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路上堵车了我刚到,嗯,嗯,行,我就在出口等你。”
刘宇航边打电话边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国际到达大厅的人流里,最后停在4号出口前。
乘客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了,刘宇航向内张望着。肩膀好像被人碰了一下,刘宇航不耐烦地扭头瞥了一眼。
等等。刘宇航转过身子。
“嗨,学长!”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冲他笑着说。
“至孝!”刘宇航有些不敢相信。
“嘿嘿,好久不见啊,你在等人呢?”
“对,接个人,好巧。你,你是毕业了吗?”
“嗯,今年毕业的,这不回来了嘛。”
“嗯。”刘宇航点点头,脑中思索着该说点什么。
“对了,你在等谁啊?莫非,是等女朋——”
“笑笑啊,笑笑。”一对中年夫妇冲至孝喊着小跑过来。
“爸,妈。”至孝和他们拥抱。
“哎哟今天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堵车堵得厉害。都怪你爸,让他早点出门非要看完球赛。”妈妈拉着至孝的手发着牢骚。
“哎呀没事的,这不是刚好嘛。”
“这位是——”妈妈上下打量着刘宇航。
“我以前大学的学长,刚好碰到。”
“噢,你好你好。”妈妈伸出手来和刘宇航握手。
至孝冲爸爸吐吐舌头,“爸,你看我妈。”
“行啦行啦,看谁都像看女婿,快走吧。”爸爸推了推妈妈。
“学长,我们走啦,再见。”至孝挥挥手。
“嗯再见。”
刘宇航看着至孝的背影长出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然后被吓了一跳。
“哥你看什么呢?”妹妹刚刚走出来站在他身后。
“没事没事,行李给我,走吧。”
来到地下车库,刘宇航把行李抬进后备箱里。
“哥让我开车好不好?”妹妹问。
“你行不行啊。”
“放心吧,老司机了。”妹妹拍拍胸脯。
“正好我也累了,昨天又加班今天还得来接你。”
“嘻嘻,走咯。”妹妹发动车子。
刘宇航把身子陷进副驾驶座位,脑海陷进汹涌的回忆里。
大二下学期的第一堂桥牌选修课,那是刘宇航第一次见到至孝。
那天刘宇航早早地来到了教室。老师让他们把桌子摆成四人一组的样子。刘宇航和一个男生坐在教室门口的位置,还有两个空位一直没人坐。
上课铃敲响,至孝和同伴匆匆跑进来,看到那两个空位径直坐下。
彼时的至孝还留着假小子一样的齐刘海短发,整个人瘦瘦高高的,被风一吹就能吹倒。虽然背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双肩书包,但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性冷淡气质。
老师开始点名,刘宇航看着讲台,眼角余光时不时地拢在至孝身上。
至孝的眉眼、鼻子和嘴唇都和她整个人一样,细细薄薄的,脸上的皮肤雪白。偶尔低头能看到她同样细长的双腿交错着搭在桌子下。
“13新闻,陆至孝。”
“到。”至孝应了声,然后和同伴小声说了句,“该不会都是大一的吧。”
刘宇航不爱说话,尤其是面对生人,但听到至孝问这句话后,刘宇航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我是12的。”
“啊,学长好。”这是至孝对刘宇航说的第一句话。事实上,至孝对刘宇航的称呼一直以来都是学长,从来没变过。
桥牌是四人牌戏,老师按照座位给他们分了组,说,“可以不来上课,但是要请假。不是跟我请哦,是跟你的组员请,你们是个团队,其他人同意就行。”
于是整个学期下来,刘宇航和至孝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问他们,“你们今天去上课吗?”大二的刘宇航对于逃课已经可以做到心安理得了,甚至偶尔还会出现四人集体逃课的情形。
到期末考试那天,刘宇航也没有彻底学会桥牌。好在至孝冰雪聪明,带着刘宇航安全过关。
考试结束后同组的那个男生先走了,刘宇航和至孝还有她同伴一起向着生活区走去。路上至孝提议,要去学校对面的尼积咖啡庆祝。
三个人来到店里刚坐下来一小会,同伴说自己也有事,于是就剩下刘宇航和至孝两个人坐在那里。
想着自己好歹是学长,刘宇航努力地寻找话题和至孝聊天以使气氛不会太尴尬。你们上过谁的课;XX老师知道吗;到了大二就怎样怎样;诸如此类的话题,但效果适得其反。
