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司乐坊里转了两圈,我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青楼。
表面上看起来普通,这里的伶人小厮们却个个满腹机警,那些楼栏厅中的姑娘看着在对客人卖笑撒娇,笑意却不达眼底,脂粉浓艳的脸上也不见媚俗。
“妈妈,你这里可有男倌?”
“有有有,”接过我递的一锭银子,老鸨满脸堆笑道,“小公子想要什么样儿的?”
“有没有身材健壮的?”
老鸨看我的眼神暧昧起来,“保证让小公子满意。”
说着她去安排了几个男倌,个个高大威猛,身材健硕。
啧啧,之前偷偷跟踪冷南夜他叫的差不多是这身形,挑了一个跟记忆里差不多气质的,便让其他人都退了。
我最拿手的是用各种小毒粉,小倌被折磨的求饶:“公子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原来冷南夜每次来这里,是为了等宫里传的消息。但是小倌只是其中一环,他不知道顶头的人是谁。
没想到冷南夜竟然与宫廷还有牵连,哼,难怪会被小公主看上。
我抬脚准备走,在司乐坊门口遇到那个萧公子。
他淡淡同我点了个头,便由护卫推走。
我驻足了好一会儿,看着他的背影。明明行在凡尘间,却好似对这里毫无兴致,一切繁华与人流,皆入不了他的眼。
后来知道,他叫萧衡,訾虞国大皇子,在钱淑妃的迫害下,原本那么光风霁月心怀天下的温润公子,硬是成了今日这般权衡筹谋、如履薄冰的孤冷谋臣。
我没见过那个温润听说风姿卓越的他,修身、齐国、治天下。如果没有那么多阴暗与贪婪的人,他是否仍会是那个心怀阳光的疏朗少年……
“南夜哥哥,你陪环儿去买衣裳。”一大早,我拉着冷南夜的手央求。听街边的妇人闲聊说西街新开了好几家服饰铺子,还有仙器出售。
他自打坐中收功,看了我一眼,“你缺衣裳?”
缺倒是不缺。“那些衣服都是环儿喜欢的,人家想穿夫君喜欢的服饰。”
他浅眸含笑,嗓音抹了蜜一般的腻人,“环儿穿什么,为夫都喜欢。”
“人家也想给夫君挑几件衣裳。”
我那么贴心,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同他坐在街边吃着早点,像普通的夫妇一样。萝卜陷的包子不是很好吃,我咬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递给他,“夫君,超美味的。”
他看出了我的小九九,却仍旧笑着接下,然后将我咬过的包子吃掉。
那种感觉,比自己吃掉一盘美味珍馐还要满足。
因为他的娇纵,但凡尝到不对胃的,或是吃不下的,都会丢给他。
“夫君,你真好。”
我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牵着他,蹦蹦哒哒地朝服饰铺子去。
由他为我挑了几身衣服,我知道他喜欢浅色,素净的兰、清淡的粉、绿,出乎意料的是他还选了我爱的红色、明媚的黄色。我就爱这些招摇的颜色,阳光,又夺目。
爱,大概就是,喜他所喜,好他所好。
以前最讨厌绿色,可是他挑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够。
“夫君,环儿好看吗?”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被他夸得两颊绯红,开心得直冒小星星。
晚上他带我去遥仙台赏月,一手捧着我爱的果子。
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头顶清冷的月亮静伫,遍照着世间,恍然间不知是月色辉映了人,还是人衬月。
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得偿所愿,与爱厮守不离。
靠在他肩头,我仿佛看到眼前一片浓郁的山景跨过时间的洪流,而我与他,皆已白头。
11
南夜哥哥要去北域,听说那里出了个棘手的妖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众多仙门之人对其束手无策,不得不请他相助。这一去路途遥遥,我想同他一起,他只是笑着让我乖乖等他,我知道,就我这三吊子的飞行功力,只会拖慢他的速度。
他说回来要给我带雾仙花,北域的一种奇花,蓝色花冠,散发着幽寒的香气,吸收了它,仙力能提升一个境地。
我点点头,又不舍。
他很喜欢雾仙这个词。雾仙府也是他取的。
“夫君,环儿舍不得你。”我搂着他的腰撒娇。
“环儿乖,夫君很快就回来。”对上他温柔的眸子,我乖巧点头。
冷南夜走后没多久,苍情山遭到大肆攻陷,一夕间整个仙山无一幸免,血光漫天。惨烈的厮杀声延绵不绝。
我愤恨的瞪着那个昔日清纯落落大方的师姐莫良箫,此刻她的眉眼都染上妖冶,同她一起的还有四师兄,连手里应外合,引天墉派和兰谷派带着豢养的邪兽屠戮我苍情派。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眼睛应该是血红的,周身流动着暴走的气流。
她看我的眼神满是纾解的恨意:“只要苍情派在一天,师兄就不会从你身边离开,我就是要让你变得一无所有!让你体会什么叫痛!”
