘的故事写成《谪仙记》,就是把你们比喻成跌落人间的美丽的仙女。
在国内战争开始前,你的父亲是高官,家住在上海虹桥路那片的一栋别墅中,从小你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一九四六年,你和贵族女中同学慧芬、张嘉行和雷芷苓一起去美国读书,在机场送别的时候,机场里全是送你们的人,有百把人。
这天,你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红旗袍,在你的号召下,你们成立了四人的组合,叫“四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中美英俄被列为四强)。你是“中国”。
她们四个人那时全部是十七八岁,毫不懂得离情别意,李彤的母亲搂着李彤哭得十分伤心,连他父亲也在揩眼睛,可是李彤戴着一副很俏皮的吊梢太阳眼镜,咧着嘴一经笑嘻嘻的。
李彤,你儿时的快乐和幸福我也有所体会。
我的家乡在北方。我们村是三百多户的大村庄,我是村里有名的“小天才”。因为不到5岁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和“毛主席万岁!”,还没有上小学,我会背乘法口诀。不仅是我们村,在周边十里八乡,我都相当有名。
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我与全国570万人一起走进了考场。我考上北京师范大学,离开家乡的那个寒冬的清晨,全村走得动的所有的人一共300多人,有的母亲甚至抱着婴儿,到村里小小的火车站送我。
母亲泪眼婆娑,我也落泪了。我第一次和母亲分别,要去几千公里外的首都北京。
从我们村到北京上大学,这在村里是“前无古人”的事情。这么多人到火车站欢送一个人,到目前为止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盛况。
快乐幸福的童年和这种自豪感,在我心里种下了自信和阳光的种子。
不久,李彤家里便出事了,李彤一家人从上海逃难出来,乘太平轮到台湾,轮船中途出了事,李彤的父母罹了难,家当也全淹没了。李彤得到消息时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她不肯吃东西,医生把她绑起来,天天打葡萄糖和盐水针。
在叙利亚内战中父母双亡的孩子,想父母时睡在父母的坟墓旁边,努力感受父母的“温暖”。图片来自网络。
李彤,家中遇到变故后,你好像变得有点任性。
其实,你的周围不乏追求者。
老实帅气却笨拙的周大庆想追求你,你说“不会赌钱的人再好也没用”,约会的第一晚你就喝醉了,之后拉着周大庆跳恰恰,跳着跳着便自顾自地忘我起来。留周大庆这个老实人一脸尴尬。
后来出现了会赌马的邓茂昌。邓先生叫你买哪匹马你偏不听,后来输钱了,你却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对他大发脾气,说全怪他穷捣蛋。
李彤坐在那辆金色敞车的右前座,她转身向后,朝着我们张开双手乱招一阵。她头上系了一块黑色的大头巾,被风吹起半天高。那辆金色车子像一丸流星,一眨眼,便把她的身影牵走了。她身旁开车的那个男人,身材硕大,好像是个美国人。
这是你最后出现在朋友面前的样子。
你因为爱情失败感到孤独,我可以理解。
大学毕业后,我到国有企业上班,工资不高。我认真工作,每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单位给我分了房。
我利用一切业余时间翻译几部外国小说,还做一些商务谈判的口译,国际会议的同声传译。我想尽一切办法挣钱。
这些钱全部用来供我相恋四年的男朋友,在日本早稻田大学读博士。他说,顺利拿到博士学位后,就会跟我结婚。但是,我收到的不是结婚戒指,而是分手通知。
既然你那么爱我,你一定希望我幸福。我的博士学位拿到了,但我现在爱上了一个日本女孩,我的日本导师的女儿。她不像你那么能干,她离不开我,她说结婚后一心一意在家相夫教子。
我用很长的时间治愈这流血的伤口,我甚至大病了一场,差一点死掉。可是我不想这样轻易地死去,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李彤,你在小说的最后结尾去欧洲旅行,在威尼斯跳河自杀了。
你有过快乐的童年,读过书,见过世面,这些都不足以你抵抗孤独和绝望吗?
你的三个姐妹都从风华正茂到成年结婚,过上了平凡的日子。
只有你无法摆脱生活中的空虚和庸俗,无法接受爱情的失败与幻灭。你就好像被贬谪的仙人,来到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环境、时代),即无法回到天堂,又无法找回自我。
你的父母教会了你怎样享受生活,怎样出类拔萃。可是长大后的你却没有学会如何独自面对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