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默默，默默无闻的默默。
现在傍晚六点，我站在放学的人流里，看着欢快谈笑的男孩女孩们，脸上抹起了笑。像电影开头场景，女主欢快的笑着是动景，其他人都是静止的背景。
“你干嘛呢？笑得这么瘆人。”白语拍了拍我的肩。
这是我唯一的好朋友，白语。大眼睛，樱桃嘴，瓜子脸，白皮肤，妥妥的大美女一枚。
我收敛了笑容，低着头，没说话。她要是知道了我在模仿电影大女主，必定会嘲笑我不自量力。
白语比我高半个头，站在我旁边等着我回答，颇有些盛势凌人的感觉。
我依是缩着脖子不讲话。
“回家吧！”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那是林尧，性格温柔，成绩优异，像光一样的男孩。
对！他就是光一样的存在。
“那算了，走吧！”白语没好气的说了句，拉着林尧就往前面走。
一步、两步、三步……十步。好了，终于到十了。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与他们始终隔着十步，不敢抬头看她们，只敢盯着他们时不时碰在一起，又马上缩回去的手。
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在祈祷，又似在求饶。
“默默，你快一点啊！”白语和林尧停下来，夕阳打在她们身上，真正是无限好。
“十、十、十、四。怎么变成四了呢！”我慌乱迷茫的看着她我们仅剩四步之遥的距离，身体发抖，脸色苍白，嘴唇不停的颤抖着。
白语终是不耐烦，快步走来，拉过我就往前走，“你快一点吧，等一下回去迟了，你又要被骂了。”
我想挣扎，可是看到林尧宠溺的表情，放弃了。
暮火残阳，渲染天空。
我任她拉着，只是嘴里不停的说着：“十，四……”
“你说绕口令呢！”白语穿着白色的裙子，在晚风的抚摸下起舞，只是她的语气颇有些不好。
我们穿过狭小的小巷，站在最里面的一个破旧的单元楼前。
白语站在半米宽的阶梯上，泛黄的灯光打在她们脸上，真是美啊！
白语对林尧说：“那个，我先走了。”
“嗯。”
半米宽的楼梯上铺满了灰尘，白语捂着自己的白裙，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
我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影里。
“你还不上去吗？”温润的声音响起，我心里一颤，有些紧张。
“马，马上。”
我缩在大大的衣领里，声音雾里雾气的。
“那，陈默同学再见了。”他说完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和他看白语的一样。像一个孩子对待最珍贵的玩具、一个父亲对着自己的玩具女儿。
上楼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围裙的女人，探出半个头，看到来人马上打开门，开心道，“呀，小语回来了！快进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女孩一言不发，任她伺候她换鞋，拿碗筷。
我站在楼梯的阴影里，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等她们进去了，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换鞋，去厨房的拿碗吃饭。
“默默，快点吃！吃完照顾弟弟。”女人脱下了围裙，坐在沙发上哄着一个一岁大的小胖孩。抬眼看着进来默默动作的女孩子，吩咐道。
“哦。”我吸了吸鼻子，看着碗里的白菜面。
二十分钟，我和白语站在狭窄的厨房里，我看着本来洁白无垢的水因粘上了碗里的汤汁变得不在干净，莫名得想哭。
“你去照顾弟弟吧！碗我来洗。”白语轻声道。
我侧身算是答应了，穿过她身旁是时，甩了甩手，瞥见她白色裙子上新粘的污渍，不语。
我拖拉着鞋到客厅，瞥见她不悦的表情，当作没看见。
她把孩子抱在我怀里，那双纯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时，让我想到了刚刚的水流。
总有一天会变的，总有一天！
客厅里的钟指到了九，马上要到十了。
“小语，你爸今天不回来了，你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女人对着刚洗完澡的白语道。
白语点头。
我僵硬的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体重超标的胖孩子，木木的看着分针指向30。
要到十了。
女人坐在我旁边，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钟。嘴唇蠕动，顿了顿，道：“默默啊！你要明白妈妈的苦楚啊。”
说完，又看了眼不久前合上的木门，压低声：“默默，妈妈……”
我视线从钟移到抱着的孩子，啊！睡着了，真好！
我伸手把孩子还给她。我得赶快去洗澡，马上要到十了。
跑起来，快点！
女人看着她我的样子摇了摇头，又看着怀中儿子的睡颜，脸上终于有了缓色。
第二天，穿着黑色衣服的我和穿着白色衣服的白语坐在一起，静等老师发试卷。
“白语，94。”
……
“陈默，44”