我没有想过,她对冷南夜的感情会让她变得如此疯狂。
“四师兄,我爹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盯着仍穿着仙山派白衣的男子。
回应我的是他阴冷不屑的眼神,“恩重如山?他眼里除了冷南夜,何时有过其他人?”
“噗……”仙气护体也没有挡住师姐冰冷的剑刺进我的心口,她那解恨的笑在我看来那么悲凉。
我拖着满身血痕拼尽最后一丝仙力逃出罗网,那一刻,多希望我的南夜哥哥在,可是又怕他在。
没有飞出多久,一只邪兽扑了过来。
最后,我被逼到山崖,莫良箫无情的一掌让我成功跌落万丈。
风在耳边呼啸,浑身的剧痛疯狂侵蚀我的意识,满心化出一个念头——
倘若,我能大难不死,一定要将今日所有参与之人,挫骨扬灰!
爹爹、爹爹就惨死在我面前……
盈了满眶的泪,来不及落下,被裹进风里。
那一年,我19岁。
体会了什么叫家破国亡,什么叫九死一生。
苍情派在仙门顶峰的位置待的太久了,引得其他众多门派妒忌,想将其拉下神坛,而他们,一找到机会,也确实这么做了。
还做得决绝,做得毫不留情。
宫无念带人去援助时已为时已晚。
他放言:“苍情派所有现存弟子尽归他邪教,胆敢不从者,杀。违令不服者,杀。”
天墉派和兰谷派的为首者忌惮他的魔功,将残剩不多的弟子交给他。
他们没有想到邪教教主会来掺和一脚。
对此,我无比感激。
感激他出手,护下我仙门仅有的人。
因着他,满山的尸横得以被安葬。
在世人眼里他那样恶,可在我眼里,他是天神,是一次又一次帮了我的人。
12
我到底是命不该绝,那样高的地方,跌落到深潭,沿着江水被萧衡所救。
失去家,失去亲人,我只能躲在萧衡的宫里躲避追杀。
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广昭天下苍情派与魔教勾结,迫害苍生,修魔道,肆意泼脏水诬陷,而他们,只是替苍生除害。
我捏紧了拳头脸色苍白,将萧衡递过来的告贴撕得粉碎。
他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心像是被剜了个口子,那样疼,恨自己不能手刃敌人。
“你为何救我?”我盯着轮椅上的人,仿佛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远。
被萧衡救下并非偶然,而是他命人在仙山底下寻了好久。
江湖事他没什么资本插手,而同样,江湖人对朝廷也需得敬重。因而在他手里,我其实是最安全的。也没人会想到,堂堂皇子会搭救一个败落仙门的小妖女。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冷南夜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萧衡就是那个他与宫廷联系的人。
“他的品性、谋略、报负,当得訾虞国的王。”
可是他废了双腿,难有子嗣,老皇帝不会传位与他。
“所以,你要帮他?”
