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

2019-01-19 12:05:44

其他

那孩子又来了,依旧坐在那棵树下,自说自话。已近傍晚时分,阳光过分温柔的罩在那孩子身上,将场景渲染的有些朦胧。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那棵树以及那个人,心中是充满疑惑的,比如:那孩子在树下藏的,到底是什么呢?

林木望着眼前这间院子,心中终于生出些安然。她拖着箱子进了屋,屋子里的家具罩了布,布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地板也不那么干净,好在并没有损坏的东西,收拾一下应当就可以暂住。林木放下行李,循着记忆走进了外婆的房间,依旧是落满灰尘的,衣柜与床也罩着布,但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即使有痕迹也被磨灭了。想到这里,她转身出了房间,计划着简单收拾一下屋子。

林木睁开眼,迷茫了许久终于想起自已身在何方,她看了一下时间,快六点了,太阳丝毫没有要落下去的意思,阳光很是明亮。她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决定出去走走,顺便找点吃的。

在林木模糊的记忆里,这里其实已经算是小镇的边缘,但也许是近些年镇子的发展,周围已经有些繁华的趋势,只这一片居民区还保留着十数年前的样子,不过很快也要拆掉了。

外婆的院子在一个小巷子里,周围的一两户人家已经没有人在,许是已经搬走了吧,走出小巷子是一条较宽阔的街,也是这一带的主路。这倒与林木记忆里的样子重合了,只是现下已经冷清。

街边有一家做面的店还开着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坐在门前看着一本书,神情极是认真,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有些长。林木略走近了一些,老人大概是察觉到,抬头看向她。

“你是……那边那个…齐家的小姑娘吧?”老人眯了下眼睛,像是要把人看的更清楚。

“啊,是的。”林木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外婆。

“你们这一走都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呢,都长这么大了……”老人感叹了一句,收了书起身。“你外婆身子还行吧?”

“外婆…已经去世了”林木记起老人是姓李,一直在经营这家面馆。

老人的身影顿了一下,而后林木听到一声叹息:“老了……”他又看着林木:“还没吃饭吧,进来我给你下碗面。”

林木刚想拒绝,老人已经转身进了店里,她只好跟进去。店面很小,也就两三张桌子,却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下压了一张菜单,也就一些小菜和几种面食。店里已经看不到老人的身影,他的声音却从后厨的地方传出来:“一会儿就好,你坐着等会。”

大概五六分钟,林木还在出神,老人已经端了一碗面走了出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鸡蛋面,尝尝味道变了没?”老人说着把面放到了林木面前,在旁边桌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这里也快拆了,你这次回来,是来收拾收拾?”

“嗯,回来看看还有没有要带走的。我看这里很多人都搬走了,爷爷你怎么没搬呢?”

“快了,我儿子过两天就回来,回头就跟他一起去城里住了,说起来还是舍不得这啊,都住了一辈子了。”老人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对林木说:“不过街尾那个小教堂倒不会拆,你要想去也能去看看。”

林木有些愣,随后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教堂,回应了老人一声。

教堂并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了,也的确很小,一个很小的庭院,长着一株茂盛的无花果树,而后就是一个小型的殿堂。镇上的人并不信教,但教堂却一直存在,说不清是从何时就有的,连那棵无花果树都像是已有百余年的样子。

太阳将要落山了,阳光却依旧是明亮的,四周极是宁静,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土漂浮着。于是林木看到了树下的那个少年。他背对着林木,低头看着树下的一片土地,阳光斑驳的落在他身上,有些不真实。

少年不知站了多久,此时似是打算离开了,他转身,正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木,他皱了下眉,神情有些困惑,又慢慢舒展,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长大了。”林木听到少年的声音,像是带着许久未见的喜悦。

但是,他们认识吗?林木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那少年依旧笑着,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却问她:“要进来吗?”

“好啊。”林木答他,便抬脚走进了教堂。这教堂真的很小,除了一棵无花果树似乎就没什么了。而这个少年,林木想也许是附近还没搬走的哪家的孩子,如果他见过自己,也应该是十五前的事了,可那时候他应当才三四岁吧,那么小的孩子,会记得这么久以前的事吗?

“你很久没来了,不过这里也没什么变化。”少年停顿了一下,又说:“树好像长大了一点。”他侧身看着教堂,过了一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说:“我的名字是江舟。”

林木正看着无花果树出神,却陡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虽然有些诧异,但出于礼貌,她亦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他们都叫你小木。”江舟看着她,“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嗯?”林木下意识想拒绝他的问题,但想了一下,对方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她看到,少年在得到她的回答后,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林木在小教堂里转了一会,期间江舟只是站在树下,时而看树,时而看一下林木。阳光终于要消失了,四周也逐渐暗下来,她决定回家去了。江舟还在树下,她刚想问他怎么还不回家,少年就先开了口:“你明天还会来吗?”

“会。”她其实想说不一定,但又一次改变了语言。“你不回家去吗?”

“过会就回去了,那,明天见。”

林木只好离开,走出十几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堂,少年的身影已经不见,或许是进到教堂里去了吧。她想着,转身离开了。

“林木,这个项目对公司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现在却出现这么大的问题,肯定要有人负责,你是那一环节的主要负责人,你想想怎么办吧!”

“林木,你还是辞职吧,公司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木,测试结果显示,你的抑郁症有更严重的趋势,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小木啊,我今天接到老家那边的电话,那里最近要拆了,你也十几年没有回去了,不如最近回去一趟,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回来,也当是散散心。好不好?”