“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又是四十四！
班主任不满的扫视一圈，看着眼前穿着黑衣瘦小的女孩，无可奈何叹口气：“下次努力！”
我握着试卷手尖泛白，又是四十四。
总是这样，总是四！
放学时，林尧依旧是和我们一起回家。分别时，林尧看着白语，少年白净的脸庞有丝微红，结巴道：“我，白语，明天，明天是十月四号，是我，我的生日。”
白语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啊，这样子。”
“嗯，我想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啊！”
“嗯，好啊！”
“那我们说定了，那我明天来找你。”少年说完就跑了，剩下傻笑的白语和发呆的我。
回到三楼，白语跑向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男人，撒娇道：“爸，你可回来了。”
男人戴着眼镜，长得很斯文，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对啊！”
女人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好了，快吃饭吧！”
我站在鞋柜的阴影里，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明天，您奶奶要我们一家人去吃饭。”白叔叔坐在白语旁，宠溺的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
“不要，人家和同学约好了，明天一起玩的。”
“这样子啊，那好吧！”白叔叔是个极具耐心的人。他不止对白语，对很多人都是这样。
妈妈坐在她们对面，脸上是我没见过的温柔，“那明天我们就只带弟弟去了哦！”
白语未理，只是蹭了蹭白叔叔，撒娇道：“那你不给钱给我吗？”
白叔叔看着女儿的样子没有责怪，笑道：“给。两百块钱够了吧！快点吃饭。”
白语撇嘴，“哼。”
真是美好！
我看着钟，怎么又到十了！
我匆匆扒完饭，快步跑向洗澡间。
黑色瘦小的影子在客厅里窜来窜去。
女人歉意的向男人笑了笑，又撇向那黑色的影子，不甚满意。
我不管这些，洗完澡躺在床上。到十了，快点睡，快点睡！
“默默，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快点睡，快点睡！
“默默！”
快点睡！快点睡！
“陈默！”
我霍然睁开眼睛，十点多了。
“默默，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吗？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不然……”不然你又要一个人了。
“不去。”
白语看着我愣愣的样子，便也不再问。
完了，睡不着了！
十点半，十一点，十一点半……
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语，默默我们先走了。”
没人应。
“砰”
白语起床站在镜子前，试着衣服。
“唔，这个不行。”
“这个也不行！”
……
一个小时后，白语对着躺在床上的我道：“默默，我要出门了。你也要早点起来啊！”
我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碎花被子，对走到房门的白语道：“小语，我们是好朋友吗？”
她回答了句什么，我没听见。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穿着睡衣站在客厅里，真好，就我一个人了。
“滴滴答答……”钟还在不停的走，唔，又要到十了。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不要紧，我今天心情好。
“妈，你是喜欢四还是喜欢十啊？”
“宝宝，别哭啊！那是爷爷奶奶！”电话那头的女人估计正忙得焦头烂额。
没事，我心情好。
“你猜，我喜欢四还是十啊！”
“四吧！”那边女人随口答着，我忽然又听到一阵哭声，又有一个年老带着不悦的声音传来，“默默，我不和你讲了。挂了。”
是四啊，可是我明明喜欢十啊！
不过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
我迈着欢快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半米的楼梯。
走上最后一个，“啊，刚好，十！”
我站在顶楼，享受着风的抚摸，唔！真舒服，真温暖，像妈妈的怀抱，也想像少年的微笑。
嗯？你说什么？哦，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你的怀抱。
“嘭”
楼下传来人们的尖叫声，救护车的呼叫声音，还有妈妈的哭喊。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要和它走了。它有少年温暖的声音和妈妈温暖的怀抱。
我对它说：“还好有你！”
拜拜，对着下面的人，我要走了，和我最爱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