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了拥抱吧
不必说话
倘你心暗地有雷雨在降下
明白我要飞去
不用牵挂...”
余鸢本是一个川妹子,一首粤语歌却被她唱的极为动听,丝毫没有地方口音,清吧里五彩斑斓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扫在她脸上,光线作怪,让她那原本就又长又密的睫毛又延伸了几分,随着眼睑的闭合,像一把小小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就是这相似的场景,当年一扇就扇进了周池的心,但是现在,却像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刮着对座的他。
一曲唱毕,惊艳四座,不断有男男女女过来搭讪敬酒,言语之后离开。
“我知道的,你今晚叫我来不止是听你唱歌的”窝在沙发的周池双手握住放在桌上的酒杯,双眼望进余鸢的深眸
“池子,我们离婚吧”余鸢把话筒放下,垂着眼眸盯着眼前的酒杯。
她的眼皮上有一颗小痣,生的很巧,恰恰长在双眼皮上,看人的时候隐去,眉眼低垂的时候才能看见,让周池十分喜欢,只是此刻除了这颗痣以外,余鸢的眼角还带着一条伤疤,不触目惊心,但也十分显眼。
周池在这里忐忐忑忑的坐了半个小时,心中隐约有猜到叫他来的原因,可此刻真的说出来,还是十分难以接受“阿鸢,我....,”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红着眼睛哽咽着问“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余鸢拿起手边的酒瓶“财产我可以不要,我只要跳跳,她还小,我不想她呆在一个暴躁易怒还动手的父亲身边,你家里人我也不想再面对,明天我会接走跳跳,择个日子我们把证办了吧,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扰”话毕,酒杯也满了“这杯酒我敬你,往后的日子,你个人保重”
“我不喝,这算什么?”周池双眼猩红“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前天不该对你动手,还像以前一样不好么,阿鸢?还像以前一样,好么,阿鸢?”
“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我可以为你辍学,陪你疯狂,枉顾家人,所以,你打我十次,我总觉得你会变好,我便原谅你十次,可是,这一次,我真的累了,我永远也忘不了跳跳看见你发疯时的眼神,六年的陪伴,我觉得总该划个句号了。”
余鸢说完拿起沙发的包转身离去,心有不舍,也从未回过头,从她硬气的做出这个决定起,她就知道,不能像以前,一刻的心软,又重新被拉入痛苦与原谅的深渊,时时刻刻的死循环,就像发痒的伤口。
越痒越想去挠它,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最后,血流成河,为了得到一时的快感而付出的代价过于庞大和不值,舒服转瞬即逝,而留下来的疤痕难消难灭。
周池想叫住离开的余鸢,怎奈酒吧人声沸腾,再大声的嘶吼也无济于事,情急之中,他抄起桌上余鸢刚刚唱歌的话筒“阿鸢,我还没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离婚,我不同意!”
已经走到酒吧玄关处的余鸢身形一顿,“不同意也是得走这一步的”,继而往前走去,胸膛挺得笔直,此刻的她在周池眼里,无异于飞出笼中的鸟,再无它物可以将其束缚,一去,不回。周池连忙在众人的眼神洗礼中追赶出去···
G城半夜的街道,全然没了白天的热闹劲儿,也没了白天的酷暑难耐,本是大暑的节气,凉风袭来,却有几分冷意,走在街上余鸢拢了拢外套,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酒吧出来这条街一直沿着往前走,十几分钟路程就是她自己的家,这几年来,G城到处翻翻修修,景致建筑变了不少,可封存在人记忆里的东西,却是怎样也不能变也忘不了的。
还记得当年逃学陪周池上网吧打游戏的余鸢被老爹逮到,就是在这条街上,从桥头追到桥尾,余鸢被她爹打着一路哭着回了家,当时的余鸢恨极了他爹,毕竟是亲生女儿,怎舍得不留一份情面,生生闹了一个大笑话,十里开外的人家都知道,老余家出了一个逃学早恋不成器的女儿。
从此早晨上学的路上,见了七大姑八大姨余鸢也得绕道走,生怕盘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上了高中不大也不小的年纪,自然也懂得何为面子。
