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算:权术染霜

2020-01-28 16:51:36

古风

站在雕花红木窗前,晏染抬眼看向广袤无垠的漆黑星空,无限绚烂的烟花在远处争先夺后的绽放,像极一朵朵璀璨昙花纷纷一现,闪烁一瞬间照亮整个黑夜,炫目地闪进双眼。

“染儿,你看,朕的天下一派祥和喜庆。”元景双目熠熠生辉,眸子里好似盛满了星光溢彩,像极了一个期待夸赞嚷着要糖吃的稚嫩孩童。

如此迷惑苍生的语气,一如他蛊惑后宫妃嫔的帝王轩昂气度。但是,唯有晏染深知,他的手段有多么狠辣无情,他的城府是如何深不可测,他的深情又是怎般苍白可笑。漫天的烟火齐放,瞬时掩盖整片黑暗,刹那的骤明印在元景脸上,终是衬出他笑若星辰的眼眸深处那不见底的权谋。

一如此刻晏染心中所想:元景,你终究是骗了我。

1.霜降红叶,年少初遇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街红叶暮。”漫山遍野的红叶中,一声糯糯脆脆的女娃娃声响起,“祖父,阿染念得可好?”

“好好好,我们的阿染已是饱读诗书。”老人微微颔首,岁月的沧桑在他饱经风霜的面庞上划出深深的沟壑,虽已鬓发斑白,一身戎装却分明是在述说着曾经的功勋卓著和无上耀眼光辉,可掬的笑容中是不容置疑的气魄,“阿染,知其一还需知其二,诗句虽应红叶景致,却不是我将门风格。”

“将门无犬子,晏老将军风采如昨。”林中缓缓踱来一人,深秋已不浓烈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红叶,悄然洒在他身上,如同在他束发嵌宝紫金冠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玄纹云袖和腰间玉带随着步子轻轻扬动,悠闲似他面上的漫不经心,一地红叶卷过他的身畔,如同踏着一袭鲜红绸缎的神明从天而降。

“秦王竟也有兴致赏这湘山红叶。”晏老将军眯缝双眼,饶有意味的看着漫步至跟前的皇帝亲弟——秦王。“孙女晏染,阿染,见过秦王殿下。”

晏染早早就看见了丰神俊朗的秦王,当那带着一丝邪气慵懒的双眼犀利划过自己身上时,晏染似乎出现一种错觉,仿佛定格了一世的蛊惑在心中蔓延滋生。她竟然脸上泛起了酡红,睁大清澈的双眼,身子却不由自主向晏老将军身后藏了藏,怯怯的说了句:“晏染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略微弯了弯腰,玉带上的绦丝坠向一地红叶,映出了眼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定睛看了看眼前小人,略有所思后直起身,两瓣薄唇轻启,夹带着空气中的清香:“晏老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此次平定突厥,龙颜大悦,眼见将军府要飞出凤凰,本王先行道贺。”

晏老将军幽长深邃的目光投在秦王身上:“天恩浩荡,老朽已是暮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敢痴心妄想。”

秦王微微一怔,随即勾起唇角,绝好的面庞带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沙场之上晏老将军料事如神,攻敌无不克,但朝堂不似战场,晏老只需等着圣意恭亲。”

晏老将军神色淡漠,目光一扫掠过晏染,直直落在秦王脸上,想要一探究竟。秦王抿了抿唇,轻轻一笑:“飞鸟尽,良弓藏,晏老应当懂得未雨绸缪,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顿了顿,秦王凑近晏老跟前:“想必晏老也不愿看到令郎那一幕再度上演吧。”

晏老将军神色动容,心中微恸,右手一把抓住秦王手腕,手上老茧遍布,不意用力过甚,声如洪钟却难掩颤抖:“秦王,此话何解?”

秦王眼角余光扫过晏老右手,似未将晏老的失态放在心里,只是淡淡一句:“之前本王的提议还请晏老再三思量,秦王府随时恭候大驾。”手腕轻转,不动声色间从晏老将军的掣肘中脱离,一双眸子幽深遂长看向晏染,丝毫不掩灼灼目光,“令孙女日后必有皇后之仪。”

看着秦王颀长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与红叶融为一体,晏染扬起小脑袋,不解的问着:“祖父,秦王殿下说的是何意?染儿一句都未明白?父亲究竟怎么了?祖父缘何从不让染儿提及?”

