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至九月，暑气消散，凉风习习，秋意初现。茶楼中都议论着一件垓下村的奇事。
“听说了吗？那个徐氏竟然休了自己的丈夫。”
“听说了，就是那个垓下村的村妇嘛，一个女人竟然敢休了自己的丈夫！”
“什么？什么女人休了自己丈夫？”阿九一下楼就听见楼中茶客们议论着该下村的妇人休了自己的丈夫，于是饶有兴趣地凑上来。
一位茶客见是阿九，于是重新娓娓道来：“这妇人叫徐氏，她丈夫是位教书先生，读了一些书，有几分文人风流的性子，常常去荻花城中漪碧楼捧那里的花魁醉玉姑娘。醉玉姑娘相貌绝美，他回来以后就嫌弃自己妻子徐氏相貌普通，有心情不佳之时还打骂徐氏，多年来这徐氏一直忍气吞声，近来不知为何，徐氏突然休夫，离开了夫家，还自立了门户。”
“休夫？这妇人我倒是十分喜欢，有机会倒想结识一番。”阿九笑嘻嘻地开口。
“哎，你们发现没有，这徐氏休夫以后，人倒是漂亮不少。”围坐的茶客不知谁突然开口。
“对啊！我也发现了，她真是好看不少。”茶客说完，周围就有人纷纷附和。
“她丈夫该后悔了吧，后悔了又如何，再漂亮也比不过醉玉姑娘吧！”
“也是！”
不一会儿，热闹说完，大家都意兴阑珊地散开。
此时，未至午时，阿九走到软榻前，一脚踢醒了仰面盖书睡觉的菖蒲。
“你扮男人的时候去过漪碧楼吗？”
菖蒲揭开脸上的书，正要生气，一见是阿九，只好无奈地开口：“没有！”
“那就是你也没有见过醉玉喽？”
“醉玉？”
“嗯，就是漪碧楼的花魁。”
菖蒲皱起眉头，低头浅思，好一会儿眉头舒展，缓缓开口，“我记得《妖鬼录》上记载她是一株芍药花妖。”
“芍药花妖？”
“不错，我近日才看，不会记错。”
“原来是芍药花妖啊，怪不得容姿媚人。”
“什么？”
“好了，不说了，我今日受邀参加城中的舞墨会，午膳你记得帮阿雨准备。”
菖蒲摆摆手继续盖上书睡觉。
2
阿九回来的时候，已近傍晚，茶楼外的竹林小道上，清风徐徐，阿九执着一柄美人图玉柄团扇，施施然朝茶楼走来。
软榻上看书的菖蒲，看见施施然而来的阿九，放下书，笑意晏晏地开口：“呦，美人儿，这么凉的天儿，还买了把扇子？”
阿九抱扇半遮面，朝菖蒲眨了眨眼睛，“有道是轻罗小扇扑流萤，你懂什么，这叫风情！”
菖蒲撇撇嘴，拿起书继续低头看书，这么花里胡哨又不实用的扇子，定又是被苏老板坑骗了买下来的。
阿九摆好姿态，却见菖蒲并不理她，只好放下扇子，负气地坐到菖蒲对面。
“你可听说了荻花城中的美人榜？”
“美人榜？”菖蒲放下书，公子榜她听说过，美人榜却是闻所未闻。
“嗯。”阿九点点头，见菖蒲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今日我参加舞墨会，听了那些公子墨客谈论，才知城中也有美人榜，只是上榜的美人也有青楼名妓，所以才不像公子榜那般对外公示，但是美人榜一直都存在，榜单就在四面楼。”
菖蒲瞟了一眼满目闪着自得的阿九，“看这模样，阿九美人肯定是榜上有名了？”
阿九立刻喜笑颜开点点头，对菖蒲伸出三根玉指。
菖蒲会意，“那第一第二名分别都是谁呢？”
“今年的榜首是风府大小姐——风月莹。第二名呢，好巧不巧，就是那位芍药花妖！”
菖蒲挑了挑眉头，“传闻芍药花妖天生容貌殊丽，还有人美得过芍药花妖，这样的人间绝色我倒是有兴趣见上一见。”
阿九收回手拿起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团扇轻轻拍打着下巴，“这位人间绝色和芍药花妖我倒都是有兴趣见上一见。”
此时，等雨正好从楼上下来。阿九看见等雨下来，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过去，“阿雨，明日就是重阳，我们也去登高吧？今日我都已经同乔子秋说好了，明日他派马车来接我们。”
等雨瞥了一眼欢欢喜喜的阿九，也跟着一笑，“去何处？”
“长明山。”
等雨笑了笑，“好！”
3
重阳这日天朗气清，正是出游的好时日。一大早，阿九穿着方便爬山的胡服下楼，这胡服是苏老板店中的最新款式，此刻阿九穿着倒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阿雨，你快点！”阿九大声朝楼上催促。
睡眼迷蒙的等雨也穿着胡服下楼，等雨睡眼迷蒙的模样倒因为身上胡服精神了几分。
菖蒲立在堂中同阿九一同等等雨，她平日就喜着男装，胡服穿在身上自有几分俊逸少年郎的模样。
