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九层,其实是八层。
全国所有的开发商一般都会怕人们忌讳四层、十四层、十八层,就会把这些有歧视层用另外一种方式替换,例如三A、十三A,有的更干脆,直接就去掉,我住的这栋就是直接从三层跳到五层。
已是深冬,天黑的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冷,我守在小区门口,已经十几分钟,仍迟迟等不来人。
前几天门禁卡突然消磁了,打不开小区门,上班又早出晚归的,与物业上班时间总是相错开,找不到合适的点去加磁。
当然,也有拖延的成分,觉得小区进进出出的人多,门开启频繁,有没有门禁卡也没有关系。
可今天就栽在这了,夜黑风寒,没多少人出来遛弯遛狗,即便遛,也大都停留在了小区里面,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时间段下班回来的人身上。
又饱受了一阵寒风的侵扰,终于盼来了同小区的人。
一个女的,带着绒帽,一身白色羽绒,推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这人老远我就认出是这个小区的了,因为我认得她,当然只是我单方面的。
以前跟老婆同公司的时候,一起下班,那时候早,很多时候都能遇到她,一直都是提着这个箱子,特征比较明显,当时我俩还猜测过箱子里面的东西,我们认为她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摆地摊,毕竟全国各地提倡地摊经济,卖的好的话,比上班赚得多,还自由。
我守在门口等待着她走近。
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应该是没有理会我的意思,从我身边走过,径直走到门前,开门便走了进去。
我心中一顿感激后,也疾步跟了进去。
手脚冻得直抖,想快点回屋冲个热水澡来缓解缓解。
我一直跟着前面那个身影,在拐弯处我意外的发现她居然拐了和我回家的同一方向。
“不对啊。”我心中默疑,进了小区,一路就我们两个,前面那个人无疑是刚刚开门的那个女的,可按照以前,她应该是径直走去另外一栋楼,不应该是拐弯跟我一路。
手推箱,没错,就是她。
我继续跟着,直到电梯口,我们两个一起等电梯。
疫情期间,每个人都待着口罩,外加她带着帽子,只能看个身高体型,一米六几,略胖型,应该是穿着羽绒服的原因。
电梯下来,她先于我进入,但进去并没有按电梯按钮,我随后按了9层便站到了一边,让出电梯按钮区域。
电梯启动,过了会,她上前按了5层。
“五层,原来她还住在五层。”我心想道,然后后退了几步,让出电梯门口。
门打开,她推着手提箱出去,没有跺脚发声来唤起楼梯的灯,而是默默地走入了黑暗。
到了九层,楼道通往楼梯的门是开着的,应该是下午打扫楼梯的大妈忘关了,我上前想去关上,因为开着晚上从这进来的风会吹进走廊,形成闭环,产生呼呼的咆哮声,很大。
可在门口却听到下面有动静,像是搬东西的声音,这么晚谁还会在楼道折腾?
当然,这种事,一向少管闲事的我也不会去深究这个,于是关上了门。
回到家里,我向老婆讲述了此事。
“人家也许就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呢,这个小区是回迁房,一家分几套房也不足为奇。”老婆分析道。
“也是,我要是有这里的几套房,我也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哎,整天寄人篱下的去讨生活,难受啊。”
“得了吧,你这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哪辛苦了。”老婆鄙视道,“哦对了,你是坐哪个电梯上来的?”
“右边那个,怎么了?”
“那个电梯最近一直怪怪的,有问题,也没人修,尽量还是坐左边那个吧。”
“哦,知道了,那我去洗个澡,冻死了。”
“你这不是自作自受,跟我说一声,我不就下去接你了,这大晚上的,别又出啥事。”
“没那必要,这也不晚,等会就等会。”
当然,我这是嘴硬,谁难受谁心里知道。
吃过这次教训,可就不敢再耽搁了,周六一早就去找了物业给门禁卡加磁。
“你是哪个院的。”工作人员问道。
整个小区分两个大院,我住的是一号院。
“一号院,六号楼。”
“一号院六楼……”工作人员回了一下,“**村的,那应该是李姐负责,你等一下吧,估计一会回来。”
“行,哎我问下,咱们这个楼是根据村分的吗。”
“对,分房的时候这样好分,同村的也好分开管理。”
“这倒是挺有意思。”
办好门禁卡,以后再也不用在寒风下,苦等人了。
可凡事经不得说,一说事就来。
我是搞IT的,一般这个行业加班是常识,但我们做的项目是服务小众客户的,流量不大,所以要有更新基本上就是实时的,不会拖到晚上。
可这次不同,有个临时项目是于其他部门合作,而他们基本上是深夜更新,为了方便更新之后遇到问题能立刻找到相关的人解决,我们也只能陪同。
由于是跨部门的第一次合作,所以我觉得过程应该不会很顺利,奔着熬通宵去的,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上线异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可以提早回家,这对其他人当然是好事,对我来说,就如同是要了我的老命。
我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
同事们都顺利的打上了车,我还在回去和不回去之间做着选择,后来发现,必须得回去,因为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在犹豫这些,很快就会人去镂空,我一个人留在这空荡荡的办公楼里,且不是找死。
车很快打到,司机很擅聊,估计是午夜开车,聊天可以解乏解困,我也害怕静下来,一路跟他你一句我一句的,直到小区门口。
保安室里黑漆漆的,门卫的大爷应该早就睡了。