窗外的阳光已经很强烈了,隐隐还有清脆的鸟鸣。林木睁开眼,梦里的那些声音仿佛还在响,最后母亲的声音终于使她感到一点安然。她也不是小孩子,如果只是辞职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可是分明不是事实的事,他们怎么就如此理所当然的推到自己身上了。

过了许久,林木终于起身,简单解决了早餐,在院子里随意转悠。说是回来收拾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要找的,当初离开的时候就想到也许不会再回来了,该带走的东西也就都带走了,林木想了想,决定去教堂。

江舟站在窗前看着那棵树,余光看到一个人影,他转头,正好看到林木走进来,有一瞬间,他又想起那个孩子,可是那孩子是活泼的,林木却过于安静。他确信那是同一个人,于是他又产生了困惑,难道说,人竟然是如此易变的吗?

他回过神,那人已经走到了树下,仰头看着树叶。他带着一种困惑走出去。

林木也看到他,想了想,开口问他:“这里有铲子或者什么可以挖土的工具吗?”

江舟楞了一下,他想有一个困惑终于可以解开了,但还是决定确定一下。

“你是要挖罐子了吗?”林木听到江舟问。她有些诧异,江舟怎么知道是罐子呢,但转念一想,也许现在的少年也流行埋罐子吧。

“我记得我小时候在这埋过什么。”林木更确定了那一段记忆,于是她接着问:“有铲子吗?”

“有,我去找一下。”江舟转身进了教堂,林木还在树下站着,回忆她把东西埋到了哪个位置。

不过一会,江舟就拎了一把铲子回来。他走到林木面前,神情显出一些跃跃欲试:“我帮你挖吧。”

“好,谢谢。”林木凭着记忆走到一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

少年便开始挖,罐子埋的并不深,不过几下就看到了。透明玻璃的罐子,有点像水果罐头的瓶子,里面装了很多卷起的纸条,因为埋在土里的时间有些长,罐子外面沾了很多泥土。江舟俯身拾起那个罐子,仔细将泥土擦掉才递给林木。

“里面装的,是什么?”江舟望着罐子,有些好奇的问林木。

“不记得了,也许是许了什么愿吧。”林木拿着罐子,看着里面有些发黄的纸条,却着实想不起年少的她到底写了什么,于是,她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对曾经的自己。

林木坐在一阶台阶上,小心的取出罐子里的纸条,一个一个的打开看,江舟也就在旁边安静的坐着。纸条上确实是许的愿望,然而却不像林木想的那样有多么宏大与不切实际,反而过于日常与实际。她写“想要一颗珍宝珠棒棒糖”、“想看一小时动画片”、“希望下周三是晴天”,字迹和一般孩童一样歪扭。林木看着卷曲的纸条,感到好笑又有一点茫然。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她听到江舟的声音。

“嗯,或许是很幼稚。”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会觉得很好笑吗?

“为什么会幼稚?”而少年的声音却像是充满了困惑。

“这些,都不能称之为愿望的,小时候的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吧。”

“可那不也很好吗?因为并不去想遥远的事情,所以快乐也很简单。”林木转头去看他,江舟在说这句话时,神情十分认真,并不是在敷衍。

一只白鸽落在了林木面前,来回踱步,姿态安然,于是突然的,她也认真通过纸条去看儿时的自己,因为一颗糖就很满足的那个自己。那时温暖而幸福的日子,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就连一直浮动的心绪,都变得安稳下来。

她将纸条一一卷起,又放回了罐子里,而后站起身。

“你又要走了吗?”江舟也站起来,“可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林木走到树下,摘下一片叶子,一同放进了罐子里,合好。

“人越长大,就会发生越大的变化吗?”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林木抱着罐子,看着几步之外的江舟,“变化无法衡量,毕竟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我这么回答,你能接受吗?”

“嗯。谢谢你。”少年似乎陷入了思索。

那只鸽子已飞走了,正有一阵微风吹过,一片叶子在地上轻微的盘旋。林木纠结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困惑。

“那么,江舟,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江舟闻声,终于从思索中回神,静静看她。“我和你是什么时候见过?”

“我…我就住在这附近,你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你过来。”少年慢慢的回答,像是一边在回忆。“你应该没见过我,但我经常见到你,我看到过你在树下藏东西。”

“这样啊。”林木也放弃了追问,其实有没有见过又有什么重要的。她抱着罐子,轻轻笑出来。她决定回家去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再见,林木。”少年也微笑着和她告别。

这次林木并没有回头看,江舟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这样回答也不算是撒谎。于是他安心的走入室内,也消失在朦胧的光线里。

自那天后,林木再也没见到过江舟,那个少年和那些对话,仿佛只是一场梦。她只带回了那只罐子,装着泛黄的纸条和制成标本的无花果树树叶。人想通一件事,有时要一辈子,有时却只需一瞬间,林木想,她可以变得勇敢,毕竟此刻的阳光那么好。

后记:这个故事,来源于我的一场梦,后来反复回想,决定将这场梦写出来,但果然创作不易。这也是我第一次写一个故事,或许语言糟糕、逻辑有误,但能够完整的写下来,我还是很开心。

这个故事,是想表达关于幸福的,我认为幸福是很简单的事,前提是不要有过分的奢望。其次是说:人在很低谷时,如果能坚持下去,会顿悟很多事。我经历过,我想的也在故事里表达了一些。最后关于江舟,在梦里他就是特殊的存在,在此处我也并不想更改,当作漏洞也好,当作悬念也好,就都这样吧。

许木9v
许木9v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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