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踏上诸天。笑靥娘子的美穴地

2018-08-10 22:12:27 作者:鬼皇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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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头顶上悬着排列散乱的玉石,青莹莹的光从内透出幽幽地落到忘闲身上,她悠闲地扇动手中的红丝折扇,视线转向脚下石板两侧悠闲游着的石鱼。听说当年玉妖在三界作乱最终被绞杀于此,灵气四散让两侧窄溪中的卵石开了灵智,才有了今日这番异景。

不仅如此,每五十步一左一右还各立了位官差,模样无一不俊俏,黑袍劲袖,腰间挂着墨色腰牌,腰侧长刀无鞘,随便哪一个扔到尘世里都是了不得的放心纵火犯。

忘闲看得直咂嘴,这阴曹地府何时也像天上那群呆屌一样讲究起排场来了?当年那股子老鬼山村的气势多好,粗犷又霸道,十殿阎王坐镇,判官执笔而立,黑白无常分道,牛头马面及余下小鬼自是靠气韵取胜,三界真是无几个女子敢攀摘一二。

再看看现下,若不是隔着一两界,怕是仙妖神魔都要排着队来观光旅游了。忘闲有心要去和阎王爷提提建议,奈何此趟来却有要事,只好不紧不慢朝前走去,期间顺手撩带几个优质官爷暂且不提。

这厢到了奈何桥下,已排了好几十号人等着,桥头上一口大得能游鱼的青花池子立着,想来便是装那孟婆汤的物器,而一旁忙活的应是孟婆了。

一灰袍老儿离忘闲不远,见她身上莹莹有光、面貌和善,便挤眉弄眼地前来搭话。

忘闲等得无聊,索性与他闲话两句:“您是如何来这儿的?”

灰袍老儿倚在桥上,叹了口气,哂笑道:“如何来?还不是两眼一闭?唉,天灾,北方大旱,饿死了不少人,小老儿已活了六十七载,不好意思与家中儿孙争口粮,索性在荒山野岭找了方土洞,没捱过五日。”

听他如此说,忘闲伸长了脖子往前一瞧,果真还有二十多个衣衫褴褛、寡瘦青面的野鬼,最小的女娃娃身高刚刚及她腰间,是有些惨了。

“她却不是饿死的。”

灰老儿卡了口痰转头吐进忘川里,压低声音与她说:“这女娃,是被她亲娘毒死的。”

凡间的事情最惹人要去听一耳朵,她赶紧道:“果真?这却是为何?”

“说来也是造孽,这家的媳妇历来勤快,是耕田下地的一把好手,虽是辛苦却也带大了三个孩子。可她男人历来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从前还能靠女人,如今田地种不出东西来,便打起了卖孩子的主意。

“先前趁着做娘的不备卖了大女儿,后卖二女儿的时候索性不遮不掩,先签了契,怡红院的龟公刁奴来抢人,女人家哪里拦得住?”

忘闲又好奇了,“不是大旱嘛,还有闲钱儿去花楼消遣?”

“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多新鲜?说来也是人变了禽兽,城中贵人时兴玩弄年岁小、皮肉嫩的小娃娃,不分男女。这匹夫老爹再把主意打到小女儿身上时,做娘的干脆把毒药下到米汤里,毒死了男人闺女,自己也投井自尽了。“

话毕,送走几声唏嘘,那小女娃趿拉着一双烂布鞋慢慢走到桥头,粗布衣裳下笼着的小身板儿瘦得皮包骨,她巴巴望着孟婆。

“大人,你先别撵我,我等着我娘来了立刻就走。”

忘闲轻笑,既是杀人又自尽的鬼,约莫还在别殿量刑判罚,恐是轻易等不来的,却见孟婆抬手舀了碗汤喂到女娃嘴边,“你乖,喝着汤等。”

诓了女娃喝下孟婆汤,又施下法术叫她睡去,孟婆叫来一寡瘦婆子抱着她去投了胎。

诸事毕,孟婆得空下了桥头走到忘闲跟前,从袖中拿了条白绢与她,两人皆知此为何物,默契一笑,才开始寒暄。

“风使前来有失远迎,小神失礼了。”

“哪儿的话,是忘闲事多,烦您挂心了。”

孟婆摆摆手,“不过是看一眼的工夫,跟我客气什么!”说着她微微挑眉,“不过小神啰嗦一句,您可确定要找的人是他?”