晏老将军转过身,俯瞰整片湘山无边无际的猩红碎叶,凌冽双眼在回忆中仿佛穿透岁月,因融入至亲的血肉而变得柔软,长久无语之后叹了一声:“染儿,也是你该知道的时候了。”

多年以后,晏染一直记得那日午后,在残阳的漠然下,祖父述说着悠远恍如隔世的记忆,只觉周身秋叶无边萧瑟,寒意冷然透彻心扉。唯有秦王给她心底照进一股暖阳,撑着她走过许多经年,即便最后是一场水中镜月,这又是后话。

2.巧舌如簧,难辨真假

一缕龙涎香自焚香炉中盘旋而出缓缓升起,“怎么,晏颇那老儿竟敢忤逆朕?”元帝斜卧在龙榻上,明晃晃的龙袍下挡不住的是他纸醉金迷后的肥硕腰身,昔日的帝王霸气都已随着表面平和的岁月一起流逝殆尽,唯有眉眼间那疑心重重镌刻至深。

“陛下,依奴才看,晏老将军久经沙场,功勋显赫,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许是晏老多年来已习惯战场上傲视群雄,班师回朝一时忘了自己的位置。”赵墨毕恭毕敬侧身垂首站立一旁,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最后一句话音未落,元帝已经怒火绵延,“晏颇那老匹夫!”

“陛下息怒,想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何况他区区一个将军府的嫡孙女,能入陛下圣眼当是无上荣耀,晏颇百般推辞,莫非另有隐情?”赵墨眉眼细长透着一股邪气,语速不紧不慢,却字字句句切中元帝心疾。

“赵中臣,你的意思是——”元帝恍然大悟,额前青筋一跳,风平浪静下暗藏的一桩腐烂的陈年旧事若隐若现,像一根刺浮出水面又扎在了元帝心尖。

“陛下,当年晏城之死虽然知情者已尸骨无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以晏颇老贼的智计,只怕早已推测出独子之死另有内情,否则何以突然自请击退突厥部族,数载不归,甚至陛下屡传圣旨都以战事吃紧为由,充耳不闻?怕是心中不愿见陛下罢。而今陛下圣意荣宠,满朝文武有谁得此殊荣不感念皇恩浩荡,却只有他胆敢违逆圣意,辜负陛下一片厚爱,莫非心中对陛下芥蒂深种,甚而恨极了陛下?”宫臣赵墨媚声媚态的语气极尽诱导元帝,每一句都正中元帝心中所虑,仿佛为元帝拨开重重荆棘迷雾,在其心中洒下深深的怀疑并任由其蓬勃生长,肆意横行,枝繁叶茂,终于到了要突出重围拧断外界的阻扰。

元帝从榻上坐起,眉目间似乎有盛年时的狠辣忽现,终是怒火中烧,沉声切齿道:“逆贼!”

“宛妃未进宫前曾与晏城是青梅竹马,晏城之死也怪不得朕心狠,不如此如何一证她的清白,朕如何放心。现今朝堂之上拥护宛妃之子的声音怕是多过太子的吧!”元帝拢了拢眉头,冷哼着,“留着宛妃这多年,也不过是让她体会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滋味。皇后也是个不中用的!这帮不识时务的东西,真当朕好糊弄!”

“陛下还需保重龙体,赵墨有一计,可一探晏老贼虚实,倘若真有异心,陛下可当机立断,斩草除根。”赵墨深不可测的笑容隐匿在龙涎香后,犹如毒蛇吐出丝丝红猩,“只不过,会牵扯到秦王妃,臣不敢贸然行动,毕竟,秦王殿下那——”

“不必顾虑,他成日只知附庸风雅,难成大器,不过一个王妃,牺牲了也不足为挂,大不了日后朕再赐他一个更好的!”

