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方的夏天总是湿腻腻的，连偶尔吹过的微风都像是某部动漫里软趴趴的触手，裹在身上起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起床”暂且从“人生最艰难的事排行榜”退位让贤，“出门”荣登榜首。
和出去被蒸成个包子然后在地铁里挤成条臭烘烘的沙丁鱼相比，加班似乎都不是件那么烦人的事情了。
一天的工作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电梯里宋歌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漫无目的的神游天外。
“房子离公司太远，要不要搬个家”“回家吃点什么”“要不要养条狗”……
这是她在南方度过的第二个夏天，依旧兵荒马乱。
“叮——”一声开门声拉回她的思绪，有人要进来了，她往右边挪了挪。
一抬头正对上来人的眼睛，怔住了。
没有什么汹涌而来的回忆，也没有千头万绪的感慨，她就是单纯的，大脑当机了。
大概有三秒钟，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死盯着容琛的眼睛，一动不动。
电梯门“啪”一声关上，宋歌回过神来。
他乡遇故知该说点什么呢，哦：“好巧呢。”她眨了眨眼睛。
容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是啊，什么时候来的？”
2
高三那年容琛转学到外婆所在的北方上学，成了宋歌的同桌。
宋歌还记得初见他时，他抱着一摞书跟在班主任身后，白半袖牛仔裤，带着南方男孩子特有的儒雅与沉静。
坐在她身边时她闻到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他一定经常喝牛奶。”就着这股奶香，看着她的新同桌比女孩子还白皙的侧脸，她暗搓搓的决定回去就让她妈买一箱纯牛奶。
刚来的好看的男同学总是会很受女生欢迎，每次一下课就有那种很活泼的女生过来，以帮助新同学尽快熟悉环境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看帅哥，庸俗！宋歌表示看不起她们。
为了证明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开学半个月她没有和容琛进行过一次非必要的交流。
少年的新鲜感总是消散得很快，学期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宋歌早忘了自己也曾清高过——和容琛嘻嘻哈哈地玩成一团了。
当然，嘻嘻哈哈的是她，玩成一团的也是她，容琛性格有点别扭，大概是成绩好智商高的原因，总觉得别人都是二百五。
反倒宋歌心大惯了，别说同桌就是有点高冷，就是头猪她也能和人家玩出花样来。
再说容琛还能借给她作业参考参考。
3
“快点，容琛！英语作业借我看看！”宋歌火急火燎跑到座位上，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和容琛借作业。
“屁多点作业还能写不完！”容琛顺口讽刺一句，麻利的把练习册扔到宋歌桌子上。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妖精。”她翻开作业奋笔疾书，嘴却也不停：“这不昨天写数学作业了嘛，每次模拟考一过，数学老师就跟磕了药似的留作业，差点写断气。”
没等容琛回答又想起一件事，“诶，来得路上听人说班主任又发现咱们班一对恋爱的，谁呀，这么不小心？”
“您这一早还挺忙，跑步听八卦抄作业什么都没落下，怪不得脑子总不够用。”
后半段话宋歌一律选择无视，自然地接到：“过奖过奖。哎，说起来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啊？”
话一问出口她就预感到会迎来一大波嘲讽，容琛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问男神恋爱的事不就是亵渎他嘛，于是乖乖闭嘴了。
结果等半天没听到容琛回应，她扭头偷瞄一眼，正捕到容琛匆忙错开的眼神。
宋歌心里一跳，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默默写作业去了。
“闭嘴吧你，当心抄串行。”半晌，容琛干巴巴的声音传来。
4
少女的心思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本来她对容琛没什么想法，但知道他可能、大概、差不多喜欢自己后，就连偶尔对视一眼都能品出几分暧昧来。
偏偏喜欢她的人是个别别扭扭的锯嘴葫芦，还整天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宋歌都怀疑那天是自己看错了。
没搞明白容琛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意思，她就发现自己在“他到底喜不喜欢我”的猜测中成功的栽进了容琛这个天坑里。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他？他不就是皮肤好了点，长得高了点，睫毛长了点……好吧，看着容琛认真看书的侧脸，宋歌忧伤的承认她就是个看脸的俗人。
“想什么呢？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容琛扭头，顺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傻了怪你哦。”她捂住脑门瞪他，心中却放起了五彩缤纷的小烟花。
日子在越来越少的高考倒计时与越看越帅的帅哥的侧脸中飞快的流逝，转眼就劳动节了。
只剩一个月要辛苦的高三学子们放假一天。
“容琛后天见啊。”上完最后一节课宋歌边收拾东西边哼歌。
“后天我不来了。”
“怎么啦？”
“我要回长沙了。”容琛垂眸答道。
宋歌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眶，面前容琛的脸随之变得模糊。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
“我们不会分开。”他说。
心中的委屈被从心底猝不及防生出的喜悦撞到头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化作泪水滚了出来。
“好呀。”宋歌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
可惜没去过外面的少女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含义，也太过相信自己的坚定。
大学宋歌和容琛依旧隔了一千多公里。
“你对着手机哭，对着手机笑，就连最后分开了，也没能抱一抱。”看到这句话时是她和容琛冷战的第三天。
说好的冷战不过夜，可真正出现矛盾的时候谁都不肯先低头。
“要不算了吧。”宋歌有些心灰意懒了，趁他们彼此之间还没有厌倦，可以给这段青涩的初恋留点颜面。
“容琛，好聚好散吧。”她给他发消息。
“谢谢了。”第二条消息发出后前面显示出一个红艳艳的感叹号——容琛删了她。
很好，是容大少爷一贯的雷厉风行。
5
“一起吃个饭吧。”第二天宋歌收到了容琛的消息——那天的电梯降得太快，俩人只囫囵吞枣地客套了几句，顺便交换了微信。
“前面不远有家地道的北方面馆。”
“谢谢。”宋歌坐在副驾驶，目光不知不觉转向容琛。时光对他格外优待，帮他锋利了轮廓却没有带给他上班族特有的油腻，依旧清清爽爽如少年一般，认真开车的模样，格外迷人。
容琛心中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身边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贯穿了他整个青春，最后用一句“好聚好散”打发了他。
收到她的信息时他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她的城市，本来想听从朋友的意见给她一个惊喜，哪料到她动作更快地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眼高于顶的容大少爷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做傻子的滋味——果断地删了她尤不解恨，扭头就买了回程的车票。
然而下车后还是英雄气短地去了她的学校，在女生宿舍楼下站了一下午，没有见到她。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容琛目光一扫：“这么看我干什么！旧情难忘？”
话一出口容琛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话说得好像自己还在乎她一样。
然后，她听到身边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叹了口气，说：“是有点。”
手猛地一抖，车身跟着大幅晃了一下，宋歌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啊啊啊，容琛不至于吧！不就是喜欢你一下吗，你就要跟我同归于尽？”
“闭嘴！”
看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宋歌偷偷抿唇一笑。
一路无话。
到终点后，容琛一把拉住打算下车的宋歌：“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哪句？同归于尽还是……”他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开口，“我喜欢你。”
第一次见面就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容琛一个用力把人拉到怀里：“这次我可不会跟你玩什么好聚好散了。”
“那……”
他一低头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唇齿中，免得这没良心的女人又说出什么废话气他。
那……正合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