余鸢家住一楼,小区里年久失修的围墙是防君子的不是防小人,在被她爹发现早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余鸢晚上除了上学都禁止外出,翻越围墙自然是她的拿手好戏。
父母觉得她在家里,其实她在凌晨的街上撒野奔跑,在半夜的网吧和周池疯狂开黑,她在深夜去过G城最高的山峰,看过G城最美的夜景,和周池骑着机车在夜晚的盘山路飞驰,听耳边刮过的风声,一向听话的乖乖女一旦打开异世界的按钮,便疯狂到停不下来。
课业的一落千丈,引起老师和父母的重视,同时发现的,还有余鸢越来越不正常的肚子,宽大的校服使身体的变化不易察觉,等发现却为时已晚。
小城是不容许怪人的存在的,为什么大家是这样,你偏是那样,异类是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余鸢不得已辍学在家,余父余母痛心疾首,始终不明白好好的孩子,在哪个环节脱了靶,成了这样,周池本就是个痞子学生,放浪,不恭,索性也随着余鸢辍学了,家里人也对其放之任之,从不加以管教,随着跳跳的出生,两人自然而然的住在一起,到了法定年龄便领了证,都自私的觉得她们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
可是走到今天,余鸢知道,时间终于告诉自己,人在自己的叛逆期犯下的错,恶果终究是自己来尝,百般滋味,很是难受。
余鸢以前听人说,打败爱情的是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她不信,觉得当真是对的人,他要饭捡垃圾,自己也会跟着他要饭捡垃圾,只要对生活报以热忱,困难也是两个人一起可以克服的。
可是当真进入现实,发现生活并非易事,两个不再相互报以期待的人再怎么抱成团也是长久不了的,而周池对她的控制欲也强到让她心生不快,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算结了婚,怎么连和女性朋友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都成了必须要报备的事项。
时间也将周池变成一个善妒易怒的魔鬼,自己也面目全非,谁也没好到哪里去,回想起两人打架吵架的场景,余鸢把自己称为疯狗也不为过,平时说不出口的各种肮脏语句,在吵闹时倾口而出,不觉得有什么礼义廉耻,只图我要爽快,我要赢他,我要他臣服,爱情,终是消亡于时间。
“阿鸢!”身后传来周池的喊叫声,将余鸢从往事里拉回来“你如果当真如此决绝,我是不会把跳跳给你的”
“池子,我当真不懂,你思考过怎么当一个父亲没有,我不会将我女儿变成第二个我,孩子的抚养权,我要,你不给的话,我会不择手段的去抢,你觉得,你争得过我吗?”
周池不再说话,再次目送余鸢远去的背影,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转身便踢向桥边的护栏,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蹲在桥头大声的哭泣,周池从不轻易落泪,也最是这样的人落泪最让人共情,一起跟着他难受。余鸢把湿了眼眶的泪水硬给逼了回去,难受,只是,从此,过往只是过往。
余鸢到家已将近一点,进了玄关把鞋脱了之后,发现书房还有幽暗的灯光,余父听见动静从里面出来“回来了”
“恩”
“周池打电话,说你要和他离婚?”
“恩”
“想好了?”
“恩”
.....余父久久无言“想好了我不拦你”走近把手放在余鸢头上“我堂堂教育部长的女儿,离婚了我也养得起,说到底,不怪你太任性,是我当年太疏忽,”
强忍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决堤,余鸢把头埋进父亲的胸膛,无声的哭泣。其实她也并非不明白这些年父母的难处,因为自己的任性,让自己的父母受尽别人嘲讽,父亲那么清高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任人戳他脊梁骨,余鸢只觉得自己是不孝不义之徒。
隔了一个星期的周天,余鸢和周池把离婚证办了,周池自己什么也没要,用他的话说,妻子孩子都没了,我要财产有什么用。
余鸢不知道自己对周池现在是什么感情,恨么?有一点,爱,也有一点,可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恨夹杂着爱,恨不纯粹的话,就很危险了,所以,既然走到这一步,以后就当陌生人吧,床边时钟的秒针一声两声三声响着;深夜,一更两更三更,余鸢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