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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哲急匆匆地关上房门跑上电梯，他必须马上赶往机场。
他住顶楼，二十四层，照说这个点，这么晚了，电梯本该没那么忙，可是从他进了电梯一层一停接连上了四个人。心急如焚的他，恨不能直接关上电梯门。
电梯显示到十五层，突然，电梯里应急灯亮了，电梯停了下来。
电梯里一阵骚动。
“快联系物业！”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但是没有信号。
“打紧急电话！”一个女声响起。
吴哲离电话最近，他拿起了电话，“喂，2号楼2单元，电梯故障，现有五人被困。”
“小区现在整体停电，请等待，不要紧张。”
“什么时间能来电。”
“正在查找原因，请不要擅自行动，电梯不会发生坠落，请耐心等待来电救援。”
吴哲放下电话，转身对其他人说：“妈的，小区停电了。”
其实，刚才的电话其他人都听见了，但是还是在吴哲的话音落下时，发出一阵抱怨。
拿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想给邓薇打个电话都不可能。吴哲忿忿地将手机关上，从衣袋里掏出烟。
“您还是别抽了，这通风不好。”电梯里那个穿红T恤的女孩说。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不知要待多长时间。
扫了一眼那女孩子，吴哲收起了烟。
另一个穿蓝西服的年轻人自顾自骂道：“靠，点真背！”说着话将西服脱了下来。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两条腿交替着轻轻抖动着。
角落里的一位老人，只是斜靠在电梯上，没有说话。
突然，应急灯闪了几下灭了，电梯里一片漆黑。
“这灯质量也太差了。”
“小区物业真是白吃饭。”
一阵抱怨后，电梯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拿着手机，没有信号，但是有光，总是能驱淡黑暗带来的恐惧。
看了一下时间，吴哲有些灰心地坐在了地上，将手机收起来，自言自语，“真他妈倒霉！来不及了！”
蓝西服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哥们儿，你也赶火车？”
“去机场，送人。”吴哲低头有些灰心地说。
“那还好，我这赶不上火车，估计得失业了。”蓝西服将身边的行李箱摆了下，也将手机装回了衣袋。
“出差？”吴哲抬起头问。
“去给合作方送样品，看来是不行了，时间来不及了，这个合作悬了。”蓝西服重重地拍了下行李箱，“你去送女朋友？”
“今晚过了，可能就不是了。”在黑暗中，吴哲叹了口气。
“闹别扭了？”蓝西服问。
“她今天出国。”吴哲心里隐隐有些痛，握紧了双手。
吴哲和邓薇是大学同学。
邓薇家是北京的，父亲是个企业高管，家里条件挺好，对吴哲不太满意，主要是吴哲家条件太一般，他还是个北漂。家里张罗着送邓薇出国深造，今晚邓薇到了机场才给他打了电话，想再见见他。
听了吴哲这话，蓝西服没有再问，出国基本就是分手代名词。
对面那个女孩也坐了下来，一伸脚碰到了蓝西服的脚，“对不起。”
“没事儿，怎么这么晚还出门？”蓝西服将脚收了下。
“一天没出门了，买点吃的。”女孩说。
“这么晚还没吃东西？”蓝西服有点不相信地问。
“赶稿子，没顾上。”女孩抬起头说，手里的手机暗了下来。
“作家？”蓝西服语气里有点质疑。
“作什么家，写字为生。”女孩的语气里有些调侃的无奈。
“自由职业，羡慕。”吴哲插了一句。
“哪有那么潇洒，说实话，我也就是个枪手，养活自己而已。”女孩低头拍了拍牛仔裤，其实黑暗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我至今也没有什么能签的大作，不像同学签了起点，签了每天读点故事，有的还签了影视权。”
说着话，女孩在黑暗中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每天待在屋里写啊写，连交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写了长篇没有多少阅读量，开了公众号没有关注。毕业几年了，在老家她这个年纪早结婚生孩子了，而她还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漂着，守着一份缥缈的梦想。
“姑娘，你学中文的？”一直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老人问。
“嗯。”
“我也是学中文的。”老人也弯身坐在了女孩旁边。
“老伯也学中文。”女孩转过头来，声音里有点兴奋。
“我们那时没有这么多媒体，我也就进了企业写了一辈子总结汇报。”老人调整了一下坐姿。
“老伯，您怎么也这么晚出门。”女孩转移了话题。
“睡不着。”老人苍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悲凉。
“您也不让家里人陪着。”
“家里就我一个人，儿子出国了，老伴没了。”老人将自己的手机关上，黑暗中眼睛湿了。
老人曾出国和儿子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太寂寞了，语言不通，环境也不熟悉。儿子媳妇在国外也不容易，总不能让年轻人放弃自己的生活回国陪着他个老孤老头子。老伴还在时，两人还是个伴，现在一个人守得住寂寞，可是耐不了孤单。
