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诡谈录之惊尸

2020-03-28 15:49:06

志异

1

三爷去世了。得到消息,我火速驱车从省城赶回老家。我的老家,在黄河的北岸一个普通的小镇上,小镇名叫安平镇,这里是我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承载了我满满的儿时回忆。

三爷是我爷爷的亲弟弟,也是他那辈儿年纪最小的,我爷爷和大爷爷早就去世了,我对他俩没有什么印象。

反倒是三爷在我小时候没少带我玩,给我买过零食,扎过风筝,还给我刻了一把精致小木剑,至今我还保留着呢!

临近中午,我开车回到镇上,没有回家,直接前往三爷家。因为我知道,父母此时都在三爷家,今天要成殓三爷,事情很多,我的父母作为内亲自然要帮忙的。

“小枫,回来啦!你爸妈都在里屋呢!快去吧!”海叔穿着孝衣正在门口招呼客人,见我来了,打了声招呼。

海叔是三爷唯一的儿子,不过我从他的脸上并没读到些许悲伤,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我打过招呼之后,他反而与几个本家叔伯侃起了大山,兴致浓时还会爆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我能理解,三爷下身瘫痪有一年了,不能动弹。海叔天天伺候着,不能远离,更不能外出打工赚钱,天天在家耗着,难免会有些不耐烦。

如今三爷撒手而去,不管对海叔还是三爷都是一种解脱,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进了院子,本家亲戚,镇上前来帮忙的人,挤满了院子,一片忙乱。我走进堂屋,堂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口漆黑的棺材停在中间,棺材没有封口,棺材盖斜靠着棺材放着。按照规矩,等娘家人来了,瞻仰亡者仪容之后,才能封棺。

也许是堂屋太过空旷吧,我竟然感觉森森寒意透过衣服,正悄悄钻过我的皮肤,一点一点的渗进骨髓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说不出来什么味道,酸酸的,似乎还有些臭,总之闻过之后胃里有些翻腾,很不舒服。我想这就是人们都挤在院子里,而不愿意留在堂屋的原因吧。

三爷此刻应该正躺在棺材里,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听闻他去世,我还是挺难过的,毕竟我小时候,他对我挺好的。

对于死人,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存在恐惧,哪怕此刻躺在棺材里的是我的亲人。我鼓起勇气,想看看死去的三爷是什么样子,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有着对死者的恐惧,又有对三爷的怀念,甚至怀着某种希望,希望三爷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对我露出慈祥的微笑,是的,我希望他死而复生,这种稀奇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我轻移脚步,走到棺材旁边,探头朝棺中看去,只见三爷静静的躺在棺中,穿着一身黑布寿衣,也许是因为身体极其消瘦,寿衣套在他的身上竟显得那么不协调,空荡荡的就像套在一副竹竿绑成的人形架子上。

我的目光从身体移向他的脑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我没有看到一张想象中翻着白眼,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乌青的死人脸。

因为三爷脸上盖着黄纸,唯有露出青灰色的嘴唇中含着一枚噙口钱。这是惯例,但凡死者都是如此。

“啪!”我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虽然拍的不重,但是顿时让尚在胡思乱想中的我心中猛的一颤,浑身汗毛炸起,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小枫,你回来了啊!”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转过头一看,果然是我爸爸。他也是一身白色孝衣,沧桑的脸上透着疲惫,想来三爷的事,他也没少操心。

“爸,你吓我一跳!”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后背的衣服此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瞧你的破胆子,你三爷有什么可怕的,都是自己家的人。”老爸拉着我走进里屋,妈妈还有几个叔伯婶婶都在屋内,我妈跟我寒暄几句,给了我一套孝衣换上。作为晚辈,我是必须要穿孝衣的,这也是规矩。