“遵旨。”赵墨俯首,笑意深藏眼底,“只要陛下欢喜,臣便欢心。”

元帝微眯双眼,复又躺于榻上,在龙涎香的气息中颔首闭目。

3.殊途同归,共谋大业

数日后,秦王府,暗格内室。

“今日进宫面圣,不意陛下竟下昭封染儿为荣答应,如此滑天下之大稽,染儿还有数年才行及笄之礼,老夫膝下爱子痛失,已禀明陛下数次,欲留晏染环绕膝下,以换所有封赏。陛下却置若罔闻,执意如此,当今陛下莫不是糊涂了!”晏颇老将军愤怒之色已不可掩盖,双拳紧握显是忍耐至极,言语已是大不敬,罪可赐死。

“皇兄已非当年睿智明君,数年来佞臣当道蒙蔽圣听,以赵墨为首的宫臣势力日渐做大,赵墨虽无丞相之名,却行丞相之实,代君批红已是僭越。以陛下名义铲除异己,祸乱朝纲,中饱私囊,已触众怒。晏老将军多年在外奋力御敌不知朝中实情也是自然,如今能认清时局尚为时不晚,本王意欲拨乱反正,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秦王丝毫不介意晏颇对陛下的诸多不满,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显然已成竹在胸。

“莫非,秦王想取而代之?”晏颇老将心中虽对今上怨怼颇多,但依然未能痛下决心。

秦王垂目微微一笑,取出一枚信笺,递于晏颇:“晏老不妨仔细详读。”

晏颇接过,暗室烛火燃的浓郁,火舌不断往上蹿跳,晃动的烛光印在晏颇面庞上,面容神色变幻清晰可见,战场厮杀久经风霜跟随着这封信,一起从疑惑至惊疑再到惊惧愤怒最后是恨意淋淋,半晌,晏颇抬头久久未曾从震惊中醒觉:“此信当真?”

秦王不置可否:“晏老如今莫非连爱子亲笔血书都不识得了?”

晏颇唇齿蠕动,饶是军中铁汉,唯有爱子是其软肋,多年来的自责羞愤终在此刻融化,湿了眼眶:“我儿何其冤哉!”

“八年前,皇兄新登帝位,根基不稳,广施仁政同时暗中铲除异己,老将军当时正在前方战场奋勇杀敌,独子晏城本是皇兄御前亲兵统领,一直不曾将赵墨放在眼中。”秦王说着坐于案桌前,举起白玉虎纹茶壶,斟了两杯茶,一杯放于晏颇面前,一杯缓缓饮下。

“故而,赵墨那阉狗计较怀恨于心,瞒报军情,向元弘那昏君谎称我深入敌腹中计受伤,令我儿心急如焚统御亲兵欲出城救我?”晏颇左眼微跳,“却不料甫出正阳门便被城楼上突然出现的乱箭射杀?”

“看来晏老将军数年来也暗中调查颇深,”秦王吹拂茶水,热气自杯中腾腾袅升,“只可惜晏老查的还不够深。”

晏颇面有不解之色,秦王放下茶杯,正色道:“赵墨何人?晏老将军可曾细想,他虽是前朝皇室内官,却与皇兄合谋里应外合,助其夺城登帝,且不论动机几许,单凭这心怀二主不忠不义之徒,晏城一身正义,必是不屑与之为伍。赵墨屡次笼络均被其当众拂意难堪至极,设计晏城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般朝秦暮楚小人,元帝何以信任有加?当初陛下与我述说,军情错报晏城误死,悔恨交加涕泪横流,那情景仿如昨日。”晏颇似有所悟,“难道是——”

“不错,赵墨即便有心,若无皇兄点头,又怎能顺利成事?赵墨能言善辩,颠倒是非黑白,混淆皇兄视听,污蔑晏城有谋逆之心,军情如何错报?为何不动用驻扎城外的副将三万兵士前去支援,不过是你们父子二人连手合计,调动亲兵欲使皇兄孤立无援,最后合而歼之。”

“荒谬绝伦!今上如何可信?”

