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沙:夕阳下的罪恶

2018-11-21 19:59:24 作者:幽林一支

漫漫黄沙路,走不尽世事沧桑,凛凛西来风,吹不断千年离肠,几经变化的天地间,立着一棵古老的柳树,叶生叶落,枝新枝旧,鸦还鸦去,它始终屹立于日月轮转之中,见证着过往,也成为了过往。

1

西斜的太阳不再那么灼热,火焰的厚度降却三分,围着古老的柳树被拉起的一条红色的警戒线,几名考古工作者正或蹲或跪于柳树之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去除那覆盖于地面的一层层泥沙,全身衫巾皆湿。

夕阳渐沉,地面渐深,一具骸骨渐渐裸露在风中,考古工作者们显得异常兴奋,手中的动作不禁加快了几分。

不久,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整具骸骨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骸骨整体呈一种青白色,姿势略显奇特,它仰面朝上,双手掌背向下交叉放在脸上,脸则是微微侧向一边。

在骸骨的颅骨后脑勺处发现了一道很深很长的裂痕,而且骸骨明显是“裸埋”于柳树下,没有棺木,很像是被人抛尸荒野。

“裘教授,您看!”一名考古工作者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对着正仔细观察着骸骨的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人喊道。

老人名叫裘禾,X大学的教授,省级考古专家,从事考古工作已经三十余年,是本次考古工作的领队。

裘禾教授闻声抬起头望了过去,原来在骸骨的下方发现了一块玉佩,上面以繁体刻着三个字“枼[yè]正清”,如无意外便是眼前这具骸骨生前的名字。

看着玉佩上面的名字,裘禾教授不禁陷入沉思,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似乎自己曾几何时见过。

此时,夕阳深沉,枯色的骸骨是染上一层浓艳的血色,那柳树上粗壮的藤蔓如一条条巨大的毒蛇缠绕着,晚霞如血,却不知染红的究竟是何人的罪孽。

2

雪从申时便开始下了,不过只是一些碎末,天灰蒙蒙的,风旋转着,温度在不断下降,渐渐地,雪变大了,到了酉时,已是变成了一片片白色的鹅毛。

冬日的夜来得比较早,风雪下得大街早已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叶正清同几个要好的书生从一家酒楼出来,叶正清一直以来都较为节制,所以还算清醒,而其他几个书生则早已是烂醉如泥。

叶正清同几名书生歪歪扭扭地朝前走去,他努力控制着方向,以一己之力尽力不让他们倒下。不过叶正清的身体不够强壮,毕竟是一介书生,所以整个横着的队伍还是偶尔会偏向一旁,让他无力可为。

不久,在一个馒头店前,整个队伍再次朝着街边斜去,叶正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却仍没能将身边这些醉醺醺的家伙给拉回,几人皆是朝着路边倒去。

不偏不倚,最边上的两个书生正好压着一个躺在路边的乞丐。

倒下之后,两名书生过来许久才反应过来,借着馒头店微弱的灯光看清了身下的乞丐,一身污浊,恶气熏鼻,两人皆是皱紧了眉头,一脸极度厌恶地爬起身。

“晦气,实在是晦气!”

“死乞丐,哪里不好躺,却是要躺在我们倒下的地方!”

一阵含糊不清的叫骂后两名书生越发觉得心里不爽,对着躺在地面的乞丐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而其他两名醉醺醺的书生也爬了起来,看着同伴在奋力踢踹着墙角边的乞丐,不由分说也是加入了进来。

而一旁累得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叶正清见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努力爬起身体挡在几名书生面前,“好了!不要再打了!”

“叶兄又善心大发了。”

“一个乞丐而已,叶兄何必这么认真。”

“就是啊,我们不打他他也得冻死、饿死,死之前能给我等发泄一番,也算是有价值了。”

几名书生含糊不清地说道,闻言叶正清的眉皱得更深了,“诸位再说这种话叶某和诸位就此断交!”

“好了好了,我们不打就是了。”见叶正清认真起来几人便不再言语纷纷东倒西歪地让开。

叶正清来到那蜷缩着身体的乞丐身侧,蹲下,温柔地问道:“你没事吧?”

