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棺材的盖板做成了老式滑盖手机的样子,它被一点点推过来,棺材里面的阴影也就一点点地压过来。 从棺材店老板轻巧的动作判断,那给人厚重印象的棺材板其实并不怎么沉,真正沉重的可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对死亡的恐惧。 开口剩下最后三十公分的时候,我注意到屋顶那一组吊灯。九只灯泡已经坏了五只,还有一只一直在神经质地闪动着,灯罩的影子就在顶棚上明明灭灭地变幻着,仿佛谁在按动时光的快门。 棺材店老板问:“感觉...
夏天刚刚到来,早晚湿气已经有些重了。今天是周末,阿娟照例早早地起来,准备去医院看望母亲。她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食品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刚到7点,阿娟出了门,路上的行人还很少,她约的是嘀嘀快车,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就来到医院。阿娟直奔3楼,进到母亲所在的单间病房,两个护工阿姨正在为母亲洗脸,看来,母亲昨晚睡得很好,今天也顺利地早早起床了。 阿娟打开冰箱,从食品袋里掏出各种蔬菜、水果,还有鲜肉、...
今年的清明依旧阴雨绵绵,只是比往年更冷一些。 坟包上的草还没长起来,光秃秃湿漉漉的,坟头似乎又矮了一截。 老栓用铁锹培了点土,又四下里整了整,然后把四样吃食一字排开,点上四柱香。他叹了口气,蹲在一边抽开了烟。 风从坟头吹过来,香头上的烟雾卷着老栓嘴里吐出的烟,又钻进他的鼻孔,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老栓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树上有只老鸹叫了一声,老栓扔掉烟头,用衣袖擦了一把鼻涕,站起身来到坟前,把...
母亲已经多年不下地干活了,几亩地让给哥哥种,后来哥哥也忙着做生意,这些地又转让给了别人。 如今的村里,真正以种地为生的人家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是我大老远地从城里回来,母亲不会再下田去。 母亲说:“以往你总是过年的时候回家,地里的新鲜东西都不赶趟,今天回来得巧,我带你去掰几个玉米棒子。” “城里什么也有,菜市场天天有的卖,不用去了。”我说。 母亲不以为然,她说:“城里卖的都是那种甜的,什么‘水果...
高速公路出口的地方有一家小酒店,是给那些厌倦了钢筋水泥的城里人短暂休憩疗伤的“农家乐”的样子,路上过往的车辆都能看到那片标志性的紫穗槐林子。 没有大资金投入,没有大规模开发,也没有刻意宣传造势,只凭口口相传,稀稀拉拉地接待一些散客。这里的风景也不过就是一个鱼塘、一片十来亩地的紫穗槐林子,还有一座叫做“凤临阁”的三层小楼。 有客人问:“‘凤临阁’,好大气的名字,是不是哪位娘娘来过?” 老板就笑...
我是一个临床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主要研究心理健康和心理疾病。尽管父亲不太同意这个选择,他怕我自个儿变成神经病,我还是打定主意要拯救人类。 心理学研究的方法有一种叫“调查法”,就是指通过问答的方式,了解被试者的心理活动,根据研究的需要,可以向被调查者本人作调查,也可以向熟悉被调查者的人作调查。 这次心理调查有所不同,因为要调查的对象已经不能说话了,我手里只有一份打印的遗书。至于“熟悉被调查者的人...
“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回我的旧房子里去。”爱珍下了决心,一字一顿地说。 “回去活受罪呢,怎么这么固执呢?”姐姐秀珍有点心疼,还在竭力挽留。 “人家们盼着我早点死呢,可我偏要活,我还要活得好好的。”爱珍话里发了狠。 “说这话多伤儿们的感情呢。”秀珍想阻止爱珍。 “我和你不一样,你多活一年就为儿们挣几万块钱呢。我多活一年是要花儿们几千块钱呢。你不比我会做人,你只是比我有钱罢了。”爱珍说得话越...
四奶奶家大火炕的脚头墙上掏了个壁橱。整个壁橱比我个子还高一些,上半部分是对开的小门,下半部分隐在墙里。 我站在炕上打开小门,想从壁橱最底下掏一本小人书出来,够不着。先是踮着脚尖,然后双脚离开土炕奋力爬在门框上,再一使劲,我就大头朝下栽到了壁橱里面。 尽管壁橱底下有好些书,却也把我磕得脑袋直发懵。 四奶奶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哭也没什么意思,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先把自个儿正过来。 天哪,一个人...
二十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回乡村老家。 自从我上了高中之后,父母就搬到了县城,再往后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孩子,那个长满核桃树的小村庄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村里的老亲戚越来越少,即便有红白喜事,也由父母统一应酬,故乡的人和事逐渐生疏,连梦境中也很少出现。 这次偶得清闲,陪父亲回去送一位爷爷辈儿的亲戚,才又一次回到了那曾经熟悉的乡村。 院子里搭着灵棚,就在随风翻卷的旗幡花圈和震天响的唢呐声里,我可巧遇...
前情回顾:回家的路这样漫长(上)讲述了高勇强、高勇刚兄弟俩从相亲相爱到反目成仇的故事。高勇强,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十几年,经历下岗再就业,因在省城买房问父亲凑钱被弟弟把村里的房子强占,十年没有回家,日子慢慢好起来,高勇强决心跨出回家的步子。高勇刚,初中未毕业就在本村给人打工,供哥哥上大学,不满哥哥大学毕业后对家里没有半点贡献,后被父亲为哥哥在省城买房四处凑钱的行为激怒,撬开哥哥的房子,将哥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