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无情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显现,到后来,它张牙舞爪,愈发放肆。就像一个被人惯坏了的孩子,从一开始的小偷小摸,到最后旁若无人的恣意抢夺。
世俗过于嘈杂,只有烟酒,没有糖茶。
-1-故事的开头,我仍会像之前那样告诉我的读者们,这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我曾想过把我和方木的故事写成爱情故事,但毕竟还是要回归真实,从一开始就和爱情无关,所以也自然不能写成爱情故事了。
故事要从我高二那年说起,很长也很复杂。如果大家是来看青春校园言情的话,那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个爱情故事。
-2-二零一二年夏,学校里传开了“世界末日”的消息。
那年我虚岁十七,父亲在五年前工地受伤瘫痪,母亲没过多久就跑了。
前年时候,我早晨醒来,发现父亲用罐头瓶的尖锐处划开了手腕,红得发黑的血块牢牢贴在了粗糙的皮肤上。
我最后一个亲人也终于离我而去。
记得那时候我格外镇定,就好像早知道这事要发生一样。我敲了邻居的门,打了急救电话,联系外省的大姑借了点置办后事的钱。
电视上不断上报一些什么感动中国人物的故事,其中像我这样的孤儿也不少,但我却从来没对别人说过我家里的事。
父亲死后,我靠各种门路去了一家有特殊服务的KTV,负责给人陪酒。
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三点,我只能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翘课,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睡眠。
这姑且算作故事的发生背景。
在糜乱的夜色里,我日以继日地骑着自行车来到休息室,丢下书包脱下校服,换上黑丝做成的短裙,在烟雾里周旋辗转。
我并非用身体赚钱给家人治病的姑娘,而是个贪慕钱财,靠身子来养活自己的姑娘。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3-我在刚做这行的时候,接触过一个男人。
第一次陪客,包厢里金链子的刺眼光芒和中南海的味道把我逼到一个黑暗的角落。三五个男人说说笑笑,把烟蒂狠狠的按在桌子上,来回碾了又碾。
和我同在这包厢里的,是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姐姐,红唇,白齿,黑色胸衣外面裹了件红纱,踩着一双红高跟,脚踝上纹了一排密密麻麻的英文。我管她叫英姐,老板让她带着我陪客。
包厢里的男人显然是英姐的常客,几个人举杯饮酒,英姐在旁边娴熟地倒。
“李姝,愣着干嘛,过来陪王老板喝一杯啊。”
听见英姐喊我,我便从沙发另一头往中间挪去。
英姐给我使眼色,大概是让我快点,但我离得越近,酒味就越浓,我也越头晕。
眼前的一个肥胖男人递给了我一杯啤酒,上面浮着白色酒花差点溢出来。我接过来放到嘴边,嘴唇碰到杯子那一刻不自觉回缩,又仰头喝下一口,不小心吐了出来,稀稀拉拉溅在了裙子上。
那酒火辣辣的,口舌之间全无知觉。
完了。我心想。
我抬起头看英姐,她正对着我皱眉,那个肥胖的男人看着我没说话。
“快给王老板道歉!”英姐把手搭到那男人肩上,说,“不好意思啊王老板,这姑娘新来的,不懂事,您别生气。”
我愣了几秒,连忙低头直说“对不起”。
那男人抬起我的下巴,问:
“第一次干这行?”
我说是。
“小姑娘长得多水灵,咋年纪轻轻的就到夜店来了?”
我刚想说什么,他又接了句:
“怕是毛还没长齐呢。”
本以为是句关心的话,到最后还是讽刺。
包厢里其他男人笑得刺耳,我看见英姐的表情从疑惑愤懑,到窃喜无奈。我站着不知道手该放哪里,只好捧着玻璃杯子盯着里面的酒发愣。
“小姑娘名字咋喊?”他问我。
“李姝。”我说。
“英英啊,好好练练这小姑娘,模样不错,就是笨了点没意思。”
英姐点头,一声谄媚的“好”从嘴里吐出。那瞬间我仿佛觉得自己置身古时勾栏,像是青楼里坐在达官显贵身边竭尽所能的烟花女子。
后来我才终于发现,我本来就是那样一个烟花女子。
饭局完了以后已经凌晨,英姐拉我出去。在走廊里,她对我说:
“明天这姓王的还来,你好好打扮打扮伺候好了,这可是个金主。...你们这些小姑娘年轻,身材好,要是陪得开心了,你这辈子都吃香喝辣的。”
我忍着眼泪说好,去吧台一口气灌完了两杯伏特加。
做酒女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可以在老板看不见的时候偷偷喝几瓶酒。
我不会喝酒,两杯下去头晕得很,但还是一直往胃里灌,就像这酒能洗去什么污浊一样。
因为头痛,第二天在学校好几节课都睡着,有一次被老师的粉笔头砸醒。
“李姝,想不到你这种好学生上课也会睡觉啊。”
后桌一个男生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