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云，我们见一面吧。”
时隔两年，我再一次收到柯燃的信息时，正在和一个外国客户聊投资。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继续和对面的人周旋。
送走客户时，天都黑了。夜晚的城市散去了烈日积攒的炎热，路边的烧烤店将桌子摆在门口，情侣们坐在外面谈笑风生。
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梭在这座繁华的都市中，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朴树的《清白之年》。
当听见那一句“可曾还有什么人，再让你幻想”，眼角猝不及防落下一滴泪。
1
“楼云云！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去打水！”
“楼云云！你昨天的数学题怎么还没有写！”
“楼……”
柯燃又想骂我，后桌的周安宇忍无可忍，从睡梦中起身，“我说大哥，大清早的你俩能稍微安静一会儿吗？”
我凭借周安宇的黑眼圈成功逃过一劫。
柯燃天生一副好看的皮囊，成绩也好，一双清冷的桃花眼不知道是多少女孩的青春。
每天早读前，总有外班的女生来给柯燃送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柯燃踩着上课铃来上课，于是我作为他最亲爱的同桌，肯定充分利用资源——把他桌子上好吃的小零食留给可爱的自己。
所以我成功在半个月内长胖三斤。
周末放假回家，我爸打量了我许久，和我妈小声嘀咕着，“这城里伙食就是好，咱娃红润了不少啊。”
我妈有点疑惑，“但她高一也不这样啊，怎么上了高二伙食突然变好了？”
镇上和城里的消费水平不同，家里一直觉得给我的生活费挺多的，但在学校里光是吃饭都不够。
所以我平时在学校很少吃午饭，这样不瘦反胖，柯燃功不可没！
“这个蛋挞还挺好吃的，谁送的？”
我之前一直骂柯燃是渣男，明明不喜欢人家小姑娘，还收别人吃的。遇到小姑娘犯花痴，他还故意对人家笑得人畜无害。
柯燃觉得反正也退不回去，不吃白不吃，他自己问心无愧。
后来我觉得便宜了柯燃，还不如自己吃。
“不觉得太甜了吗？好吃个鬼！”我没忍住小声吐槽着。
柯燃幽幽地看着我，“你还挺了解啊。”
我有点心虚地看着柯燃，强挤出一个笑容。
废话，我都吃了三天早上能不知道吗？要不是我实在吃腻了……
“这饼干谁送的？”柯燃指了指桌子上一个粉红色的包装袋。
“楼上八班一个瘦黑瘦黑的男孩子。”我头也不抬地瞎掰扯。
柯燃正嚼着饼干的嘴顿住了，复杂地看着手里草莓味的饼干，下一秒就满脸恐惧地把它扔给了我。
我看着饼干面露难色，“其实……我不爱吃草莓味的。”所以我把其它味道的拿走了。
“你爱吃！给我吃！”柯燃嫌弃地扭过头去，不愿多看那饼干一眼。
听周安宇说，从那以后柯燃遇到八班的男生都躲着走……
2
不知道从谁那传出，柯燃经常把女生送他的东西分给我，于是暗恋他的那些小姐妹们对我有了很深的敌意。
上天作证，我只吃了他的零食，而且都是匿名送的，他又不知道是谁的心意！
但我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我，一旦我这么解释，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从此以后，对我怀有恶意的将会是柯燃和那些小姐妹们！
我哼着歌去打水，一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拦住了我，“你为什么拿着柯燃的杯子？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我这个暴脾气！还不是某人强迫我来倒水的嘛！你们以为我有多乐意嘛！
但是我是个理智的女孩子！我理智地告诉自己，我打不过她们！
于是我咧着嘴对她们笑了笑，她们可能是被我的傻气镇住了，我毫不犹豫撒腿就跑。
我气喘吁吁地把水递给柯燃，他震惊地看着我，“你、你不会是去千岛湖现舀的水吧？”
我这个暴脾气，把他惯的呦！
我努力挺直了腰，看上去有点气势，“我告诉你，这是楼云云同学给你打的最后一杯水！”
柯燃平静地瞥了我一眼，“哦。”
下课后，我生无可恋地拿着柯燃的杯子去打水。
我现在打水都要偷偷摸摸。
我一个女孩子，偏偏看到英语就头疼，而柯燃又是英语课代表！
将在外，君命不得不受。
我本来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玩笑，直到我的银手镯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课桌上，莫名变形断裂。
这还是我初中毕业爸爸送我的礼物。
我家可以说和富裕一点儿缘分都没有，这个银手镯算是我的第一个首饰，我只有穿长袖的时候才会戴，最近天气热我都把它放在书包的盒子里。
我不喜欢别人异样的关注，特别是那些手上带着上千元手表的同学，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瞥过我的手腕。
我不知道怎么看着我爸黝黑的皮肤、鬓角的白发、额头的皱纹，和他说他给我买的手镯断了。
可能对那些女生来说，这只是给我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但我想到我爸就觉得内疚。
我一整天都没有理睬柯燃，虽然我知道不应该迁怒于他，但是就是觉得委屈。我惹不起他，还躲不过吗？
“你今天怎么了？”下课后柯燃拉住我，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还委屈上了！
“没事啊，我有些不开心的小事情。”我努力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柯燃蹙眉看着我，我不自然地撇过头不去看他。
第二天我正在写作业，柯燃小心翼翼地推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丑得一如既往：手镯的事，对不起！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能不能让我把手镯带回去，说不定可以修好。
柯燃紧张地盯着我，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能修好吗？”
“我试试！”
柯燃一认真起来，总让人拒绝不了，真烦人！
“那你要好好保管哦。”
柯燃郑重地点了点头，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他也觉得气氛有点庄重了，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无辜地看着我。嗯，像一只失宠的萨摩耶。