忘闲点头道是,但见她神色高深,正要发问,又有官差押了数鬼前来投胎,孟婆自当忙活起来。

她不好打扰,低头看了白绢上的几行小字,却蓦地睁眼,转身往来时的路飞去。

原是忘闲在凡间找了个相好,本是记了那人的样貌、年岁、住址,央孟婆帮她去三生石上看一眼这人究竟是何方大神,却不想……

2

忘闲本是春神句芒座下的小小风使,前些日子随任去往琴仙城云恩台送风,偶然间见一院男子正在练武,眉目极俊,沉静安然。

可笑不可笑,她究竟活了多少年连自己都数不清,却对着个凡人玩儿起了一见倾心。

那人玄色外衫挂于游廊,赤裸着上身,猿臂蜂腰,出拳踢腿飒飒有声,化拳为爪又凶猛无比。忘闲当即看呆了去,待反应过来同司仙友已然远去,而她向来胆大包天,索性留下,化作一缕迷路的香风仰头摔进男子的怀里,随他打了一套不知名的拳法。

然而这点子亲密却不被她放在眼里,心想着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见着这么顺眼的男子可不能轻易放过。于是左思右想至天擦黑,疏星浮于水面,忘闲看着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当年偶遇的一入梦勾人的艳鬼,当下福至心灵拍手一笑,赞那艳鬼造福苍生。

只是她想出的法子还需等到天黑,忘闲索性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摞子风月书来,照着里头最勾人的打扮变幻,姑娘家打扮起来最是耗费时间,待她心满意足,月已上了松梢。

当下不敢耽搁,忘闲踩了软底绣鞋、提起裙子便往人梦里跑,恰好落到男子卧房前。

她低头想了一想,果断蹬了鞋子露出玉足,又幻了把垂花油纸伞,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到他床前,推了这人几下,小声唤道:“公子,公子,醒醒。”

回应她的是安稳的呼吸声,忘闲抿嘴,又埋头在他耳边道:“走——水——啦——”

说罢,她收手瞪圆了眼静待一旁,哪知道站了好一会儿这人眼皮子都不曾抖一下,忘闲不死心又推了几把,人却还无反应。

她可没想过会遇见这种情况,当下思索了一会儿,抬脚想爬到床的内侧,这人总不能在梦里睡上一整晚吧?

而蒋子文模模糊糊醒来,就见床前站着一位女子,一手执了把猩红的伞,一手提着裙子,以这种高难度的姿势抬腿要上他的床。

侧脸倒是极美,因着认真而红唇紧抿,一根金簪松松绕了几缕青丝,余下披散在脑后,只是这副打扮半夜出现在人家家里,真是生怕别人不知她是女鬼来的。

且自己明目张胆看了她半天,这女鬼半点反应也无,白白可惜了一张聪明的外皮。

蒋子文正在腹诽,忘闲却又出了状况,她那花伞上垂下的宝石海棠与金簪绞在了一起,偏她另一只手还提着裙子,一拉一扯又无处借力,最后身子一歪,直接摔在男子身上。

这一瞬,伞被她扔出,连带着头上的金簪被也扯下,一头青丝铺了蒋子文一脸,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将其撩开,便被压得发出一声闷哼。

忘闲慌忙抬头,恰好四目相对,此人眼波深邃,好看极了,她仿佛听见春日里送下第一道风后,花开时发出“啵”的一声。啧,难怪那艳鬼爱这种束手束脚的打扮,原来用处在这儿。

歪打正着,既不落俗套,又惊喜得恰到好处。

她立刻扬起一抹笑,“公子,您醒了?”

蒋子文心说这动静怕是死人才会不醒,又见她趴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架势,不由提醒道:“姑娘可是走错了地方,错认了床?”

忘闲偏不随他意,直接道:“奴家是专程来找公子的。”

“找我做甚?”

忘闲笑了一下,轻声吓唬他道:“外头好多鬼差正在四处捉我下地府,奴家那把垂花伞能护着奴家不被他们发现。只是前些日子垂花伞被恶鬼刺破,现在的效用仅能抵三刻,这会子他们就要发现奴家了。”

“那你还不跑?”

“跑也跑不掉,”这女子说着竟在他心口轻轻划了一下,“公子救一救奴家?”

