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2018-11-21 19:27:20

我的父亲母亲

父亲生于1957年10月21日,母亲生于1957年9月21日,丁酉鸡,已至花甲。一直都想写点什么,为我的父亲母亲。60大寿到来之际,战战兢兢提笔,感怀他们曾经走过的岁月。

父亲家世代贫农,但人丁兴旺。父亲兄妹五人,父亲排行老大,奶奶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嗓门大得村南说句话,村北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爷爷是个家里来个生人都得躲出去半天的老实人,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80岁了还种着七亩田,还在村里的砖窑厂拉板车挣命。

这样的家庭,那样的光景下,竟然供出了父亲兄弟四个高中生,也不得不让人感慨。

都说长兄如父,作为老大的父亲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每周六回家,每周日返校,从村里到县上,三十几里的路,父亲光脚背着一篮又一篮的地瓜渡过了他三年的高中生涯。

所以至今,父亲都不吃地瓜,伤着胃了。高中毕业后,父亲当了一名小学老师,到了该娶亲的年龄,遇到了我的母亲。

说说我的母亲,母亲家也是兄妹五人。母亲是老幺,姥姥家是地主,母亲出生就没见过姥爷。大姨嫁给了一个当兵的,随军去了武汉。

当年批斗的时候,姥爷被揪了出来。幸亏姥爷一家平时为人好,谁家有个难处,总是会伸手拉一把,所以也没有受多大的冲击,只是被挂着牌子游行了一次。

只是姥爷一生清高孤傲,他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侮辱,回家后收拾行李,去了武汉找我大姨。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年雪下得特别大,坑坑洼洼的地方都被雪给填平了,许是姥爷掉进了坑里,许是迷了路,许是冻死了,反正尸骨无存。

对于母亲这个遗腹子,姥姥和大姨们自是多了份疼爱。母亲没有受过什么苦,就连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有了大姨和姥姥们的庇护,母亲也没挨过饿。母亲高小毕业,在家务农,家里地里,做饭绣花,手巧得见啥会啥,村里村外没人不夸的。

我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两条黝黑的大辫子,圆月似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叫一个俊。这样的姑娘到了适婚的年龄,提亲的人把姥姥家的门槛都踢破了,母亲愣是一个也没看上。

母亲的三姨这时候来给提亲了,提的小伙子就是我的父亲。母亲一听是个小学老师,当时就有了好感。然后是双方见面,我母亲曾经给我描绘过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父亲穿着借来的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推着借来的一辆自行车走进了姥姥家的院子。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父亲压根就不会骑自行车,所以他推的时候人是在自行车的外侧。

进院子后,母亲一出来,父亲看到了母亲,就摔倒了。母亲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父亲,就乐了,就决定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

姥姥不无忧虑地告诫母亲,他家兄弟那么多,又是老大,听别人讲,他那个娘是村里的妇女队长,又是个厉害的主,你可考虑好了,嫁过去有你受的罪。母亲想都没想,只记住了上衣口袋插着一支钢笔的父亲。

对于父亲家的状况,母亲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真正嫁过来之后,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家的光景。二叔和三叔在上高中,小叔才二岁,姑姑六岁,还有个80岁的爷爷,婆婆整天开会,公公除了干活吃饭走路都不带抬头的。

父亲整天在学校教书,根本也指望不上。从此,母亲开始了劳作贫苦的生涯。都说长嫂如母,这话一点都不假,小叔和姑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所以,到了后来,即使母亲脑栓半边身子不利索,也丝毫不影响她在这个大家庭至高无上的地位。

日子虽然艰辛,可是父亲母亲的感情足以弥补。哥哥和我的相继出生,更给这个家带来欢乐和生机,我的童年是在幸福中度过的。

冬天的晚上,外面大雪纷飞,我和哥哥早早地爬到被窝里,母亲在油灯下做鞋纺线,父亲给我们讲三国,讲水浒,讲杨家将,讲三侠五义。

地上是冒着小火星的灰堆,里面埋着的是又面又甜的地瓜和焦脆的花生。不讲故事的时候,是父亲在教母亲读书写字,一家四口的小日子就是在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突然不想教学了,他迷上了无线电,一门心思地钻研,家里的收音机啊什么的都被他拆得四零八散,像着了魔。

后来,父亲还是辞了职,并决定去郑州进修两年学习无线电,母亲卖了家里的粮食送走了父亲。

母亲一个人供着我、哥哥和父亲三个人读书。家里十二亩地,母亲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拼命地干。

第二年父亲拍电报要学费的时候,母亲实在没有办法,把家里喂养的不到一百斤的猪和胳膊粗细的树都卖了,才凑够了父亲那半年的学费。

秋收了,母亲拉着板车从地里往外运麦子,刚下过雨的地里泥泞不堪,我和哥哥从后面死命地推。母亲咬着牙,身子弓得快趴到了地上,汗珠子砸在地上,溅起了水花。这样的场面,我长大成人后,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在梦里重现。