周一来到学校，我就看到了放在我桌子上的银镯。虽然修补处变得很硬，有一条比较明显的印子，但总算能戴了。
“谢谢你。”我将镯子仔细收好，笑得傻里傻气。
柯燃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我，“你……”
“怎么了？”
柯皓摇了摇头，“这件事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我耸了耸肩，已经无所谓了。
“但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又是这该死的眼神！
我根本不敢直视柯燃的眼睛，一个男生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真怀疑他是不是星星转世！
3
我不得不承认，我好像不太聪明。
即使我已经很努力学习了，但成绩依旧普普通通。以前在乡下没有什么资源，所以导致我英语特别差，口语根本不能听。
每次上课听柯燃用清冷的嗓音念着标准的英文，我真的觉得他帅死了！
除去英语，我还每天和数物化生苦苦抗争。
朋友们说我看起来就呆呆的，没事就爱傻笑。
其实我内心压力大死了，上课听不懂、作业不会写、又不会说话，偏偏身边朋友长得好看、又聪明，家里还很有钱。
不嫌弃我，真的难为她们了。
我晚上会失眠，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我躺在床上不敢翻身，怕吵到室友们休息。
我就睁着眼睛盯着房顶发呆，很怀念以前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
我一点都不喜欢城里，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没有他们的见识，学不会讨人喜欢，总是很笨，经常弄杂事情，每次只会说抱歉，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别人。我一点都不开心……
经常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数学老师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我晚上打死睡不着，他一开口我就困了……
但他说我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我又一次在他的课上睡着了。
我拿着粉笔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急得满头是汗，转头就看到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接连几天晚上，我都梦到数学老师喊我上黑板写题目，下面黑压压一片都盯着我。我心急如焚，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懂，数学老师嘴巴不停动着，我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心里一惊，睁开眼睛看着外面刚有点亮的天，背后全是冷汗。
在我又一次身心俱疲地趴在数学作业上时，柯燃突然主动找我说话，“楼云云，我发现其实你挺喜欢数学的啊。”
我一时没有听出他是阴阳怪气，还是冷嘲热讽，就呆呆地眨着眼。
“因为上数学课的时候，你激动的眼泪经常从嘴角流出来。”
我下意识地抿紧了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柯燃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我真的谢谢你哈！我转过头去，真的没脸见人了。
“那楼云云，你有没有想过找你聪明的同桌学习数学呢？”
我震惊地转过头，差点撞到了柯燃的鼻梁，他柔和的目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柯燃的睫毛这么长啊……
“咳，楼云云！你看够了没有……”柯燃眼神躲闪着。
我急忙收回炽热的眼神，耳朵红得不像话。
“谢、谢谢你。”
“不客气。”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于是我经常抱着书跟在柯燃后面，柯燃教起题目也真的有耐心，我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不懂就问。
有一次我找柯燃问完题目转身回班，柯燃一个兄弟盯着我的背影，随口说了一句，“柯燃，你这新妞儿平平无奇啊。”
声音不大，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嘴巴放干净点！她是我朋友。”柯燃声音冷冷的。
我诧异地回头，柯燃一脸严肃。
为了感谢柯燃教我题目，我最近早上都不好意思拿他桌子上的零食。
“你最近怎么不吃我东西了？不好吃吗？”柯燃看着桌子上的零食，疑惑地问我。
我心里慌的一批，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柯燃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笑得痞痞的，“那我能不知道吗？自从和你做了同桌，我的零食质量可是下降了不少。”他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还挺聪明，尽挑些好吃的。”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着。
柯燃配合地干笑两声，猛然板住脸，“说吧，怎么补偿我？”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提出了补救方案，“给我买一周的奶茶吧！”
我自知理亏，猛地点头。
4
“余额不足！”
我尴尬地站在刷卡机前，四周同学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打饭的阿姨也愣住了。
我饭卡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再加上这一周还给柯燃买奶茶。
没想到周五打完饭刷卡时，提示余额不足。
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引人注目的感觉。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被人拉了一下。我茫然地看着柯燃朝我挤着眼。
“是不是傻？饭卡借给我了也不记得拿回去。”柯燃很自然地帮我刷了卡。