中午时分,三奶奶的娘家人终于来了,三奶奶去世好几年了,但毕竟是有姻亲的,三爷去世这么大的事,他们娘家人是必须到场的。

人到了,成殓仪式就正式开始了,女人们先是围着棺材一阵儿痛哭,接着在家人的拉扯下离开堂屋,人群散去,堂屋里只剩下几个男家属了,因为棺材要盖上盖子,钉上棺材钉。

我,还有海叔以及他儿子大鹏,我爸,我们四个留了下来。

我靠近棺材,不经意的朝棺材里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三爷的嘴角上竟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碎屑,而他口中的噙口钱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爷爷嘴上是什么东西呀!”大鹏显然也发现了,而且伸手用手指在三爷嘴唇上抿了一下。

手指肚上沾了些碎屑定睛一看,不由惊叫出声,“妈呀!这是馒头碎屑啊!谁这么无聊,在棺材旁边吃馒头。”大鹏怒气冲冲的吼道,眼神扫过棺材,忽然发现棺材尾部,也就是三爷的脚旁蜷缩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由于那东西通体乌黑,和寿衣的颜色相近,加上屋里光线昏暗,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黑蛋,给我出来!”随着大鹏的一声暴喝,那团蜷缩的东西忽然伸展开来,竟然是一只大黑猫,一双眼睛绿幽幽的泛着光,“喵……”黑猫嘞开嘴长啸一声,黑影一闪,从棺材里掠了出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门口。

“这猫怎么在棺材里啊!这下恐怕有麻烦了,不是让你看着猫,不让它靠近棺材么?”老爸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冲着大鹏吼道。

“大伯,黑蛋是只猫啊!我总不可能一直看着它啊!再说这两天我一直就没见过它,谁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棺材里吃馒头了,还弄得馒头渣到处都是。”大鹏有些不忿,但毕竟我爸是长辈,虽然他有些浑,加上我也在,他不敢造次。

“爸,你在担心什么啊!”我有些疑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唉!你们年轻人什么也不知道,老人们说,黑猫不能出现在死人旁边,因为猫会惊尸,被猫惊尸的死人会诈尸的。”

“大伯,你说的都是封建你信,什么惊尸,诈尸,那都是电视里才有的东西,别自己吓自己了。”大鹏不以为然。

“是啊!大哥,这不什么事儿也没有么?赶快把棺材盖盖上吧!”海叔有些心不在焉,只催促着赶快封棺。

“海叔,爷爷的噙口钱不见了。”我说。

“肯定是黑蛋干的,算了,我再去拿一枚铜钱来。”大鹏说着到里屋又翻到一枚铜钱塞到了三爷的嘴里。

接着我们四个抬起棺材盖扣在了棺材上,接着用钉子把棺材封死,才算大功告成了。

2

成殓之后,停棺七天方可下葬,这七天之中,每天早晚本家亲戚都要到三爷灵前烧纸的,并且每晚都要守灵,爸爸和海叔年纪大了,守灵的事就由我和大鹏负责了,守灵不必守一夜,也就走个形式,夜深了,困了,可以去里屋睡觉。

晚上,我和大鹏盘坐在棺材前的小蒲团上,听他吹牛侃大山。

大鹏比我小两岁,初中毕业后就南下打工了,现在深圳一家小公司里混得了一个小经理,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很少回家。

三爷从小就很疼大鹏,但是大鹏长大以后,常年不在家,三爷觉得孤独,就养了只大黑猫,这只黑猫就是大鹏口中的黑蛋。

这些年来黑蛋和三爷形影不离,三爷走到哪里,黑蛋就跟到哪里,比狗还要忠诚。自从一年前三爷瘫痪之后,镇上人再也没见过这一人一猫出现在街上。要说黑蛋也是,近一年来在家足不出户,天天守在三爷的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只猫已经死了呢。