“訾虞国的未来,应该由一位中正爱民的人来带领。”
看到他,我整个人失了智,心头有一股蔓延开的难过。
“南夜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回来?为什么偏偏你不在?为什么……”
他将我拥进怀里,不顾我哭得泪痕交错,使劲捶他的胸口。
“你要是在,也许、也许就不是这个结局了……”
“对不起,环儿,对不起……”
我听到他声音中的哽咽,再也忍不住崩溃。
“南夜哥哥……环儿没有爹爹了……环儿再也没有家了……师叔、师伯、二婶……他们都没有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任由我泪湿了他大片的衣襟。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师兄的眼泪。耳边是他低低的柔声抚慰,
“夫君会一生一世守着你,护着你,环儿纵是失了天下,夫君也仍旧在你身边。那些屠了仙门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那沉沉的声音里染了冷意。
我环着他的腰,眼泪淌了有半个多时辰,情绪才渐渐止息。累到在他怀里安静地睡着。
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睡得安心的觉。梦里也不肯将他的手松开。
13
雾仙花美的不像凡尘之物。
花瓣由蓝转白,花蕊流动着奇异的光彩,冰冷的幽香仿佛把人带向雪域寒境,仙雾邈邈。
冷南夜将它从小小的琉璃净瓶中释放出来,我却再没有当初那期待欢喜的心。
除了花,他还给我带了一颗顶级的兽丹。
我知道,自己需要变强大。
以前懵懂,只知道喜欢便争取,厌弃便远离,任性嚣张从不知愁为何物。可是这一夕巨变让我成长。
但是我没想到冷南夜会自己一个人去寻仇。
他从来只想护着我,而不是与我并肩作战。
我将在他离开后几日用灵力编织的一条缎月腰带递到他手上,看到他眼中的触动。
“真好看。我的环儿有心了。”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着他清浅的眸子,为我流转,情意绵绵。
我的南夜哥哥,谪仙一般清冷高远,我不信,不信他会死。
捧着萧衡带来的玉振,南夜哥哥的七弦琴,也是他的法器,上面的弦已尽断,还残留着他的血迹,兀自刺痛了我的眼。
尚在不久前,他还为我抚琴,金声玉振,“江上调玉琴,一弦一清心。”
“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
我从床上跌落下来,语无伦次。
他一个人,去屠了霸占苍情山的整个天墉派。
从前,世人尊他为峄阳君。那一天,他杀红了眼,令所有见者胆寒。那天以后,世上再无峄阳君。
世人都道他入了魔,只有我知道,他不是。苍情派的巨变,那些外人又怎么会懂。
最后,萧衡只说他被兰谷掌门联手阆风派掌门逼退,直逼到邪煞之地,无法脱身。
连尸骨也不曾被带出来。
我疯了。
扯掉身上的绷带,只一心去寻他。
倘若他不在了,我又何必还活着。
萧衡没有阻止我。
只是让他的护卫一直跟着。
站在螆燚山的山谷,阴冷的风灌耳的呼啸,却吹不醒我的头脑。
之所以叫螆燚山,因为这里寸草不生,毒虫肆虐,常年背光,阴暗邪冷。
有许多误踏入这里的兽类的尸骨。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阴邪!
我捏紧了拳头,仰天嘶吼。
整个邪山,连他的魂识我都感知不到。
失去家族亲众,失去此生挚爱。
什么叫真正的一无所有,我彻底领会。
那以后,世上亦再无楚环儿。
14
訾虞国盛传,残废的大皇子身边,突然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妖女,碧衣轻萝,看起来超凡脱尘,却心狠手辣。戴一张银色面具,擅使一把古琴,她的琴无音,杀人于无形。
令朝堂众臣乃至江湖各大修仙门派,闻风丧胆。
世人摸不准她杀人的缘由。
前些天,丞相府的丞相夫人死了。七窍流血,死状惊恐。
再前些天,阆风派的掌门一夕暴毙,听说是修炼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而兰谷派已经成为传说。
只统御了苍情山短短半载,全山上下尽数惨亡。
再没人敢上苍情山。
人们都说是苍情派的数百亡魂在山上盘踞不散,专门害图谋不轨的人。
没错,这些都是我的杰作。
莫良箫跟兰谷派四公子成婚那日,天地间邪风大作,外庭的桌席摆件尽数被吹得凌乱不堪,吹得人睁不开眼。
待风平息,只看到新娘倒地,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嫁衣仍旧干净。
我出手时,只用琴传了一句话给她,“师姐,别来无恙。”
然后是兰谷派所有人,我一个也没放过。
他们的死远不足以抵尝我南夜哥哥的命。
“这是最新目标。”
萧然将一个竹筒卷着的小纸条递给我。
“萧衡呢?”我坐在房中,眉间冷肃。
“陛下日理万机,姐姐若有什么事,我代为转达即可。”
是了,萧衡已经成为新帝。
太子的母妃勾结外敌,自溢于宫中,太子萧忱为表清白,自废了双手,如今被锁在忱王府。
当然,这都是我和他联手所做。
他负责筹谋,我负责杀人。
丞相夫人之所以死,是因为她当年参与了谋害皇后。
所有得罪过我们的人,皆不得活。
我展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名字,钱知声,钱淑妃的叔父。前太子倒台之后,转投了萧安。他知道萧衡不会放过他,老奸巨猾地抱住了萧安的大腿。
可是上了我的名单,他活不过今晚。
“萧楚环,你给我滚出来!”