“只是如此的确不足为信,但是晏老莫要忘了宫中的宛妃,与令郎年少时互通情谊,”秦王轻轻摇首,“皇兄素来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宛妃与城儿不过是竹马之友,怎么会!稚子何辜!”

“令郎尸首是我命人暗中截下,最后从其衣襟一角得此血书,寥寥数语字迹凌乱,却已足矣。”

重重一拳击碎桌案一角,鲜血喷涌,晏颇满额青筋暴起:“元弘竖子!一群卑鄙之徒!昏君与那阉狗狼狈为奸,龌龊阴险至极!枉我忠心照日月,不料我儿竟命丧他们之手!”

“晏老将军,实不相瞒,皇兄自登基以来,信谗言除忠臣,已失众心,本王谋划多年,与康将军为首的八方将士达成一致,废昏君正天下,若能得老将军助一臂之力,大事将成指日可待。”秦王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且还有一事,想与老将军商议,便是那赵墨,本王一直对他身份存疑,近日密探得到意外消息,老将军听了或许会感兴趣……”

墙壁上印出烛火熊熊燃烧黑影要吞没一切,密室二人身影重重,多少机关埋伏其中。

4.乾坤易主,三败俱伤

数月后,乾清大殿,元帝端坐龙椅,殿中伏跪一老将,正是晏颇。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染儿尚且年幼,实在没有这个福分。”

“陛下旨意也敢忤逆,晏老将军莫要以为自己功绩显赫就可以藐视皇权。”赵墨慢条斯理,刀锋毕现。

“老夫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枪,不似赵墨你专擅翻云覆雨,成日在御前无中生有,搬弄是非,残害忠良!”晏颇直立起身,目光直视,毫无惧意。

“御前侍卫,”赵墨双眉一拧,“晏颇抗旨不尊,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殿前侍卫迅速集结,将晏颇团团围住。晏颇面不改色,挑眉问道:“怎的,陛下跟前,赵中臣如此僭越,莫非你才是真正想取而代之篡夺天下的人?”

“今上英明果决,孰真孰假,心中自有衡量,你个老匹夫妄想挑拨,我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今上又岂会中你诡计?”赵墨一声令下,“于统领,将这逆贼速速拿下!”

“刷刷刷——”殿前兵士戎装步伐整齐划一,剑尖指的不是晏颇,竟是将赵墨和元帝围在中心。元帝心惊不已,大腹便便臃肿迟缓,拽住赵墨衣袖,只会喃喃自语,“怎会这样?赵中臣,朕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赵墨眼中风云变幻,让人捉摸不定的一股暗流在涌动。

“哈哈哈!”晏颇抚掌大笑,将风气度全开,“赵墨,我是应当喊你赵中臣,还是应当唤你特勒可汗!”

“特勒可汗?”元帝一惊,拽着赵墨衣袖的手颓然垂落。

“晏老果然有手段。”赵墨不动声色,“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晏颇眼中精光一闪,“特勒可汗才是令老夫刮目相看,老夫镇守边疆这许多年,一直疑惑骁勇善战的突厥族怎么会一击即中,节节败退,密探来报数次都是不见军中主帅,原来早八年前可汗就已经隐匿在此,前朝赵墨怕是早已做了刀下亡魂。真是意想不到,特勒可汗卧薪尝胆,以假乱真,甚至不惜借阉人身份蒙混众人,只为挑拨离间,灭忠良,铲异己,谋天下,这份心思,老夫望尘莫及。”

特勒可汗脸上红白交替,强自镇定,稍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必晏老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怎么躲躲藏藏还不敢露面?”

“可汗亲临帝都,在皇兄身侧俯首称臣数载,我亦动容,临别一送,怎可不见。”未见人先闻其声,玉带环腰,紫冠束发,双手负背,将士侧身,纷纷让出一道,来人眉目如剑,神采飞扬,众人高呼:秦王殿下。

“果真是你,正所谓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宏图霸业得以实现,又何需顾虑用的什么手段呢?八年来你远离朝政,看似闲云野鹤,却原来暗中早有图谋,竟能查出我的身份。只是你当真以为算无遗策?”特勒可汗讥诮道。

“王爷!王爷!”一女婢奔至殿前,正是王妃贴身侍女萝依,“秦王妃今日觐见皇后一直未回王府,刚刚在皇后寝宫中已被假扮太监的兵士扣下了!”