我感激地看着他，他若无其事地又回到后面排队。
“谢谢你哦。”出去时我跟在柯燃后面小声说道。
“不客气哦。”柯燃学着我的语气笑着回复，“你快去吃饭吧。”
“那钱我下周来还你。”我红着脸说道。
柯燃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由于我们周六上午才放假，所以意味着我周六早上也没钱去吃早饭。
“喏，给你带了面包。”柯燃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面包放在我的桌子上。
我转着笔，摇晃着脑袋，“你干嘛，拿那些小姑娘的心意，送你的人情？太酸了，不要！”
柯燃黑着脸，“那我见你平时也没少吃。”
我一时语塞，但气势不能输，“说不吃就不吃！”
“好啦好啦，”柯燃竟然也会哄人，“这是我自己买的面包，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呗？”
我看着桌子上统一的草莓味，陷入了沉思。
草莓味，果然是柯燃的最爱。
周末回家，我爸我妈可开心了，做了一桌子的菜。
“妈，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啊。”我有点无奈。
“好像是有点多哈，”妈妈为难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我不是想着你难得回来一次嘛，多给你做点爱吃的。”
我心里一暖。
“没事，闺女你放开了吃！实在吃不掉，你去上学后，我和你妈在家热热吃。”爸爸扒了一口饭，又招呼我吃菜。
我眼睛一湿，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家靠这剩菜糊弄几天。
晚上收拾书包的时候，我把镯子放在书桌上。爸爸进来送水果时，注意到桌子上有一道黑痕。
爸爸看了很久，我刚准备老实交代，爸爸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后来我偶然间才知道，原来爸爸以为是他买便宜了，镯子质量不好才会有黑痕，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在心酸的同时也庆幸无比，庆幸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大，庆幸一直有人默默地宠我。
5
期末考试我超常发挥，进了年级前两百，爸爸妈妈很开心。
但是我当我看到他们俩一起来给我开家长会时，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我妈也有点难为情。
“叔叔！”柯燃亲热地拉着我爸的手，“我爸有事来不了，没想到让您来给我去开家长会了。”
我震惊的看着柯燃，一时没看懂他的操作。我爸震惊地看着我，我妈震惊地看着我爸。
“我爸有事儿，麻烦您来给我开家长会，辛苦您了！”柯燃看着我们一家人惊恐的表情，又解释了一遍。
我之前听周安宇提过，柯燃家里是做生意的，他爸爸妈妈都很忙，很少有时间照顾他。
我最先反应过来，对我爸友好地微笑，一本正经地胡说着，“原来您是柯燃的叔叔啊！我是柯燃的同桌楼云云。”
我爸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
我快速地压着音量和我爸我妈解释了一下情况，我妈甚至还觉得柯燃可怜。
我抽动着嘴角，那您可能想象不到有钱人的快乐。
我妈客套地朝我爸笑一下，“柯燃他爸，那我们去孩子们位子上坐着聊吧。”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爸茫然地跟着我妈。我妈朝我们眨眨眼，让我们放心。
我尴尬地站在外面，而柯燃一脸平静。
“亏你能说出那种鬼话，要是今天你家长来了，真的尴尬到家了！”其实我内心还挺感谢柯燃的，不然今天我爸我妈也挺尴尬的。
柯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不会的。从小到大，他们给我开的家长会屈指可数。”
眼前这个看似桀骜不驯的男孩，似乎并不像表现出得自在轻松。
我突然有点心疼，只能笨拙地安慰他，“没关系的，你还有我们呢。”
柯燃沉默地盯着我，无奈地笑了，“楼云云，你真不会安慰人。”
我懊恼地低着头。
“但，谢谢你。”柯燃真诚地看着我。
我眸子一下子又亮了，笑得傻傻的。
柯燃将目光挪走，淡淡地开口，“别笑，丑死了。”
我去，果然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他！
我瞬间收起笑容，毫不犹豫地白了他一眼。
窗外树叶轻轻飘落，意气风发的少年嘴角微微扬起，醉了一整个夏天。
新学期学习任务重，我们改为一个月回去一次，周末家长可以来送饭。
每次我爸来看我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些水果让我和室友们分着吃。
室友们都知道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每次都只拿一个尝尝，但她们带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和我分享。
何其有幸，我能遇到这么一群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们。
我爸走后，我回到教室写作业。班里一个男孩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柯燃。
“楼云云，你和柯燃……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支支吾吾地问我。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柯燃，他也茫然地望着我。
那个男生又解释道，“我刚才看到柯燃的叔叔，给你送饭了……”
“噗，”柯燃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及时收住了，板着脸在一边添油加醋，“是啊，楼同学，我叔叔没来看我，怎么反倒给你送饭啦？”
我红着脸干巴巴地解释，“那是我爸爸……”
那个男生震惊地看着我，又指了指柯燃，“那、那你们俩……”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柯燃把手搭在我肩上，“没错，这是我妹妹，远房的。”
班里上课时都没这么安静过……
柯燃挑了挑眉，“是吧，好妹妹？”
我耳朵根都红透了。
柯燃凑近小声吐槽了一句，“真没出息，多大了还这么容易脸红。”
我打掉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继续写作业，其实心里慌得很。
6
