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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暗牢。
“我……我招……”
被铁索穿透了胛骨吊在半空的人终于出了点声,宋之湘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执着一把长长的烙铁,在火盆上方烤得通红。
“这样就对了嘛,”她懒洋洋地放下手里的烙铁,“周大人,大家同朝为官,我本来也不想为难你。实在是……做人,有时候要识点抬举。”
“你……你过来……我只说给你听……”
宋之湘扫他一眼,周连默原本只是地方县城的一个小官员,被皇帝出巡时相中,直接调回上京监管着户部这块肥地。
宋之湘只在下朝时见过他两次,觉得此人为人太过刚直不懂变通,官路可能难以长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因为挡了其他官员的财路被大家联名告发收拾进来。
她撩了撩官袍的下摆,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拍了拍他已然找不出一块完整肌肤的脸。
“说吧。”
“呸!”
一口唾沫直接喷上她的侧脸,周连默犹不解恨,还想伸出双手袭上她的脖子,拉扯着整根锁链一阵猛颤。候在一边的小吏看到这一幕被吓得不清,哆嗦着上来想将两人隔开,被宋之湘挥手制止,她脸上的笑变得很难看。
“周连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梁就是有了你们才会……变成这样……”胛骨一阵刺痛,周连默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半天,“蛀虫……不得好死……”
宋之湘愣了愣,她活了二十五年,敢这样当面骂她的人还真是不多。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在她随洛白陆出行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朝她身上丢鸡蛋,骂她是洛白陆的走狗。后来……洛白陆把那天看到这一幕的官官民民都杀了。
“把他拖下去。”
她突然失去了继续审讯下去的兴致,招了招手让垂着头等在两边的小吏上前。周连默经过她身边时依旧用想要将她挫骨扬灰的眼神盯着她,她也没有察觉一般。
“你身为大梁唯一的女官……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简直是天下女儿的耻辱……咳咳……”
“谁说的?”
宋之湘略略皱眉,还未开口却先被头顶上方暗牢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截断了话茬。洛白陆穿着一身墨黑官袍,笑意盈盈地俯身而下,神情愉悦。
“周大人,我只有之湘这一个宝贝徒儿,你这样说她,我可是要伤心的。”
宋之湘像被咒语定在原地,浑身僵直。洛白陆已经悠悠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抚上她还沾着周连默口水的脸侧,眼里杀意顿现又很快被隐去。
他重新转向周连默,状似生气地呵斥押着他的小吏,“你们怎么做事的?这位可是皇上钦点的户部尚书周连默周大人,能拿对待普通犯人的那些对待他吗?”
他上前两步,从小吏手中接过缚着周连默的铁链,用力一抽。铁链从周连默的胛骨中抽了出来,鲜血四处飞溅,周连默疼得蜷在地上滚作一团。
他却借机蹲下身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感叹,“真可惜,本来还想和你多过几招的,皇上那边已经耐不住性子,吵着要赦免你了。”
得不到回答,洛白陆又挑了挑眉,兴致不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有这一点手段吧?”
他伸手把周连默从地上拉起来,腰间却不经意掉出一块玉佩,周连默只是无意瞟了一眼,整个人立刻如坠冰窖。
“哦,忘了告诉周大人,”洛白陆细细品尝着周连默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语气轻快,“我昨天新纳了一房小妾,好像叫……周连枝。”
“你把连枝怎么了?你把连枝怎么了?”
周连默突然疯了一般扑向他,洛白陆被他推得向后两步,黑袍上沾满鲜血,表情却十分无辜,“这可是周姑娘自己要嫁给我的,我也事先告诉过她我是大梁第一奸臣,‘人人得而诛之’……可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即使只给我当个暖床的丫头这辈子也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