电梯里安静了，只有中年男人的手机还亮着。
他正对着电梯门坐了下来，也将手机关了，脸上显出焦急。
若不是电梯出了问题，他现在应该在家里，躺在床上，心安理得，不用费心去想什么借口理由。
一直以来，日子过得挺美，隔三差五来情人这里一番云雨，带着那个年轻女人的温存回家睡一觉，第二天生活继续。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被关在这个小区电梯里，手机还无法接通，什么理由才能将家里那个女人糊弄过去，得费些心思了。
黑暗中，听得见呼吸的声音，每个人都在黑暗的掩饰下，尽情地流露那个真实自己的真实情感。
2
机场的大厅，人来人往，邓薇和家人依依惜别，她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希望能看到那个盼望的号码，但是没有。妈妈再一次催她快点去安检，她这才走向了安检口。
真的是只想再见一见吴哲。
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邓薇又拿出了手机，还是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她又一次输入了那个电话，然后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消掉。
广播里，那班飞机已开始登机，邓薇的手机上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她终于拨出了那个号码，无法接通！
竟然是无法接通，邓薇关上手机，将电话卡取出，扔进了垃圾桶，这个号以后用不着了。
邓薇拉起行李箱走向登机口，嘴角无奈地向上弯了弯。
多少次争吵，她转身时，吴哲就会从身后抱住她，在耳边呢喃着“不要走”，这回肯定是不会了。
无法接通，他竟是如此决绝！
邓薇用手抹了下眼睛，将机票交给了空姐。
飞机在黑夜中滑行，起飞，看着夜晚的城市渐渐远去，邓薇流着泪告诉自己。
结束了！
——
火车站里熙熙攘攘，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子正在打电话，“周总，你看不是我们没有诚意，到现在我也没有见到你公司的人，也没有看到公司的产品，你知道，我也是有压力的，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吴总，真不好意思，公司的人正往火车站去呢。”
“你看，我这就要检票了，真的是不好意思了。”白衬衫男子挂了电话，和身边的两个小伙一起排到检票的队伍中。
吴总气愤地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在屋里徘徊了两圈，又一次拨了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他真的不能理解，分明在电话里都安排好了，那小子说马上就出发去火车站。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要是不能去就来个电话说明，要是路上有什么事也可以沟通一下换人去，就这样无法接通的状态，算怎么回事，白白耽误了时间。
这单生意是托了人情，花了钱才找到的门路，要是能按计划进行是十拿九稳的生意，现在倒好，一手好牌就这样臭在这个小子身上。
吴总气呼呼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蓝西服的号，真想狠狠痛骂他一顿才解气。
TMD，无法接通！
他又一次狠狠地将手机扔到桌上，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咚喝了一气，恶狠狠地将矿泉水瓶捏扁，里面的水从瓶口溢出，他气极败坏地将瓶子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溅了一地的水。
开了这小子都不解气！
损失太大了！
——
中年女子独坐在客厅又一次拨出了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这一年来，他加班的日子很多，可以理解，职位高了总是有很多责任和应酬。
可以前的日子就算加班也在这个点回来了，今天怎么了呢？
今天晚上，他打了电话说是要加班，让她不用等他吃饭。他只说要晚些回来，电话这么长时间还都是无法接通，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就算听不到电话，也不该是无法接通。
在家里坐立不安，又拨了几遍电话，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她想到那些晚上发生的车祸，晚上发生的抢劫，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突发了什么事，他的血压有点高，心脏病？或者脑溢血？
还是无法接通。
打了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看来办公室没有人，那就是离开公司了，离开了，还没有到家。
她不敢想，怕真的是有了意外。
想报警，可是无非是老公晚上没回家，怕有点小题大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