自从柯燃宣称我是他妹妹以后，那些女生对我的态度一下子热情了，天天想着从我这里打听柯皓的消息。
切，做梦吧，我才不是你们的盟友呢！
果然有柯燃的地方，就少不了话题。
我是他“妹妹”的事情刚结束，又传出柯燃和隔壁班一个女孩子很亲近，而且传了好几天，越传越真。
我也耐不住好奇，偷偷去看了那个叫杜佳慧的女孩子，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不惊艳、不可爱、不好看，听说成绩也很一般。
好吧，又是柯燃的一个小迷妹。柯燃那该死的魅力！
吃过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杜佳慧经常来找柯燃问题目，每次我提前去班里的时候，她就腼腆地对我笑一笑。
嗯，确定是迷妹无疑！
不过柯燃除了之前给我讲过题目，这还是他第二次给女生讲题。
渐渐的，我发现柯燃和杜佳慧关系确实不错。
杜佳慧平时话不多，但元旦晚会那天唱了一首《Newboy》，而柯燃喜欢朴树。
柯燃还在给杜佳慧讲题，有时杜佳慧来我们班，有时柯燃去找她。
杜佳慧生日那天，柯燃送了她一本《时生》——杜佳慧喜欢东野圭吾。
班里有同学传柯燃和杜佳慧关系不一般，我却一直坚信两个人只是朋友——因为我觉得柯燃喜欢的女孩一定会很特别，而杜佳慧太普通了。
期中考试我考得特别差，分数出来的那天晚上心情特别低落。
我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路过隔壁班，看到了柯燃和杜佳慧面对面趴在桌子上。
柯燃一直在说话，但杜佳慧明显没有什么兴致。
打上课铃时，柯燃起身轻轻摸了摸杜佳慧的头发，眼里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
听说是因为杜佳慧没有考好，柯燃特意过来安慰她。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里酸酸的。我也没有考好，我也很难过，但是柯燃没有安慰过我一句。
我独自回到班里，一个人趴在桌子上。
周安宇难得不在睡觉。
“你咋了？”他看我不大高兴，疑惑地问我。
“没事。”我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哦。”不知道为什么，周安宇看上去也不太开心。
班上有个喜欢柯燃的女孩子，怂恿柯燃的一个室友去问柯燃，他和杜佳慧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听说柯燃头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并严肃地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传这件事情了。
喜欢柯燃的女生们暗自窃喜，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认识柯燃这么久，喜欢他的女生多了去了，他甚至连别人名字都懒得记，但这次却发了这么大的火。
月考我在隔壁考场又看到了柯燃——是来找杜佳慧的。
啧啧，我才没有很羡慕，我使劲咬着吸管。
闺蜜和杜佳慧一个班，见我一直盯着柯燃和杜佳慧，随口说道，“你同桌是不是和杜佳慧在一起了？”
“啊？怎么连你也这么问？”
闺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管我在哪儿考试，都能看到柯燃来找杜佳慧，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我没有回答她，继续咬着吸管。
“杜佳慧……很喜欢柯燃吗？”
闺蜜皱着眉头，“听说柯燃也很喜欢杜佳慧吧，t说是双向奔赴。”
双向奔赴？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
“怎么了，你不会也喜欢上柯燃了吧？”闺蜜开玩笑地随口一问。
我含烁其词，笑着摇晃着脑袋，“谁知道呢。”
7
我决定自己去问柯燃。
但是想到上次“见义勇为”的室友，我心里又有点发怵。
柯燃感受了到我视死如归的眼神，惶恐地慢慢转过头。
“你、你想干嘛？”
我暗自打气，“柯燃，我问你个事儿？”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又急忙补充，“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柯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说好了，不生气哈。”
柯燃敷衍地点点头，“行行行，你快问吧。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啊。”
我下意识地瞥着他桌子上杜佳慧的资料书，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了，急忙打住我，“行，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
“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吗？”
我有点着急，“他们说你们是双向奔赴？”
柯燃不好意思地笑着，“你在讲什么屁话啊。”
我装作很兴奋的样子，“放心吧，我会给你们保密的！”
柯燃笑而不语，有点害羞。
我强忍着心里的失落，继续和周围同学闲聊。
“柯燃，你那个杜佳慧有什么好啊？”
附近的同学都盯着柯燃，生怕他又发火。
没想到柯燃毫不犹豫地吐口而出，“我喜欢就好。”
我躲在一片唏嘘声中溃不成军。
周安宇没有起哄，静静地看着我。
柯燃和杜佳慧依然和以前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不熟。
但我看见两个人一起在操场散步，柯燃温柔地弯腰看杜佳慧的表情；杜佳慧说话时，柯燃总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每次柯燃心情不好，就会趁教室没人，静静坐在杜佳慧的位子上……
杜佳慧成绩提升得很快，老师点名表扬了她。
身边同学都在进步，只有我在努力挣扎。自从知道柯燃和杜佳慧的事情后，我就自觉不去找柯燃问题了。
每次放假回家，我就拼命学习。无数个快坚持不下去的夜晚，我就想着爸爸妈妈操劳的背影，我渴望去的远方，还有触不可及的柯燃。我不服输，拼命追赶着前面的同学。
而我曾踮起脚尖仰望着的少年，正在平凡烟火里欢喜，为另一个女孩。
毕业那天，我想去找柯燃合影。高中三年，竟然一张单独的合照都没有。
操场上，少年轻轻握着女孩纤细的皓腕，缓缓靠近，迎着光在额头上落下青涩一吻。
阳光太刺眼，照得我眼睛生疼。