蒋子文闻言着实愣了一愣,心说难道是自己大意暴露了身份?不过他贯来不是个被动的性子,便打算与她兜一兜圈子,“我一凡人,如何救你?”

她才终于露出个得逞的笑容来,“若不是凡人,奴家才不找你。”说着她撑起身贴着他的耳朵,像是在说情人间的私密话,“好人儿,你借我一口阳气使使?”

蒋子文终于呛住了,他暗道,自己见过的孤魂野鬼也好,恶魄良魂也好,少说有百万,喊冤叫屈要还阳的有,却没有一个敢上来就要与他讨口阳气的。

忘闲以为这人被自己吓住,便不要脸道:“唔,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说罢,不等人反应,一把攀住他的肩膀凑了过去,蒋子文最擅长与鬼怪打交道,却不擅长与情爱打交道,此番猝不及防唇舌相触,实乃上天入地头一回。

“好人,你不张嘴如何渡我阳气?”

蒋子文面上不动,心却道这小鬼竟有几分可爱,而忘闲不等他张口直接咬了他的脸。

这下好了,星火里进了口气儿,火势“轰”的一声高了三丈,蒋子文索性不拘自己,及至后来忘闲唇舌肿痛,吱唔求饶不成干脆化作一缕风逃了去。

小女子摸着嘴巴飘了半里路,她心情好得很,随意找了棵树躺了上去,才细细回味起来。

那人果真不俗,比天上好些怂货带劲儿。

而蒋子文并未将这一夜的缠梦放在心上,待天亮醒来胡乱抹了把脸,又是个谨言慎行的有为青年。

现如今昏君当道,妖邪横生,前些日子又生了地动,琴仙城外好几处地裂,竟爬出了不少凶鬼恶妖,他此趟来凡间,便是护着琴仙城不致大乱的。

3

待蒋子文洗漱完毕,府门忽然“砰砰”作响,他忙前去查看,门外站着一形容狼狈的褐衣老汉。

“您这是?”

老汉弓腰喘气,半晌道:“蒋先生,我们府上闹妖出人命了,您跟我来,咱们边走边说吧。”

原来他在这凡间的身份乃是位略懂仙术的武先生,蒋子文应了一声,关门落锁跟上,老汉这才道来。

“老头子本是城门边上田府的管事,昨夜天闷,左右睡不着,就到菜园子里看看刚长出来的菜苗……”

仲夏夜里凉风习习,老汉转悠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房中拿了把扇子,再拉着躺椅到院中。那时隔壁院子传来短促尖细的女声,咦呜咦呜的,他道是田员外屋里来了哪个小妾打发春宵,未放在心上。

星光极美,密得像有人用绣花针扎漏了天盖,老汉悠闲地咂咂嘴,隔壁又响起一道声音,好似惊惧出口又半道被强行折断在喉咙里,像是人声,也像野兽。

“嚇,嚇,嚇……”

老管事砸巴着嘴搁下扇子,悄悄凑近几步,听得也不真切,他干脆蹬了鞋悄摸爬上树扯长颈子一看。

满是灯火的隔壁院子里,一人背对着他站在正中,及脚的白发与同色长袍,手里提着一团乱麻线似的滴答滴水的东西,侧方院门口躺了个人,家丁打扮,没有脑袋,颈子上方一摊红白。

原来那白发人手里提的正是家丁的脑袋。

“这妖怪把华安的头掰下,喝酒似的将那脑花子全喝了下去……”

老汉与蒋子文边走边说着,自己不察,原本褐色粗布外衣变成了暗黄斗篷,散皮无肉的颈子上顶着的竟是纸糊的脑袋,毛笔画成的细眉小眼,褐色打底,道道褶子颜色稍深,剪子剪出一个小洞作嘴,还一张一合说着话。

蒋子文细看了看他斗篷上的一方红泥印子,确是阴差手笔,想来是田家大怨冲天,特派他来申冤来了。

可如今虽是乱世,妖怪其实还是要讲规矩的,但凡主人家未开口相邀,无论多凶狠的东西都要收敛三分,所以为图血肉,妖怪惯会幻化蒙蔽。

蒋子文推门而进,精致的院落极静,盛夏晨光虽好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隔绝了世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沿着游廊走了百步行至内院,美人靠上斜斜躺着一人,白靴白袍,白发如雪丝丝落地,他听见动静侧头看来,刚好与蒋子文对上。