我和大鹏聊着聊着就到午夜时分,两个人都有些疲倦了,伸了伸懒腰,准备回里屋睡觉。就在这时,我们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黑蛋身形灵巧的就钻了进来,我发现它口中叼着一块熟牛肉,看见我俩,它不慌不忙,一跃跳到棺材上,松开口中的牛肉,放在棺材上,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用散发着绿光的眼珠子盯着我俩看。

不知为何被这只黑猫一盯,我浑身上下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我相信大鹏此时的感觉应该与我一模一样,两个大活人被这一只怪异的猫给镇住了。

片刻之后,黑猫仰起脖子长啸一声,那声音就像一个婴孩被掐住了脖子,沙哑,刺耳,声嘶力竭。

我听了头皮一阵发麻,似乎从这只猫的叫声中听出了不甘,愤怒和无可奈何的哀伤。旋即这只猫跳下棺材,一闪而逝,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这只死猫要干嘛?”大鹏回过神来,看着棺材盖上的熟牛肉,一脸的嫌弃,伸手就要把肉拿起来扔掉。

就在这时,棺材忽然晃动了一下。“枫哥,刚才棺材是不是动了?”大鹏的手伸到半空突然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咚……咚……”棺材里有着一股大力正猛烈的冲击着棺材板,剧烈的撞击声如重锤敲击着鼓面,我的心脏也被震得颤动不已,几乎就要从胸腔爆裂而出了。

“咣当!”棺材板终于被掀翻在地,一双枯骨一般黑瘦的手从棺材里探了出来,接着那双手攀着棺材的边沿,一颗脑袋缓缓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颧骨高耸,面皮苍白如纸,布满了尸斑。一双眼睛只剩眼白,眼窝深陷。嘴唇青黑,牙齿外翻,这哪还是我印象中和蔼可亲的三爷啊!分明是一个地狱里跑出来的罗刹凶魂。

我俩都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被塞满了棉花,发不出一丝声音,双腿也似被灌满了铅,竟然无法挪动半步。

三爷从棺材里爬出来,弓着身子,探着脑袋,不断的用鼻子在屋里嗅来嗅去,活像一只大耗子。不一忽儿,他就走到我的身边,用鬼爪一般的手攀着我的双肩,在我脸前嗅来嗅去,那张满是尸斑的老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不断侵袭着我的鼻腔。

就在我难以忍受要吐出来的时候,三爷松开了我,他似乎闻到了他喜欢的味道,只见他俯下身,循着气味找到了那块掉落在地上的熟牛肉,然后他抓起肉就塞进嘴里,疯狂的咀嚼起来,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我胃里一阵翻腾,别提有多恶心了。

这一晚,我不仅亲眼目睹了死人诈尸,还见到了死人吃东西。那种牙齿咀嚼吞咽食物的声音就像狼在撕咬猎物,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三爷吃完了肉,嗅着鼻子,从我俩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走向门外,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了。

“妈呀!诈尸了!”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儿来的大鹏惨叫起来。海叔和爸爸以及几个本家叔伯听到动静,一窝蜂的涌了进来,看见堂屋一片狼藉,棺材里空空如也,一个个也惊掉了下巴。

在爸爸的询问下,我把所见所闻,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众人听了之后,全都吓得面如土色,死人诈尸,他们只是听说过,谁曾想到,今天真的遇上了。

3

“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谁都害怕。但是老爷子的尸体必须找到,不然这事传出去,我们江家可就成了笑柄了!”关键时刻,还是老爸临危不乱,海叔也一脸懵的连连点头。

就这样,我们连夜发动本家亲戚,打着手电火把对整个镇子进行了地毯式搜查,一直找到天亮,一无所获,三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一点踪迹。

第二天,大家又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而此时安平镇所有人都知道我三爷诈尸的事了,一时间镇子上人心惶惶,死人诈尸本就是奇闻怪谈,然而三爷不仅诈尸还能吃肉,还能乱跑。这还了得,那天老爷子要是想起吃人肉来,那整个镇子的人还不遭殃啊!