我小心翼翼喜欢三年的男孩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你喜欢柯燃了。”周安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这太阳真讨厌。
周安宇突然沉默了，我们就静静地站在那儿，谁都没有打破那份美好。
“楼云云，我很开心在学生时代遇见你。你执拗单纯，容易脸红，容易较真，藏不住心思，傻傻的，唯一藏住的秘密就是喜欢柯燃了吧？”
周安宇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看我，“我总是想啊，柯燃到底有什么好啊，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傻傻地喜欢他？我想了两年，也没有想明白。毕业了，我也不想了。”
我静静地听着周安宇说着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周安宇转头平静地看着我，释然地笑着，“楼云云，再见了。”
“周安宇，谢谢你！再见。”
我后知后觉才知道，原来我的青春也曾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
谢谢你，周安宇。
再见了，周安宇。
8
柯燃高考失误，选择去了外省，而杜佳慧留在了省内。半年后，两个人和平分手。
我留在了省内一所重点大学里，主要是离家近。
在我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才得知我爸已经失业三个多月了，他怕影响我高考，一直让我妈瞒着我。
我都想象不到，那三个月靠我妈那点微薄的工资，我们一家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兼职赚钱。
在我同学们忙着享受假期生活的时候，我正拼命练习英语。
因为带着重重口音的口语，我被顾客投诉很多次了，经理也曾当众批评过我的失职。
因为英语，我失去了太多机会，我暗下决心练好英语。
也许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高考后我会如此坚定地学习最让我头疼的英语。因为这些比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把原本可以属于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给了其他人，要容易得多。
穷人家的孩子必须早当家，不谙世事的天真是可耻的。
面对嘲笑和冷眼，我独自咽下，回家后从来不我爸我妈说那些委屈。
风华正茂的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社会的残忍和不公。
但我爸我妈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很多次我都看见我爸一个人躲在阳台偷偷抹眼泪。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他的宝贝女儿能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长大。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在这期间，我偶尔也和柯燃联系。
但距离终究让我们生疏了。
后来，我知道了他在追一个学艺术的学姐。柯燃给我发过那个学姐的照片，很白、明艳动人，笑起来有一对小梨涡平添了几分反差萌。
听柯燃提起过，学姐从小开始学习小提琴。
总之，就是我心里觉得应该站在柯燃身边的那种女孩。
不过，学姐不喜欢柯燃。
柯燃给学姐送花，学姐说她不喜欢玫瑰。
柯燃给学姐唱歌，学姐说她不喜欢朴树。
柯燃给学姐抓玩偶，学姐说她早就不是清纯的小女生了。
后来柯燃想明白了，学姐只是不喜欢他。
这些都是柯燃夜里发消息告诉我的，他问我为什么学姐就是不喜欢他呢？
是啊，为什么不喜欢呢？我也陷入沉默。
就这样，在柯燃发来的文字里，我像是又一次加入了他的生活。
我不厌其烦地听他抱怨，暗自记住学姐的喜好，替他排忧解难，替他出谋划策，替他给学姐挑礼物……
终于，我和我暗恋的男孩子，成为了兄弟。我也不知道，我该高兴还是难过。
9
有一天周六晚上，我正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书，突然接到了柯燃的电话。
“云云，你说学姐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我心里一颤，柯燃平时只会叫我全名，这是他第一次喊我“云云”。
“柯燃，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我怕打扰室友睡觉，只能躲到厕所接电话。
我感觉我隔着电话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味。
“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啊……”柯燃的嗓音里带着委屈，甚至还有一点哭腔。
“柯燃！”我一下子破防了，柯燃给谁哭过啊，不就是一个学姐吗，再好也不值得柯燃为她哭！
但我对柯燃还是说不出狠话，只能耐着性子劝道，“没事的，如果学姐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方法……”
“不用麻烦了……学姐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她让我不要去打扰她了……”
我强忍着泪水，但它偏偏不听话，一滴一滴落在我赤裸的胳膊上。
我缩紧了身子，刚才着急下来接电话，忘了外面没有空调，连衣服都没有披。
冬天的夜晚真冷，但柯燃应该更冷吧。
我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在”，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十七八岁的我不会安慰人，现在的我依然不会。
第二天没有课，我起早临时买了一张动车票去找柯燃。
朋友们都说我总是太理性，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和柯燃有关的，可能我所有的冲动和懦弱都一并给了柯燃吧。
我到了柯燃大学门口后给柯燃打了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他应该还在睡觉。
“怎么了？”柯燃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我、我来找你玩了，你能出来接我一下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柯燃才清醒过来，“啊？楼云云，你认真的？”