妖物双眼细长,眼角微微向上,眉间一点红,唇润而微厚,竟是副慈悲相,若不是手边数个人脑堆积,倒是和画像里无量慈悲的菩萨有几分相似,难怪田员外会请他入门。

蒋子文不欲多做纠缠,背手抽出一把人高的长刀便直指妖物心口而去。然此处已被他占山为王,一草一木都是小兵,瞬息间塘内荇草如爬虫缓动,而后急速刺来,他此时不过一凡人,百招过后前胸后背便被剌出数道伤口,鲜血长流。

腥甜气息勾得妖物凭空立起,一双清冷的眸子睨着蒋子文,白发似有三千丈,铺天盖地而来。

然蒋子文虽是血肉之躯,却挥刀杀出道道罡风,邪不压正,妖不胜神,刀风直接削落那雪发织成的网。他半分未停,脚下重踏地面,地底下“嗡”的一声好似有万鬼同哭,震得妖物落下血泪。

见此,蒋子文心知再有雷霆一击便成,于是提刀砍去,这妖物终于开口,声音温润如水。

“为何要杀我?”

换作常人不过一问,可从这妖物口中说出,仿佛带出无数利刃,直朝蒋子文面门袭来。他正要抽身躲开,满院梧桐树叶忽然簌簌作响,无数束风从八方聚拢而来,生生拦住利刃攻势,一淡绿衣裙女子乘风而来,样貌熟悉,竟和那夜的艳妆女子有八分相似。

她缓缓停于半空,好似在大街上闲聊一般随意与蒋子文搭起话来。

“公子流了好多的血。”

声音十成十地像,蒋子文道:“乃杀妖所致。”

“奴家好心疼。”

“姑娘客气。”

“奴家才不客气,”忘闲单手撑着下巴,道,“公子,你从了奴家,奴家帮你一同杀杀这妖怪的威风?”

蒋子文抬头看她,缓缓道:“多谢了。”

嚯,两个在墙头偷听的鬼差脚下不稳,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他们不过是昨夜偷懒没来锁魂,今儿竟碰上这么火辣的场面。

堂堂一殿阎罗,居然沦落到卖肉谋生!

忘闲却不知有好事者偷听,只食指轻动,千风缠绕着那妖物,叫他暂时无法动弹。蒋子文见此将长刀一掷,正中妖物心口,又因他气力刚猛,长刀直接将妖物带得飞起,被钉死在朱红长柱上。

忘闲见此,收势自空中缓缓落入蒋子文怀中,轻声道:“像是个入了魔的可怜人。”

蒋子文将人抱稳,面色不改,“狐禅千劫亦不成佛,活着才是造孽。”

他抱着怀中女子出了田府,门外有行人经过,蒋子文顿住,道:“姑娘可要下来自己走?”

忘闲怎舍得下来?

她悠悠道:“奴家吓得腿软,怕是走不了路。”

真是张口胡言,男子默了默,松手要将她放下,忘闲忙紧搂住他的脖子,“你方才还说要从了我的!”

蒋子文摇头,“在下未曾说过。”

忘闲细细一想,果真如此,怒而发笑,又威胁他道:“好啊,你敢放,我就叫啦!”

“……叫什么?”

“你确定要听?”

蒋子文一顿,道:“罢了,姑娘不重,蒋某抱得动。”

忘闲这才满意,又叽叽咕咕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奴家方才梦见一只老虎,追着要吃奴家的肉。”

蒋子文并不搭理,女子却也不觉无趣,继续道:“奴家衣裳都被它挠破了,不知可有伤到皮肉。”

“梦而已,姑娘是吓到了。”

“可奴家怎觉得痛得厉害?”忘闲柔声道,“公子帮忙瞧一瞧可好?”

话音刚落,两人已出现在蒋家院子里,蒋子文本是不想被大街上的人围观,才用了法术疾步回府,哪曾想忘闲会说这种话,现下这情形,倒显得他着急了。

果真,两人才站稳,女子便得胜似的笑起来。

4

是夜,忘闲钻进主人家的被褥里,然男子却不似那夜梦中洒脱,任她撩拨,自岿然不动,忘闲索性藤蔓似的缠上去。

“公子嫌弃奴家?”