乞丐闻言,稍稍睁开了眼,嘴微微动着,却是没能发出声音。

叶正清见状,闻着一旁散发出阵阵香气的馒头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起了身跑到馒头店买了几个大白馒头而后又飞速跑了回来,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乞丐,原本还奄奄一息的乞丐突然身体挺起,抓着馒头便朝嘴里使劲地塞。

几名醉醺醺的书生见状,皆是默默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一同离开,只留下了叶正清和那名乞丐。

3

经过对骸骨的一系列鉴定,最终初步物理确定,死者为男性,死的时候在二十六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五尺七寸,生活在距今一千年左右的宋代,其后脑勺的裂痕为后天重物撞击所致,极有可能就是造成死者死亡的直接原因。

原本一个死了千年的古人,即便是被抛尸荒野的,也没什么可好奇的,毕竟中华上下五千年,不知出了多少孤魂野鬼。

然而裘禾教授却是依旧对这具骸骨十分在意,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史书上有个被记载的人和这具骸骨身下发现的那枚玉佩上所雕刻的名字一致,那就是当时的礼部尚书叶正清。

照常理来讲,古人也不少,那个时代有个同名同姓之人好像也没有任何可质疑的地方,然而,问题就出在此骸骨不但与那礼部尚书叶正清生活在同一时期,年龄极其相近,而且关于礼部尚书叶正清的记载,在不同史书上有着很明显的出入。

在其本县的县志当中记载,叶正清身高为五尺七寸,清秀消瘦,而别的史书上记载的叶正清则是身高五尺四寸,膀大腰圆。

清秀消瘦和膀大腰圆的记载有出入可以解释得清,毕竟人能瘦也能胖,但是五尺七寸和五尺四寸的记载就解释不通了,县志记载的是叶正清少年未入仕途之时的身高,而其他史书多记载的是叶正清已高中为官后的身高。

试问一个古人究竟如何由高变矮,而且还相差了三寸左右的身高?这仅仅是史书记载的有误,还是另有隐情呢?

一团浓郁的迷云盘踞在裘禾教授的脑瓜顶上,驱之不去。

4

仲春已过,初夏刚致,风和日丽,绿意盎然,一辆马车飞驰于宽敞的官道上,身后扬起阵阵灰黄的尘土。

由远及近,马车的车窗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的,露出里面一张清秀如女子的脸。

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乃是叶正清,而赶马的车夫则是那雪夜中被叶正清救下的乞丐,名叫沈元,他已成为叶府的一名仆人。

叶正清长了颗读书人的脑袋,很多人都是屡战屡败,而他一次就高中了,而且高中得很是轻松。

叶正清仕途第一站是西部一个极度重要的县城——云城,此刻他便是在前往云城赴任的路途中。

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们的马车飞驰得有些快,叶正清透过车窗看着不断倒飞的渐渐陌生的景致有些眼晕,所以准备放下车窗的帘布,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他的眼中闪过,叶正清赶紧掀开车门对着正全力赶车的沈元大叫道:“沈元,停车!”

“吁!”闻声沈元麻利地将马车停下。

“老爷,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个人躺在路边。”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是不是您眼花了。”闻言沈元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必定又是善心大发了。

“不可能,我看得很真切,赶紧过去看看吧。”叶正清一脸认真,他确信他看到了。

“好的。”沈元见状内心很是无奈,可脸上还是表现得乖乖的,下了车朝着后方跑去。

片刻之后沈元跑了回来,光顾着喘气不说话。

“怎么样?”叶正清急迫地问道。

“是有个人躺在路边,不过已经没气了。”沈元吞了半天口水说了这么一句。

“我去看看。”

“老爷,我们还赶着去云城呢。”

“耽误不了。”

叶正清下了马车急急忙忙地朝着马车后方跑起来。

不久叶正清来到那躺在路边之人的身旁,只见对方衣衫褴褛,但是衣着的布料不错,做工也很讲究,不是穷人模样。

叶正清蹲下身子,试了试对方的鼻息,摸了摸对方的脉搏,“还有气!”