不到黄昏,家家关门闭户,平日热闹的大街连个鬼影都没了。除了几个相好的本家,没有人愿意帮我们找三爷的尸体了。

我郁闷的想要抽支烟,手伸进口袋,发现烟早就抽没了,于是我径直朝商店走去,想要买盒烟。

当我快要走到街边商店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房檐上有一道黑影闪过,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只黑猫黑蛋。

此时那只黑猫正沿着墙头,扭动着屁股,不紧不慢的朝镇子北方走去,嘴里依稀还叼着什么东西。

想起黑猫之前的种种作为,它叼东西难道是给三爷吃?我忽然想起来,三爷入殓时嘴角的馒头残渣,想来那个时候三爷已经诈尸了,馒头应该是猫叼来的,三爷是躺在棺材里吃的馒头。总之,跟着这只猫一定能找到三爷。

我在后面远远跟着这只黑猫,黑猫一路向北,出了镇子,一直来到镇子北郊的一处废弃的养鸡场墙外,一跃跳上塌了半截的墙头,回头冲我藏匿的方向扫了一眼,跳进了院子。

我心头一紧,这只猫真的成精了,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你的心底,让人脊背发凉。

我抬头看了看天,夕阳西下,暮色笼罩了小镇。我在养鸡场院墙外徘徊,考虑自己要不要进去看看。

终于我一拍大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豁出去了。悄悄翻过院墙,看到院子里只有一间废弃的瓦房,原来的鸡舍早已坍塌,藏不住人。如果三爷在这里,那他一定在那间瓦房里。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瓦房边,通过一扇没了玻璃的窗户向屋里望去,屋里很黑,但是在屋里的一个角洛里似乎蜷缩着一个黑影,看身形好像就是三爷。

我又仔细看了看,就是三爷,那只猫就蹲在他身边,三爷手中正捧着猫叼来的半条鱼津津有味的啃食着。

在这里就好,我挪动脚步,远离了房子,在一处鸡舍的废墟旁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人赶快过来。

打完电话,我又悄悄潜了回去,当我再次透过窗户望向屋内时,赫然发现角落里空无一人,三爷不见了。我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刚才我打电话时,明明没有看见有人从屋里出来啊!这么大点儿的功夫,人哪去了?

正当我发懵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袭来,我心头一惊,慌忙回头一看,顿时吓得我魂飞天外,我只看到一张恐怖的鬼脸紧紧贴着我的脸,紧接着一股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妈妈一脸焦虑的坐在床前,见我醒来,不由转忧为喜,“儿子,好点没?可把我吓死了你。”

“我怎么在这里?三爷呢?”我头痛欲裂,依稀还记得昏倒前发生的事。

“儿子,你还好吧!躺下休息吧,你三爷已经重新用棺材成殓了,没事了。先生说,你被你三爷喷出的一口殃气伤了身子,需要调养几天。”

后来的事情,我都是听我爸跟我说的,那晚他们赶到养鸡场时,发现我和三爷都躺在地上。三爷是真的死了,而我只是昏了过去。

根据家里请的先生说,三爷死后,嗓子里有一口殃气没出,恰巧遇到黑猫惊尸,就诈尸了,在我找到他的时候,三爷恰巧和我面对面时把那口殃气吐出来了,这一吐出来,就算真的死透了。

葬礼那天,海叔在三爷的灵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他在忏悔,在三爷瘫痪这一年,他并没有给予三爷很好的照顾,三爷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反倒是那只黑猫黑蛋,隔三差五就给三爷叼来些吃的,才让三爷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他病情加重,还是撒手人寰了。

听完这些,我心里唏嘘不已,有时候,人真的还不如动物,很多时候,人总会被自己的朋友,亲人背叛,但是你何层听说过,一条狗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思绪万千。这时一声悠长的猫叫在窗外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窗外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视着我,不过片刻之后,这个黑色的身影便一闪而逝,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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