没一会儿，柯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来接我，我盯着他红肿的眼睛不说话。
“楼云云，你现在可以了啊，胆子挺大啊，一声不吭就跑过来了？”柯燃太激动，嗓子疼得厉害。
“你现在也可以了啊，借酒消愁啊？”我低着头，不想让柯燃看到我湿润的眼角。
我心里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吧，我去买点东西还要一会儿，到时候给你发消息，你再来找我吧。”
我其实是想让柯燃再回去睡一会儿，他的样子看起来痛苦得很。
唉，至于嘛，要是像我还不得泡在酒里啊。
我趴在一个小餐馆的桌子上打盹，昨晚接了柯燃的电话后，我也没有怎么睡觉。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给柯燃发了定位，在他来吃饭之前给他点了醒酒汤。
但醉酒肯定不好受，柯燃揉着脑袋，脸色差得吓人。
“你之前还说我没出息呢，你倒好，你真出息了！”我心里闷闷的，想拿什么东西撒气。
“你别说我了，下次不会了。”柯燃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硬是把我接下来的话堵在嘴里。
吃完饭柯燃酒醒得也差不多了，就是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平时喊你来你都不来啊？”
“车票太贵了，来不起啊。今天还不是担心某人一蹶不振了嘛！”
柯燃突然笑了，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楼云云，谢谢你。”
柯燃这么认真，我突然有点不习惯，又不争气的脸红了。
“噗，不是吧，楼云云，你现在还会脸红啊！”柯燃无情地嘲笑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慵散的样子。
笨蛋，我只会对你脸红。
我裹着衣服，懒得搭理柯燃。
柯燃还是不怕冷，衣服拉链都没有拉，他在风里面灵活地跑开，没心没肺地大笑，眉眼张扬着少年感。
好像这两年柯燃都没什么变化，依旧骄傲，依旧干净，依旧是我喜欢的模样。
10
下午，我跟着柯燃跑遍了电玩城，去了密室，晚上还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外面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橘黄色的路灯斜斜地打在地上，晕染出几分安宁。
我和柯燃并排走着，都没有说话，偶尔有风吹过，雪落在肩上，美得不像话。
我心里从所未有的轻松和澄澈，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疯玩，真爽！
柯燃歪着头看我，雪花落入眼角，一阵寒冷，让我看不懂柯燃意味不明的眼神。
这场景太浪漫，竟给我一种柯燃离我很近的错觉。
“我给你买了车票，我送你回去吧。”柯燃淡淡地开口，打破了美好。
“嗯，好啊。”
确实该回去了，明天我还要上课呢。
进了站台，我才明白柯燃说得送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回去就好啦，你怎么还买票了？”
我想想车票钱心都在滴血，虽然那点钱对柯燃来说什么都不算。
“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我不放心。”
是啊，柯燃一直很细心，但只对能让他上心的人。
火车上我和柯燃空旷的车厢里，玻璃窗上倒映着我们两个人的身影。
刚上火车，柯燃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怕吵到他睡觉，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
喜欢柯燃的这些年，也让我爱上了朴树。
我侧过头仔细打量着睡梦中安静的柯燃。和他认识这么久，我还没机会这么认真地看过他。
也不知道柯燃以后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他这么骄傲，也会宠溺一个人的小任性，温柔地替她抵挡恶意吗？
每次想到柯燃以后会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而我也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有多少人，以朋友的名义，爱了另一个人很多年。
我也困了，缓缓地闭上眼睛。
耳边朴树执拗地唱着：
「我和我那些秘密
又能唱给谁听
你听不清吗
你看不见吗
你的大脑呢
大家醉了
就我醒着
我真傻」
我真傻……
音乐突然被掐断，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但我没有睁开眼睛。
柯燃再迟钝，也不可能对我的喜欢一无所知。
柯燃站在出口处，笑着朝我摆摆手，目送我离开。
我突然朝柯燃跑过去，抱住了他，“柯燃，以后你要好好的。”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呢喃着。
柯燃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嗯，你也要好好的。”
我适时地放开了手，大步向前走，不敢贪恋。
11
自从回来后我和柯燃关系变得怪怪的，聊天也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了，时间长了，聊天框却空了。
大三那年柯燃去英国留学，我们渐渐又聊上了。
因为存在时差，我只在晚上给他发消息。
我听他说着生活里那些琐碎的日常，也和他分享着这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他说他的口语被同学们表扬了，他在那边一个人好无聊，他好想念这边的饭菜，他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外国小姐姐，班里有两个男生在一起了，他说还是国内好，他想家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过我。
这样平淡且不断重复的简单，让我无比珍惜。
我告诉他，我们高中同学聚了一下，就缺他没有来，老师还一直惦念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一句“你替你的同桌多说两句”，还配了一个狡黠的表情包。
我不太会喝酒，但那天我喝了不少。聚会结束后，又拉着闺蜜继续喝。
中午我头昏脑胀地在酒店里面醒来，嗓子疼得厉害，照镜子时发现眼睛肿胀通红。