“皇后娘娘吉祥!”
外面的嘈杂声传入耳中,我抬了抬眸,动也未动。
一道衣着华贵的俏丽身影挟着疾风厉雨的恼火冲入殿中,指着我的鼻子骂着:“你这个妖女,霸占着衡哥哥不放,我同你拼了!”
我殿里的宫女们跪了一地,跟着她来的宫女急忙拉住她,“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这位身着华贵凤袍头戴凤冠,肤若凝脂、腰约素束的女子便是皇后,陈洛烟。
陈家势大,而萧衡登位后也有意扶持陈家作为自己的势力,抗衡萧安以及太子余党。
整个后宫他只纳了一位皇后,再无妃嫔。
陈家觉得,这是独一无二的恩宠,陈洛烟更是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虽然新帝双腿有疾,但她能独宠六宫,权势无双,人生还没开始便已到了巅峰。
但是她喜欢上了新帝,所以萧衡一日不如她那儿,她便一日不快。
最后,将矛头发泄向了我,整个宫里唯一一个地位比宫女嬷嬷高些的人。
三不五时地来闹一翻。
萧衡来我这并不多,每次也不过是为了策划下一步。
可能有时候一待一夜,让我们的皇后深深误解。
对外,我是萧衡的暗卫,跟萧然一样的身份。南夜哥哥走后,我便更名为萧楚环。
他希望萧衡为王,我便帮他完成心愿,尽力辅佐他,排除万难。
而我能够得报大仇,一一击溃苍情山的敌人,也离不开他在背后的筹谋划策。
见我根本不理会她,陈洛烟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抽我巴掌。
只要我不想,她怎么可能动的到我。
周身的气流还没聚拢,门口猝然响起一道声音:“皇后在做什么?”
陈洛烟的手僵在空中。
萧衡被推了进来。
15
“皇后失仪,回去禁足十日,抄《女德》二十遍。”
他的声音清沉。
陈洛烟慌张地去拉他的衣袖,“皇上……臣妾、臣妾什么也没做……”
“还不扶皇后回去?”
后宫的女人真是可怜,哪怕这个人是皇后。
看着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扶走陈洛烟,她回头瞥了我一眼,“萧楚环,你别得意!”
我哪儿有得意,明明是在同情她。
“觉得我罚得重了?”
见我一直盯着殿外,萧衡问道。
我转头看向他,“皇上做什么决断,自然都是最恰当的。”
我相信他的谋略,只是自己不愿意想那些弯弯绕绕。
“伤可好些了?”
我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他的眼尾微微上挑,有一种浑质天成的贵气。
对他的关怀,我向来不感冒。
我唯一的夙愿,是朝我的南夜哥哥撒娇。我只想承他的恩,受他的关怀。
可如今这只是奢望。
大概是看到我的眼圈泛红,他沉默了片刻,独自推着轮椅出去。
萧衡说过,我们都是自炼狱里走出的人,我们都是为复仇而生。
心口麻木冰冷。
同南夜哥哥的爱食清淡不同,被他山珍海味地养着,却再难欢心。
大概一年左右,萧衡的江山坐稳,我独自启程,去了昆仑山。
最后一次见宫无念,他怀揣着一本《仙论》交与我。
那是爹爹密不外传的仙术秘法,当初他接近我,待我好,其实也是为了这本秘术。
我是爹爹唯一的继承人,百年之后,这本书自然归我。而他收了我,这本书自然归他。
可谁知后来生了那样的变故。
他无意先天墉、兰谷的人找到这本书,早前他也交与过我一次。
“既与你有缘,你便收了它吧。”苍情派上下承了他莫大的恩,这本书,他既需要,我没什么不舍。
再次见他将《仙论》交出,我打趣道:“怎么?是不是发现里面的东西太晦涩难懂,自己学不来?”