男子目视帐顶,道:“姑娘阳气也渡了,莫要在我这儿耗费时间。”

忘闲面上惊喜,“你还记得我?”

“在下记性很好。”

“胡说,”忘闲拧他的脸,“寻常人可看不破我的法术,你究竟是何人?难道是下来历劫的哪方神仙?”

不对,方才田府内一番搏斗,他招式霸道却带阴沉,不像从天上来的,难道是地府中人?忘闲手指头小小地转了一圈,带了丝仙力探进男子的额头。

“乖乖莫动啊。”

蒋子文惯与鬼神打交道,此番有清凉舒展的气息探进体内,心中敞亮,确定了她的身份,竟是天上来客。

不怪他迟钝,实在是未曾见过这般放浪形骸的仙女来。

“这就好了,”忘闲笑眯眯的,“我还想着仙凡有别,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呢。”

听这口气像是计划着要与他发生些什么,蒋子文道:“姑娘与我不过见了两次,莫要玩笑了。”

“才不是玩笑,再说你我虽只见了两面,可换作寻常人家,男女成亲之前怕是也见不了几面,无非是相看一眼,中意即可。我很是中意你。”

蒋子文未有拒绝人的经验,这会子愣是不看她也不理她,忘闲逗了一会儿也觉无趣,缩到角落里睡去了。

却说翌日大清早,琴仙王城脚下,那间开了几十年的豆腐店里来了位生客。一身绿裙,长眉淡唇,头上几点翠饰,本是高贵人的长相,这会子笑着来问豆腐的价钱,便引着好打听的乡亲笑着搭话:“姑娘打哪儿来呀?”

忘闲便答道:“东头蒋家的。”

“哦?原来是蒋先生家的,可不曾听说蒋家有新妇啊!”

这可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忘闲正缺一个大嘴巴帮忙宣传宣传,便道:“听说琴仙最近乱得很,特地从家乡过来瞧他的,成婚已有两三载了。”

众人纷纷道是,说小夫妻俩在一块儿才好,若不然怎生得出娃娃?又说蒋先生人好,不看牢了怕有耐不住寂寞的小妇人来勾搭;又说忘闲出落得这般好,蒋先生爱还来不及,怎会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忘闲听得笑眼眯眯,就差她那把红丝折扇摇一摇,将这民间的烟火吹得再高些,可比天上的仙泽星海舒服多了。

这会子正早,她想着蒋子文还在睡,又迤迤然到了早点铺里买了一包包子油条,绕路回了蒋家。

于是,在蒋子文例行去书院教授武艺时,一路上来搭话的人多了两层。

“蒋先生去书院呐?”

“嗯。”

“你家夫人呢?没来送送?听闻你们夫妻俩青梅竹马,感情好得很啊!”

他一身窄袖圆领布衫,神色一贯深沉,此时听得一脑子糨糊倒也没叫人瞧出来,遂就着那人话头打听,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位青梅竹马的妻子来。

“嗨,您真是,嫂夫人虽美若天仙,咱也不是那龌龊人,何必藏得那么严实呢?若不是那日嫂夫人出来买豆腐,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蒋先生已成家了。”

是了,难怪她买一碗豆腐好似捡了袋黄金一样高兴。

蒋子文前所未有地困惑起来,她一天上下凡的神仙,究竟为何看上了自己?若不是前情他都十分清楚,怕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偷偷给忘闲下蛊了。

然而不管他如何想,忘闲像是打定主意要在这府上生根发芽。待到来年二月中旬,她虽还是素雅却已随了凡间的打扮,褪下一身仙衣,时常挎着小竹篮子去街市上买酒买肉,背地里却把厨房诸事交由蒋子文,乡里乡亲还道她是个贤惠的好媳妇。

说来这两年琴仙虽不太平,雨水倒好,不少乡民早早下田,赶在清明前种下一茬苗子。蒋子文自然没有贤惠到要去种田的地步,只拿钱与隔壁刘家,请他们留一方田地种些东西,到有了收成时给蒋家送去,他们再付些银两。

刘家人做事厚道,只道那点子地不值当什么,只收了瓜果蔬菜的钱,是以忘闲也爱与他们打交道。这日从街上买了些零嘴,蒋子文不好这个,她便只留了小半在家里,剩下大半用纸包着去了隔壁。刘家养了两个胖娃娃,忘闲每每捏着他们软乎乎的胳膊和脸颊,觉得心都要化开了。