秦王面上笑意未减,特勒可汗轻蔑笑道:“秦王不必暗自强装淡定,秦王妃与秦王伉俪情深,旁人不知,我却是了如指掌的。”说罢,可汗深深的看向晏颇,意味深长。

“可汗取笑了,一女子而已,不过是年少轻狂收入府中,安分守己赐一正室身份,何曾入得了我心?”秦王面色依旧,“倒是可汗,埋伏宫中数年,悉心培植的御前亲兵、八方将士尽数被我暗中笼络瓦解,如今却是要靠一弱女子翻盘,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是不是入心,稍后便可分晓。”特勒可汗冷笑。“你们中原不有句话,兵家胜败乃常事。未到最后一步谁能知道赢得究竟是谁?”

“于统领,执我令牌和虎符开城门,接康将军入城,围住皇后寝宫,一只蚂蚁也不得放出。待我解决这里,即刻赶到。”秦王眉眼不动,有条不紊的吩咐。

“秦王,何必心急,过了片刻,或许还会有其他惊喜呢?”特勒可汗意味不明,阴沉暗笑。“没有我的信号,待得片刻皇后便会行动,恐怕不止是一尸两命那么简单了。”

顷刻,于统领复而又返,附耳秦王数语,秦王眼中略有波澜,不经意扫过晏颇身畔。特勒可汗看在眼中,已然明了。

“未曾想到,堂堂突厥可汗,手段未免不太光明。”秦王言语带有薄怒。

“本汗早已揣测你二人联手,既如此,也正好替晏颇将军试探一二。”特勒可汗看着晏颇,笑容至深。“晏老敌,不知府上晏染此时身在何处?”

晏颇面上颜色瞬变,“你敢——”

“纵使团团包围皇后寝宫又如何?”特勒可汗拍了拍手,两掌之后,龙榻屏风后出来三人,皇后姿色犹存一二可见曾经年轻时容貌必然也是惊艳冠绝,如今眼尾皱纹清晰可见,双目神态中隐藏着一股深宫幽怨的气息,常年宫殿清冷却又不能失了皇后威仪的矛盾缠绕其中,狠辣之心在眼中一闪而过,当她看向身侧两个早已虚弱无力的女子时,眼中有对青春年华的嫉妒羡艳,又带着深深的恨意。

待看清两女子面容,众人皆惊,不是旁人,正是晏染和秦王妃。

“王爷饶了奴婢吧,是赵中臣,不不,是赵,特,特勒可汗,他,他抓了奴婢家人,令奴婢撒谎,令王爷没有生疑,又在皇后寝宫拖延时间,王爷饶奴婢一条贱命,王爷——”萝依语无伦次,狠狠叩头,额前殷红一片。

秦王怒色焦虑渐渐浮在眼中,依旧极力克制,“本王一向以为突厥人坦荡磊落,胜负输赢都光明正大,却不料特勒可汗倒叫本王着实意外。何需用此伎俩,胜之不武,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成王败寇,天下本是由胜者书写,如此而已,况且,你们中原人不也有句话,兵不厌诈。手段千万,只要达到目的,还分什么高明低贱吗?”特勒可汗嘴角上扬,面上一副轻松自如。“晏染和秦王妃若想毫发无损,自然是看秦王,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秦王眼底阴晴不定,特勒可汗喜上眉梢:“退兵至城外,放我突厥部族进城,她二人便可性命无忧。”

“皇嫂,你怎这般糊涂,竟然与虎谋皮?”秦王沉疑片刻,突然面向皇后发话。

“深宫幽寂,今上早已不念往日深情,弃我如敝履,况且,我之所以有今日,不也是拜你所赐么?”皇后毫不掩饰眼中落寞和怨恨,华丽的凤凰朝服金丝镶边似乎在嘲笑她多年来无声的抗争,都在此刻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