三人出茶楼，乔府的马车已经停在茶楼外，乔子秋忙于城主府事务自然没有来。
凉爽的秋意随着抚动的窗帘一点点吹进马车，等雨早已闭目养神，昏昏欲睡。
阿九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苏醒的秋意，然后伸脚踢醒了昏昏欲睡的菖蒲，“今日城中的公子贵女都来了，长明山倒也热闹，你说那位人间绝色会来吗？”
菖蒲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阿九，“不知道。”随后继续闭眼睡觉。
阿九白她一眼，继续看着窗外，不一会儿，风府的马车正好从旁而过，浓郁的脂粉香气袭面而来，阿九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皱起眉头。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到了长明山脚下。长明山遍植银杏和红枫叶，此季节正是遍山黄红尽染，溪水旁或者小道边还星星点点残存了一些晚夏留下的绿意，树木掩映间有凉亭几许。黄红绿交映山野间，凉亭精巧别致，一时间长明山倒是风光殊圣。
“到了。”阿九推了推沉睡的等雨，等雨侧头眯眼瞧了瞧阿九，转过头继续睡觉，“你们去吧，我在车里等你们。”
阿九不再理她，抓起也准备打瞌睡的菖蒲跳下车。
秋风舒爽，菖蒲一下车，凉爽秋风袭面，顿时睡意全无。
半盏茶的功夫二人爬到半山腰，此时半山腰已有不少借登高之名来相会聚会的公子贵女们。
好巧不巧，天公不作美，刚刚明明清朗的天空此时却突然飘来乌云，下起了小雨。阿九菖蒲没有带伞，只得先寻凉亭避雨，但是几处凉亭均已人满，一时竟无处藏身。
正当二人发愁之际一青衣小仆怀抱一把油纸伞跑过来。
“二位，这是我家小姐借给二位的伞。”阿九笑嘻嘻地接过伞撑开，“敢问你家小姐如何称呼？”
小童转身指着一处凉亭中的红色锦衣美人开口：“我家小姐姓风。”
二人顺着小童的手指望过去，锦衣美人也正好望向这边，看见阿九二人，颔首一笑。
直到小仆躬身告退，菖蒲还呆呆地望着那亭中的锦衣美人，“果真，人间绝色！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一般，绝美又瑰丽。”
“倒是不负第一美人之名，只是品味差了些，连伞都这么重的脂粉香味。”阿九看着看呆的菖蒲，撅起嘴。
“你那是嫉妒人家心善人美！”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雨终于停了，小童取回了伞，阿九却转身就往山下走。
“这才一半你就不爬了？”
“我要回去寻找变美的方法！”
“……”
4
自从重阳那日之后，阿九就开始四处翻阅典籍，立志要找到变得更美的方法，超越风月莹成为荻花城第一美人，等雨菖蒲看着满茶楼的典籍都十分无奈。
这日菖蒲从城中回来，扔了一本看起来颇为破旧的书到正在算账的等雨面前。
“什么？”等雨抬头看了一眼菖蒲扔过来的书。
“阿九让我给她找的变美的秘术！”
“秘术？”
“嗯。”
等雨拿起书，翻了翻，不一会儿眉头就越皱越高，“这都是些邪术，你拿来给阿九看？”
“啊？我从博渊楼找出来的，还没来得及看呢！”
“博渊楼？”等雨眉头皱得更高。
博渊楼是荻花城的藏书楼，海量藏书，各种典籍，价高者得。
菖蒲接过等雨手里的书，不一会儿就目瞪口呆。
“紫河车与未足月之婴，其中以七月婴为最佳，乃美容圣品。与雪莲同食之，月余可初见成效，食之一年，貌美而殊丽，但身带异腥。七月婴？要吃婴儿？！”菖蒲嫌恶地扔掉手里的书，“不会有人为了美貌丧心病狂到要吃婴儿吧？”
等雨合上被菖蒲扔掉的书，淡淡地开口：“那也不一定，迷恋容貌之人甚多，为了容貌愿意受挫骨扒皮之苦的也大有人在，食婴者想必也是有的。”等雨望着窗外秋风吹动的竹林，一边回忆，一边开口，“我曾经听一位师弟提过，他在外游历之时，到过一个西南边的村庄，那村中多美人，而且时常有孕者，但是十年间却不见其中有婴儿啼哭，也不见孩童成长，后来才知那里的女人为了保住美貌，易婴而食。”
“哎呀！如此丧心病狂，这都不是人了吧？！”
“嗯。”等雨依旧望着簌簌的竹林，“她们虽然活在世上，但是都已经不是人。”
“这是什么秘术？！我还是赶紧把这本书烧了！”菖蒲突然打了一个冷颤，随后拿起等雨手边的书疾步走到厨房。
等雨看着菖蒲疾步走去的身影，舒展了眉头，继续低头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