他环起手,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爹留给你唯一的东西,我该物归原主。”
我握着书,有片刻沉默,阳光将地面照得有些晃眼。
半晌,他开口,“小环儿,不如跟了我,我会护你……”
我抬眼,看着他通透的皮肤,树叶交错的阴影落在他周身,没等他说完,便被我打断,“你看我现在,还需要人护吗?”
他似自嘲地笑了笑,“从前他在,我没有机会,后来他不在了,没想到、我还是没机会。”
“对不起。”
我起身,再没滞留。
“小环儿。”他唤住我,抬步过来,将我拥进他的怀里。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无关风月的诀别。
“谢谢你。”
如风过耳的清朗,和那一对醒人的诚挚异瞳,镌刻成我记忆里,有关他的,最后一幅画面。
诗怡因为一直在国公府,有幸躲过了劫难,她被慕容凡保护的很好,如今也同心心念念的小公子成了婚。
只希望,她比我这个姐姐过得幸福。
拜入昆仑山门下,我开始潜心修炼。
到了这里才知道,曾经的苍情派是多么渺小。
在七年来不间断的追寻下,我终于找到南夜哥哥的一点魂识,将它收入琉璃魄中养着。
不管吃再多苦,只要能提升自己的术魂能力,我都甘之如饴。
想他的时候,我便同琉璃魄说说话。
我的南夜哥哥从来也没离开,他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我而已。
坐在山顶,看着脚下的云海,清风袭人。
“南夜哥哥,你看,这里是不是很美?你从前不是常说,最想到昆仑山修行,你的心愿,环儿都一一帮你实现,好不好?”
16
我举着琉璃魄,对着里面流窜涌动的白色气体喃喃道,“南夜哥哥,你看,这么多人想看你复活呢。”
脑海中自动浮现一个念识,“环儿呢?”
“我……”那一刻,我却犹豫了。
转眼十年,我日夜渴盼的,不就是南夜哥哥能回来么……
可是……可是自打师尊告诉我,他已经去了化天境,我已经不敢再奢望,将他拉回。
那是所有渴望羽化登仙的人修炼毕生也难臻之境,我怎么能、自私地要他回来呢……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走好自己的修行路,努力追赶上他的步伐。
我知道,他会等我。
想要将琉璃魄中的一点魂识放归,被师尊制止,“这是他留给你的一点残念,你便好好养着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于是,我便有了目标,有了方向。不再是消极沉痛的我。
有时候很累,或是卡在某处不得进益,也会沮丧,“南夜哥哥,环儿是不是很没用……”
这时脑海中总会有他温柔的回应:“环儿不急,无论你在哪儿,夫君都陪着你。”
虽然没有形体,但我知道,那是一种力量、一种牵绊,让我安心。
他在更高处护着我,一直在。
思及此,便觉得,世间没有什么万难,也没有什么紧迫。
我可以随着自己的步调慢慢走。
只要琉璃魄在身边,随处是他。
“南夜哥哥,你不许偷看环儿洗澡。”
他轻笑,“环儿的一思一念,夫君都能即刻知晓。”
那在他面前,她不就是透明的了?那些糟糕的、阴暗的念头……
“南夜哥哥不嫌弃环儿么……为何你不放下环儿,去追寻自己更好的路……”
“环儿是我的一部分,夫君怎会放下你?”
他说我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灵魂的一部分,还是他心上的一部分?那时的我并不能很明白。
只知道,南夜哥哥,生生世世也不会离开我。无论多少轮回变迁,我愿意,永远永远,都是他。
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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