秦王神色复杂,未再言语。双方陷入片刻僵局。

“噗——”秦王妃口吐献血,竟是将早已拔下的发间玲珑鸳鸯钗攥于手中,趁皇后松懈片刻拼尽全力刺入自己胸口,汩汩血流喷涌而出。

“霖染!”秦王不可置信双目圆睁,满脸和双手青筋全显,血红双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杨龙!”瞬间三箭齐发,一支箭立刻射向特勒可汗,正中心口,一支刺中元帝,最后一支扎进了皇后心窝。三箭同射之时,秦王冒着危险箭步奔至秦王妃跟前,紧紧握住她已渐渐冰冷的手,声带凝噎如鲠在喉,万千言语化作眼角一抹泪水滴落,君王之泪,用情至深,“阿染——”

“元景,霖染本出身贫贱,能遇见王爷此生无憾,当这王妃一直心中有愧,无以为报,如今终于是能够为你做一件事,我终于心安。你不必再忧心无法向我开口让出正室之位,日后登基,晏老将军之女的确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阿染心中绝无半分怨怼。”秦王妃心口血流不止,秦王元景想要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玉钗正中心脉,像一个永远堵不住的黑洞,秦王手足无措,泪水模糊,神态失仪,举止慌乱,只是自顾摇头,紧抱秦王妃霖染已经渐渐冰冷的尸身。

“启禀王爷,叛党均已伏诛。晏老将军及各位将军均在殿外听候天命,还请王爷大局为重。”秦王心腹杨龙单膝跪地汇报,见秦王元景毫无反应,片刻迟疑后轻声道,“殿下,秦王妃已仙逝,应当早日入土为安,还请,节哀。”说罢杨龙深深三叩首。

大殿许久无声,杨龙亦长跪不起。

终于,秦王元景背对着杨龙,直立起身,平缓哑声道,“本王知道了。”

5.妖言惑众,蛊惑君心

翌日,元帝因倒行逆施,罔顾朝政,通敌叛国,触怒苍生,枉为人君,现由秦王元景匡扶正道,除昏君,灭突厥,平天下,定乾坤,改国号嬴。

大嬴帝国阴湿地牢中,一男子披头散发,酷刑遍受全身,容颜奇特不似中原人。

牢房门开,一袭明黄龙袍映入眼帘,“摘了你那副人皮面具,这张嘴脸只让人更加厌恶呕吐。想不到你这贱命如此硬,即便这样也难解朕心头之恨!”嬴帝元景怒气喷薄而出。

“呵呵呵,”男子口鼻眼已经被刑具折磨的不可辨认,冷笑不止,“我死不了,因为我还要好好看看你日夜内心受着煎熬折磨,真想不到,一代君王,竟真会有对女子专情至深,但又如何呢?如果你没有迟疑,如果你愿意舍弃天下,你又怎么会失去秦王妃?如果你没有与晏颇交易,允诺晏染为后,秦王妃又怎会一心寻死,以求解脱?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江山美人,终究是选了江山罢了!”男子正是特勒可汗,箭中胸口竟留了一线生机,他每字每句如同蛊惑人心的迷香,让人听了心智凌乱。

嬴帝元景目眦尽裂,“如你这般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如何还配活在这世上,我要你死今日死,你如何逃得过明日,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将你鞭尸三日,以慰霖染在天之灵!”

“哈哈哈,死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你虽然已是帝王,只怕背后阴谋只增不减,晏颇当日看你那样情深,即便你履约封晏染为后,他又岂会真正安心?放眼朝中将领,军中统帅,除了晏颇还有谁能一举平边疆,我突厥族若不是忌惮晏颇老贼,何需扮个宫臣服侍那猪狗不如的元弘,如今晏颇对你必然心生嫌隙,没了晏颇,我看你这新帝也坐不稳几天!哈哈哈!”特勒自鸣得意,仰天大笑。

鸢尾之语
鸢尾之语  VIP会员 繁花落星辰,自此觅新境,你若有缘来,心必甚欢喜,与君看往来,一同品悲欢。缘来缘去,不惊不喜,不伤不悔,淡看浮世繁华,深窥狂风骤雨,终归静谧,自此,笑,若宁。

千机算:权术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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