刘宇航觉得至孝一定看出了他对于这种场合并不是那么长袖善舞,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刘宇航对面,有一句说一句地回答刘宇航的话,偶尔低头啜一口奶茶。
“陆至孝,是你父母起的名字吗?”刘宇航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有个哥哥还叫至仁呢。”至孝吐槽说。
“挺好听的啊,挺有意思的。”刘宇航说。
“一点也不好。”
“呃。”
好吧,或许只有刘宇航自己觉得尴尬,但当至孝说“我们走吧”的时候,刘宇航竟然有些不舍。比起尴尬,他更享受和至孝在一起时那种生硬却又柔软的美妙,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跟至孝待在一起。
回到寝室打游戏到熄灯,刘宇航突然想给至孝打个电话。学期中的时候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方便通知课程。刘宇航记得至孝说过的,“学长,给了号码就一定要打过来哦。”
于是刘宇航走到外面走廊一侧的大阳台上,按下了至孝的号码。
“喂,学长。”至孝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总是细细薄薄的,偶尔会听不大清楚,此刻又多了一分倦意,刘宇航不知道她是不是正准备入眠。
“喂,还没睡啊。”奇怪,刘宇航明知故问。
“嗯,你等一下啊。”至孝说。
“好。”刘宇航背身靠在大阳台的护栏上,手机里传来应是下床的声音,然后是趿着拖鞋走动和拉开门的声音。
“好了。怎么啦?”
“唔,也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
“嗯。”
“你是走到寝室阳台了吗?”
“对。”
“你室友这么早就睡啦。”
“没有,就是,我刚刚在床上,不方便接电话。”
“嗯嗯,对了,”刘宇航想起来问,“你寝室是多少?”
“干嘛你要过来啊?”
“我又不是没去过女生宿舍,去年迎新生的时候帮学妹搬行李进去多少回了。”
“326,我们寝室。”
“326,那应该也在最西边吧,是朝南还是朝北?”
“朝南。怎么啦?”
“我好像看到你了。”刘宇航用力把身子斜着伸出去,就差从大阳台上摔下去了,目光越过垂直的墙面看到马路对面寝室楼一个有些模糊的影子。
“真的吗,啊,我也看到你了。”至孝的声音提高了些。
然后他们各自摇了摇亮着的手机确认彼此的身份。
“我要是去我对面寝室阳台的话就能正面看见你了。”刘宇航说。
“这样啊,那下次吧。”
“行。”
“学长,我大喊一声你应该能听到吧。”
“肯定能,不过这么晚了还是别吧。”
“哈哈,我开玩笑的。”
后来他们又聊了些什么刘宇航已经记不得了,但并没有通话很长时间。大概五分钟后,刘宇航说,“你快进去吧,早点睡。”
“你也是,晚安。”
刘宇航又听到了拉开拉门和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他挂断电话,又在外面待了一会后才回去寝室。
后来刘宇航也没有去对面寝室的阳台上给至孝打过电话。很快,暑假来了。
假期是最能消磨人与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系的。刘宇航和至孝分别在不同的学院,参加的社团风格也大相径庭,交集少之又少。再见到至孝,已经是十月份的国庆假期了。
刘宇航很喜欢这种短假期,因为校园会变得空荡荡的,比平时安静许多,好像整个校园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一样。
那天刘宇航和朋友吃完晚饭,坐在生活区主干道旁的一个小花坛边休息。他们聊着社团里的绯闻八卦,对间或来往的女孩子评头论足,在她们走出去老远后练习吹口哨。
手机震动,刘宇航摸出手机,看到至孝发来的消息。
“学长,我好无聊。”至孝说。
刘宇航问她,“你在寝室吗?”
“嗯。”
“我就坐在你们楼下的小花坛这边,和几个朋友,你要不要来。”刘宇航说。
“好。”至孝说。
放下手机后刘宇航不时扭头看向至孝的寝室楼门口,大约十分钟后,至孝出来了。
十月的天气还有些温热,至孝穿着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踩着不算很高的细跟凉鞋,轻飘飘地向刘宇航走过来。
刘宇航挪到人群最边上,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耳后传来朋友们的起哄声,刘宇航忙解释,“学妹,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