日落西山,柔和的阳光打进刘家院子里,刘家婶子正蹲着和两个小娃娃说话。

“三月三老鼠要娶妻,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可不许闹腾。”

那大一点的娃娃叫松端,他好奇地睁圆了眼睛,“我们可以去看吗?我们既送了礼,自然也可以观礼啊。”

刘婶子摇头,“不行,老鼠怕人,你们去了姑爷不来,老鼠姑娘就嫁不出去了。”

小点的娃娃叫竹正,他闻言摇摇头,满脸的不赞同,“这样胆小的丈夫,不嫁就是了。”

话音一落,身后传来拍手声,母子三人转身一看,就见隔壁的蒋家媳妇俏生生立在院门口,笑着道:“咱们小竹正说得好,男儿没有担当,女儿家怎么敢嫁给他?”

这可乐坏了两个小豆丁,她每次来这儿定不会空手,松端与竹正叫嚷着就扑到忘闲身上,“婶婶好!”

忘闲便笑着逗了两个小娃娃,与刘家婶子说了会儿闲话。原来民间有个说法是,三月三老鼠娶妻,每家每户都要赏些米粮在灶房、柴房,然后早早睡去,免得惊了办喜宴的老鼠一家。

忘闲听得有趣,刘婶子又与她讲了,说村头那家农户趁夜做活,被恶鬼啃了大腿肉;村尾那家幺儿媳妇儿才生了女儿,夜里却被做奶奶的偷偷扔进了山沟里,不免哀叹几声造孽。这样说着,待到太阳落山刘家大哥都回了,忘闲才告辞回府。

既是得了新鲜事,她总是要说给蒋子文听的,而后者大概是怕了她的缠,如今也没了才相识时的寡淡,眼里带了笑意道:“都是哄小孩子的,你倒听得开心。”

女子一头长发盘在头顶,讨好地夹了块鱼肉给他,道:“我才不开心,那人人喊打的老鼠尚且都能成亲了,你什么时候也许我个名分?”

蒋子文道:“外头不都叫你作蒋夫人吗?”

“有名无实有什么意思?”忘闲凑过来,“蒋先生平日里尽教学生崽打架,怎地不教教我?春寒未退,等会儿咱们到床上过过招去?”

蒋子文八风不动,方才还搭理她两句,这会儿干脆埋头吃饭,全当忘闲为空气了。

一夜好梦,隔天一早,忘闲才睁眼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刘家婶子又来敲门,她带了一篮子刚从地里采下的菜瓜,进门就说了昨夜的怪事。

“你说这年头怎么这么多精怪?昨儿夜里李家的媳妇儿又没了。”

“怎么没的?”

“她起夜时撞见一窝成精的耗子,说镇上挨家挨户都送了礼钱,就他们家没送,导致还有一桌子客人没有菜吃,就要拿她的肉去抵了来。”

“这样……”

“可不是,她家的小子醒了没看见娘,光着脚下床出门去找,就见后院里一穿了喜服的长尾巴毛怪,正拿着刀对人开膛破肚呢。”妇人边说,脖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小子还算机灵,转头跑到房里,叫醒还在打呼的老爹和前院的爷奶,一家子抄起镰刀、砍骨刀、锄头进了后院一看,流了一地的血还是热的,人被宰成了几块,却死透啦。”

忘闲听着直拍心口,道:“竟如此,如此……还好我昨夜撒了不少好米出去。”

“可不是,村长说了,这么下去咱们小老百姓都快给吃没了,这不才集结了好些个男人要去杀妖么?!”

“我家蒋先生也去了?”

“蒋先生带头呢。”

难怪一大早不见人,原来是当英雄去了,忘闲一拍手,“那我也去。”

刘婶子大惊,一把拉住她,“使不得使不得,你去不是添乱么?!到时候蒋先生是杀妖还是顾你?去不得啊!”

就见这小妇人还安抚刘婶子说:“是该我顾他才是,嫂子莫怕,到时候我给你带几只肉多的回来烤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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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在重要的节日里秀恩爱,还是告白成功之后昭告天下,相信不少的人都会在朋友圈里@对象,但是怎么组织语言才更加有趣和浪漫呢?今天小编就告诉大家适合@对象的说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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