虽然我酒量不太行，但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醒啦，”闺蜜开门进来，“在楼下给你叫了醒酒汤，喝点吧。”
不知道为什么，闺蜜看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我强忍着嗓子的不适，灌下了醒酒汤。
打开微信才发现，我凌晨四点给柯燃打了一个多小时语音电话。
我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那一个多小时里我都和柯燃说了什么。
“那个，我昨天晚上……和柯燃通话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闺蜜。
她头都没有抬，“嗯，你打的。”
“那我……说了什么啊？”我紧张地攥着被子。
闺蜜站起身，认真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心里慌得不行。
“你喝嗨了，非要给柯燃唱歌。”闺蜜又转过头去，波澜不惊地说道。
我去！我给柯燃唱歌？我唱歌是人能听的吗！
“那我没有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我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说什么？”闺蜜疑惑地看着我。
“啊，没事没事，随便问问。”
我躺在床上，觉得丢脸的同时还有点庆幸。我没有注意到闺蜜正心疼地看着我。
我和柯燃还像以前那样聊天，谁都没有提我喝醉后给他打电话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柯燃对我上心了很多，聊天时也主动了很多。可能那里真的太无聊了，他想家了吧……
12
快到年底了，柯燃也要回来了，我有点期待，毕竟整整一年没有看到他了。
但是没有见到他的这一年，我们关系反而亲近了不少。
圣诞节那天我给他发了一句祝福，但他没有回复我。也对，他那边应该在隆重地庆祝圣诞吧。
晚上我在大学附近的湖边闲逛，一到什么节日，这里到处都是情侣。
我自觉地朝桥对岸人少的地方走去。
上桥的时候我还在想柯燃这时候在做什么呢？是在装饰圣诞树，还是在准备晚上的食物呢？
下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柯燃穿着黑色风衣静静站在那里。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柯燃无奈地向我走过来，眼睛里噙着笑，朝我张开了怀抱。
我钻进柯燃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你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
柯燃没有回答，他微微弯腰，贴在我耳边，热气喷在我脸上，“楼云云，我想你了。”
低沉的电流刺进我的心里，我闭着眼睛，眼前一片温热。
“柯燃，我也好想你。”
“我知道，我回来了。”
圣诞以后，我和柯燃莫名就算在一起了。
我觉得和做梦一样，默默喜欢了这么久的男孩子，突然就变成了我的男孩。
闺蜜知道这件事后淡定得很，她看着我欢喜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担心。
“你呀，见到柯燃啥都不记得了。”
我搂着闺蜜撒娇，“不会的，我肯定记着你啊。”
“你呀，”闺蜜戳了一下我的额头，“你要记住我是除了你爸爸妈妈外，最爱你的人了，所以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来我这儿哭诉，我一直都在。”
我看着闺蜜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感动得要命，于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大四的时候我辞去了兼职，进了一个大公司，找了一份实习工作，生活又拮据了起来。
柯燃知道我不习惯出入那些高档餐厅，所以来找我吃饭都选在我大学旁边普通的饭馆里。
我也不习惯一直是柯燃付钱，虽然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但一顿饭、一个小礼物的钱还是付得起。
“楼云云！我是你男朋友，你花男朋友的钱怎么了？”柯燃被我气笑了。
我朝他眨眨眼，“可是楼云云的男朋友是用来宠的。”
“但我不希望你什么都和我算得清清楚楚。”柯燃轻轻抱着我。
“我才没有呢，我巴不得粘你一辈子呢！”我依偎在柯燃怀里，“男孩子也要收礼物啊，我给你送礼物，是想让你知道，也有人在爱你。”
“你说你这算不算坠入凡间啦？”我打趣道。
柯燃捏捏我的鼻子，“那我也心甘情愿。”
柯燃出国一年，褪去了不少棱角，成熟了很多。
13
我刚入公司，作为实习生总会受到不少欺负。
柯燃熬夜陪我聊方案，分析数据，而我听他谈及理想，抱怨家里人的阻拦。他说他想自己创业，但他爸妈想让他回家里的公司。
好吧，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要被迫回去继承家产。
我没想到柯燃还有我不了解的那么多面，他的才华、他的纠结。
刚入夏的时候，我和柯燃去了海边。
微风不燥，花吹满城。我小时候做梦都想来看海，没想到长大后，竟能牵着心爱之人来到了海边。
在沙滩上，柯燃从后面温柔地搂着我的腰，将下巴轻轻搭在我的头上，落日余晖倒映在我们的眼眸。
那一幕，我记了好多年。
我和我爸妈说了我和柯燃在一起的事情，但我没告诉我爸柯燃殷实的家境。
我实习期满成功转正，但我知道成为正式员工后竞争压力更大，我不能松懈。
柯燃生日那天，他带我去了他的生日派对。那一天，我终于见识到了有钱人的圈子。
头顶如梦如幻的水晶吊灯，华丽精巧的欧式小吧台，价格不菲的香槟，身着高档定制小礼服的宾客们，都彰显着奢华和高贵。
我穿着刚上百的裙子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人群中。
“你就是云云吧，柯燃和我提起过你。”
我木讷地看着眼前优雅的女士，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柯燃的母亲。”她的声音无形中给我压迫感。
我礼貌地回应着，“阿姨好，我是楼云云。”
“我知道。”她上下打量着我，轻声笑了一下，“我本来想把梦竹介绍给燃燃的。”
她目光柔和地落在旁边穿着高档礼裙巧兮倩兮的女孩身上，那应该就是叫梦竹的女孩。
梦竹回过头对着柯燃妈妈微微一笑，在看到我时愣了一下，嘲弄似的轻笑一下，又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
“听说你现在的工作还不错？”
“嗯。”