“沈元,赶紧过来搭把手!”叶正清一边努力扶起那昏倒之人一边冲着马车方向大喊道。

沈元呼吸刚恢复正常,叶正清这么一喊,又跑了起来。

“老爷,我来吧!”来到叶正清身旁,沈元一把从他手中接过那人,而后屈着身将其背了起来。

5

正史除了不断给出更多的疑点却是没能施舍一丝解答这些疑点的线索,裘禾教授简直是一个脑袋好几个大了,这种抓不住实质的无力感让他很是痛苦,仿佛脚下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慢慢吞没。

不过裘禾教授并没有气馁,能够成为一名享誉中外的考古专家那么一点韧性还是有的。经过十几个日夜的不断查询,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本并不怎么起眼的野史资料上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据那本“不入流”的史书上所记载的,叶正清自从去往云城赴任后便基本没有回过家,即便有也是逗留片刻,便匆匆离去,从未超过一天,甚至都来不及和母亲见上一面。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这件事。

从叶正清到云城上任后便官运亨通,仅仅花了五年时间便成为了礼部尚书,不过这也是他一辈子最高的官衔了。

在古代孝道可是很重要的,叶家就叶正清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父亲很早就仙逝,母子两人可谓相依为命。而且据正史记载叶母还有眼疾,但是从叶正清高中离家赴任后便从未将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过。

去往云城上任时可以理解,路途遥远,叶母年纪大,身子骨吃不消,可是做了礼部尚书却依旧不将母亲接到身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据记载,在叶正清成为礼部尚书后的第三年,一直居住在老家的母亲因思子心切突然找上门来。然而最令人意外的是在叶母到来后不久,便从叶府传出一个异闻,老太太突然就疯了,每日痛哭流涕,以泪洗脸,一个劲地念念碎碎,说叶尚书不是自己的儿子,随后更是一病不起,半年不到便是撒手人寰了。

结合这个并不怎么令人信服的野史,裘禾教授却将那些正史中看似杂乱的疑点慢慢串联起来了,突然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史实……

6

天灰蒙蒙的,下着临近中秋的小雨,风不大,却夹带着深深的寒意,叶正清的轿子刚刚在大宅门口落下,老仆人何伯便一脸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从老家来了,正和夫人还有少爷在房间等您呢!”

闻言,叶正清脸色一沉,心揪了一下,立马坐回了轿子。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何伯见叶正清脸色发白地坐回轿子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头晕。对了,何伯赶紧派人去把沈老爷请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叶正清捂着胸口沉声说道。

“老爷,哪个沈老爷?”

“沈元沈老爷,住在城东的那个富商。”

“啊,就是以前常来我们叶府的那个沈老爷啊,小的知道了。”

待到何伯离开,叶正清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于是下了轿,慢慢朝着大门走去。

此时那熟悉的朱色大门在叶正清眼中变得极其陌生和恐怖,就像一只巨大怪兽张着的血盆大口,而他是不得不步入其中。

对于老夫人的到来叶府上上下下都很高兴,看到叶正清进门都是放开了嗓子边跑边喊道:“老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

叶正清步入房中时自己的夫人正领着两个孩子和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有说有笑,那老妇人便是叶正清的母亲。

“老爷,您回来了!”

“啊,是正清回来了?!”听着儿媳的话叶母激动地半说半问道。

“娘,我回来了,您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您。”

“我要是不自己来,怕是尚书大人早把我这个老太婆忘了。”叶母倒也是个乐观之人,许久未见儿子,竟是开起玩笑来。

“快过来,让为娘看看。”说是看看,其实叶母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早在四年前她眼疾加重,原本就模糊的世界更是彻底变得黑暗,射不进一丝光亮。

叶正清走到叶母身边,叶母有些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然而摸着叶正清的手,未到三秒,叶母突然是脸色微微一沉,“清儿,来,让为娘看看你的脸,看是不是消瘦了。”

叶正清闻言亦是脸上微微一沉,慢慢蹲下身子。

摸着叶正清的脸,叶母的脸是瞬间彻底沉了下去,满身皱纹和斑点的手是不由地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我当然是您儿子,您的清儿啊,娘。”叶正清努力稳住自己发颤的心说道。

“不,你不是清儿,你绝对不是清儿。”叶母声音有些急促地说道。

“娘,您这是怎么了?我真的是清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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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林一支  作家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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