父亲终于学成归来了,开了门市部,家里的日子好起来了。父亲从小就极疼我,最好的最时兴的衣服我总是第一个穿上身。上初中的时候,父亲除了给我交上足够的粮食让我换饭票吃饭外,每周给我50块钱让我零花。

那个时候50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可父亲舍得。临近毕业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去商场买了一套三件套的正装,说是要毕业了,要穿好点的。

那套衣服成了我们班女生的脸面,去面试的时候都向我借着穿。父亲带我去郑州,去开封,去灵宝,他出门总会带上我。为此,哥哥不止一次地说父亲偏心。父亲知道女儿是要富养的,所以我整个学生时代是在这种浓浓的父爱的包围下成长起来的。

后来,父亲的生意不好了,还欠了债。可是即使这种情况下,父亲从来不让母亲跟着操心。有来要债的,父亲总是赶紧把人家领到外面,尽量不让母亲听到或看到。

他说,你母亲心眼小,经不住事,知道了也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就行。

母亲身上穿的所有衣服,母亲脸上抹的润肤油,脚上穿的袜子,洗头的洗发膏,来月经的卫生棉。所有的一切,母亲从她嫁过来那天起,都是父亲操持买的。

母亲曾经骄傲地不止一次对我说,闺女,妈不求你别的,妈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像你爸对我一样的丈夫,那妈就放心了。

由于做生意时,父亲早上去进货,晚上回来。为了省钱和赶时间,父亲经常是早饭午饭和晚饭一起吃,长期的饮食不均,父亲得了糖尿病。

糖尿病不能吃甜的,所有的水果从此和父亲无缘。为了锻炼身体,父亲开始了每晚跑步。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父亲的毅力让我敬佩,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本以为,父亲和母亲会这样平安地度过属于他们晚年。孰料,老天爷偏不。2012年7月1日,身体一向很好的母亲突然脑梗,左半边的身子瘫了,父亲的苦日子来了。

母亲躺在医院里,父亲日夜陪伴在身边,擦屎接尿,无一句怨言。母亲一生要强,一下子成了废人,她自己受不了,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

她骂医生,骂护士,骂父亲,骂哥哥,骂我。父亲展现出他极大的温柔和耐心,他安慰她,给她讲笑话,给她讲道理,给她喂饭,像父亲对女儿一样。

有一次,我和父亲用轮椅推着母亲去医院的餐厅吃饭,母亲说要吃水饺,我买来了水饺,母亲又说要吃炒面,我买来了炒面。

母亲又指着餐厅一个寿司的图片说要吃这个,父亲没吃过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父亲跑到卖饭的窗口去问有没有,人家惊诧地看着父亲说没有。

父亲跑回来告诉母亲,母亲像孩子一样撒娇。父亲顶着烈日跑到外面,买了紫菜和大米饭,笨拙地包起来给母亲吃。母亲吃了一口扔到了地上,父亲一脸宠溺地笑着又捡了起来。我当时想,母亲真幸福,母亲真幸运,母亲这辈子值了。

母亲的病到现在也没有太大的起色,父亲一个人照顾着母亲,照顾着患癌症的爷爷,照顾着摔伤再也不能站起来的奶奶。

母亲病之前,父亲是没下过厨房的,父亲连面条也不会下。母亲病了之后,父亲学会了炖排骨,学会了包饺子,学会了母亲最爱吃的面疙瘩,学会了炒各种各样母亲爱吃的菜。

春节,我回家,目睹了父亲的一天。早上五点半,父亲起床,洗漱,打扫院子,把泡好的豆子放进豆浆机,烧上一大锅热水。

然后,给母亲穿衣伺候母亲起床,把牙膏挤到牙刷上递给母亲,母亲刷完牙后,把洗脸水兑得不凉不热让母亲洗脸。母亲洗漱完后,豆浆馒头和鸡蛋也好了,端上让母亲先吃。

然后去患了直肠癌动了手术的爷爷那儿,让爷爷起床,给爷爷换尿袋,伺候爷爷吃饭。都吃完后,父亲才能吃上早饭。

忙活完后,母亲出去玩,父亲开始干活,好多人家送来的电视啊、冰箱啊,父亲带上老花镜修理。

到十二点,母亲回来了,父亲开始做饭。下午父亲要出门,嘱咐母亲在家好好的,别走太远。母亲孩子一样依恋,让父亲快点回来。

晚上,吃完饭后,父亲又弄了一桶热水让母亲泡脚,给母亲按摩,好让母亲瘫痪的左手和左腿不至于萎缩。

父亲母亲今年都60了,父亲母亲都老了,父亲母亲这一辈子相濡以沫。年轻的时候,母亲成就了父亲的梦想。年老了,父亲成了母亲的臂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我的爹娘,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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