“那你知道是柯燃托人帮你进的公司吗？”
我震惊地愣在原地，柯燃妈妈冷静地看着我，接着说道，“我知道，柯燃回国后你们俩就在一起了，以前他和谁谈恋爱我不管。既然他现在回到公司了，交往什么样的朋友，我也不得不慎重一些了。”
原来，柯燃还是回了他家的公司。我有些失望。
“其实我去你家拜访过，你爸爸现在失业在家，对吧？”她笑了笑，“你爸爸……好像很爱你。”
我爸一生要强，被柯燃妈妈羞辱，心里肯定难受死了，但他在我面前从来没提过，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柯燃。为了我，他忍了。
“阿姨，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麻烦您告诉柯燃，我今天不舒服，先走了。”我平静地看着柯燃妈妈。
其实我一直都清楚，我和柯燃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不只是家境，还有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我们接触的人脉，我们的价值观，都不一样。
但是我喜欢他，我想试试。可是，我绝不会让我的爱情伤害到我的家人。
“今天客人多，就不送你了。”柯燃妈妈转身朝梦竹那儿走去。
出来后我哪儿也不想去，直接打车回了家。
我爸正在家浇花，看到我回来很惊讶，“呦，闺女，今天怎么这么好看啊？”
我紧紧抱着我爸，他不知所措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闺女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爸，我就是想你了。”
“我和你妈也想你啦！我去买点菜给你做饭！”
“我去吧，我给你们做。”
14
第二天，我从公司辞职出来，接到了柯燃的电话。
“昨天你怎么提前走了？是不是觉得不习惯？”
“柯燃，我辞职了。”
“为什么！你疯啦！”
“我们见面说吧。”
我把位置发给柯燃没多久，他就怒气冲冲地过来了。
“楼云云，为什么辞职？”
“因为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份工作，而不是靠你。”
“我是你男朋友，你靠我怎么啦？别说一份工作了，我养你都可以呀！”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想用你爸妈公司的钱养我吗？”
柯燃没想到我知道他回公司了，“我有我的不得已，但是这样一来，我完全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柯燃，你还是不明白，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放弃你的理想，但我一定不会放弃我的理想！”
我盯着眼前这个喜欢了八年的男孩，接着说道，“我是我爸妈的女儿，我可以凭自己的努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不需要再为我付出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爱他们。”
“是不是因为我妈和你说你爸的事情了？”
原来他妈妈来我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但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
“也不全是吧，其实我一直都清楚我们不合适，我融不进你的圈子，享受不了你的生活方式，接受不了你身边人异样的眼光，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圈完全断绝开，无法融合。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我忍不住靠近，不断学习、不断适应。”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柯燃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着眼泪。
“但是柯燃，我累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但我真的不想因为爱你，失去我自己。”我强忍着眼泪，逼迫自己说下去，“柯燃，我们分手吧。”
柯燃慌了，“可是楼云云，我喜欢上你了。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再等你了……”
就这样，我亲手推开喜欢了八年的男孩子，还他、也还我自由。
和柯燃分手后，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此他从我的生活里消失，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他的骄傲和温柔。
我进了一家小公司，从一个小职员做起。我学会了化妆，学会了喝酒，学会了酒桌上的客套。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每一个顾客。
酒是真的喝，喝完真的吐。
每次去应酬前，我都会提前给闺密发定位，让她去接我，我怕我一个女孩子在外，会出什么事情。
即使这样，我还是熬下来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闺密又把喝醉的我接回了家。
我抱着她家的马桶，吐得昏天黑地，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躺床就睡。
梦里面，我看见自己哭着给柯燃打电话，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直到声音沙哑得说不出话，才任由闺密夺过我的手机。
梦醒，我的眼角还带着泪。
也许在我内心深处，我很清楚那次醉酒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会和柯燃说些什么。
慢慢的。我的生活逐渐进入正轨，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听闺蜜说，后来柯燃离开他父母的公司，开始了自己的创业。
我听后一笑而过，他终于勇敢了，可惜我已经放下了。
15
我看着手机上柯燃发来的消息，回复到，“最近事情多，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柯燃，你曾是我青春里的烟火，只是你盛开在了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