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住了一个恶鬼,即便我本就是鬼。
阴雨连绵了数十日,在祁川快要被大水淹没时,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晴天。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坟头上,乏味地扳着手指。有这雨水的滋润,本不过寸来长的绿草竟已将坟头盖过。
远处一阵利落的脚步声响起,便不抬头我也知来人是我那侄孙子,许知善。
十数年间,也只有这小子最常来此地了,可为何他又来此了呢。
“姑祖母,近日里雨大,果然您这草又长深了。好不容易父亲准许我出了门,我来给您理一理!”
“听说您生前喜爱白茶花,我前日里得了些花种,待会我给您种上!姑祖母,来年您便有花可赏了!”
十来岁的少年,却对着个坟头絮叨个不停,过路人看了定觉是入了魔怔。但他的的确确是个好孩子。
这个我见着长大的孩子,自小便温和善良,待人有礼,生的也是粉雕玉琢,见过的没有人不夸。
可即便是这么个好孩子,我却想让他死,替我死。
我内心的恶鬼无时无刻不在张牙舞爪,让我日夜不得安息。
仁平二十二年旱灾泛滥,丧命的人不计其数,而我便是其中之一。但我却并非因饥荒殒命。
我生于一个富裕的官宦之家,乃家中么女,父兄皆任仕途,族中为官者亦不在少数。我虽不知其地位高低,但只瞧着那些天子恩赐之物,也能知他们是颇得圣心。
这样的家族,非圣上无粮可食,否则存粮便是吃上三十年都有余。
因此我为何会死?不过是因为我出生便为此罢了。
坟头的草一把一把被拔起,越堆越高。随着日头爬下山,我那小侄孙也累的趴在了一旁,疲乏地入了梦境。
“知善。”
“姑祖母,我便知您在这里!”听到我的声音,知善竟像个孩子般有些雀跃。
“又是来听故事的?”
“您知道了。”眼前的少年眼睛一顺竟好似流光四溢。
“上次不都说了是最后一个故事了吗?怎的还来?”
“这不是我也想念姑祖母您了。”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了,声音却还是软糯的像个五岁的孩子。
“今日真个是最后一个故事了。你若听完,离开了便别再来。”
或者再也不得离开。
“姑祖母,我知晓了!”知善一副准备妥当的模样,然后温顺的坐在了一旁。
“今日的故事算不得什么奇闻怪谈。你且随便听听吧,不过听完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姑祖母请说!”
“林道口的徐家有一长子,出生时便是个冰雕玉琢的娃娃,可爱的叫人移不开眼。三岁能文,五岁竟已可做文章。然而,可能是才能过盛遭了天妒,这孩子一出生便得了恶疾。”
“什么恶疾?”知善好奇的问道。
“心病。听诊的医师们束手无策,只有一人说唯有一法或可保命。”
“什么法子?难道是…”知善有些犹疑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