进入小区,每栋楼上零星的点缀着几丝弱光,大多是楼道里的应急灯。
外面阴风飕飕的,周围一草一木但凡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让我精神颤抖一下。
这么晚,要叫醒老婆来接我?有点太不爷们了,几步到家应该不会出啥岔子吧。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一路不敢有一丝逗留,快速朝家奔去。
“不是吧。”刚看电梯,还窃喜左边电梯停在二层,可按了电梯按钮,停在五层的右边电梯吭哧吭哧的动了起来。
电梯门开启,合上,我没有进,可电梯一直停在一楼。
我又点了一下按钮,依旧是左电梯开启。
我犹豫了片刻,“要到家了要到家了,管他呢,上吧。”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回家心切的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哎,真是做啥啥不行,遇险第一名,预感灾祸从未让我失望过。
只听“咯噔”一声,电梯停了。
我一怔,立刻退步靠近墙壁,仿照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坠梯时自救要采取的措施。
电梯并未向我想象中那样,发生坠落,而是那声闷响过了便停了下来。
我慢慢挺直腰板,试探性地摆动了几下身子,电梯还算牢固,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我抬头,全身的寒毛顿时支棱起来,瞪大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目视着那个红色字体的屏幕,一个不应该出现的数字此时此刻正清清楚楚地印刻在上面…4。
“怎么会停在4层。”此刻我真是万般后悔,我从小就是招鬼待见的命,就不应该死要面子,冒这个险,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
悔恨已为时已晚,该来的怕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行,得做点什么。”
我上前几步,对着楼层按钮就是一顿狂按,最后由按变成了狂扫。
扫过几遍仍不见电梯有任何动静,这时我发现,五层那个按钮数字似乎有点倾斜,按钮上的字本就是外贴的印字,应该是刚刚我蹭的太猛,给整歪了。
就当我将其纠正时,它掉了下了,随即,被它遮盖在下面的数字跟着漏了出来。
四……是印刻在按钮上面的刻字。
原来,这栋楼本来就有四层,只不过是被后来给错开了,不对,也许是电梯出厂的时候就有四层,只是后来改的,对,外面应该是五层。
电梯坏了,出个四层的显示也可以说得过去。
“碰....咯吱.....”
门开了。
电梯光只能直射到对面的墙,周边,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静,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地上厚厚的尘土打破了我的猜想,这不可能会是五层,五层有人住也有人打扫,不可能会积这么厚的尘土,这他妈的是个没人来过的楼层。
“坑....”
电梯又抖动了一下,灯忽闪忽闪得变得微弱起来。
“不会来了吧。”
异灵出现的前兆就是电器干扰,这样坐以待毙怕是不妥,我毅然决定,出去。
刚走出两步,电梯里的灯彻底熄了火,我跟着淹没在黑暗之中。
我蹲在角落,等了很久,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走廊里面轮轮框框慢慢显露在眼前。
两个电梯登都是灭的,中间上方楼层牌子上深黑色的字体赫赫印着个4字,这就是四层,这楼居然有四层。
等我镇静下来,继续观察了一下周边,整体结构跟其他楼层无恙,我突然想起楼道口,那个以前从来不敢想得地方,如今却成了我能逃命的唯一希望。
我摸了摸裤裆,还好,没太丢人,伸手扶墙,拖起已经蹲麻了的双腿。
我一步三探两回头的向前挪动着,仿佛走了个长征路,最终胜利到达目的地,可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一个棒头又将我砸回了现实。
门居然锁着,是从外面锁的,麻绳粗的大铁链子在把手上环绕了两圈,只漏出个手指宽的细缝看向外面泛着绿光的应急灯。
“卧槽……今天怕是天要亡我。”
尽头分左右两个走廊,左边较长,但在尽头有个对外的窗户,右边也有几户,可是个死胡同,没有路。
我记得左边窗户方向对着车棚,离楼很近,四楼不高,可以看看能不能跳上去。
可就当我左转过身时,身体像是触了电,条件反射般的弹了回来,内心的惊吼差点把肺憋炸了,双手狠狠地捂着嘴鼻,生怕发出丁点声音。
因为我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
窗户旁站着个人,一身白衣,发及腰间,隐隐的月光下,黑白鲜明。
我全身酸软,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刚刚那一下没有做好任何心理的准备。
稍做缓和,我趴地上,脸几乎是蹭着地面探去,刚好漏出一只眼,偷窥似得看过去。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无声无息,那身影就像个杆子,直挺在那里,面朝外面。
她就依靠在角落里,月光是斜向另外一边的,打在墙壁上的,根本映射不出她的影子,也无法判断是人是鬼。
我持续看了很久,依旧如此。
“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摆一个人摸在那吓唬人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我开始有了这样的猜测,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举动,除非……
“槽……我天生阳气底,身体弱,从小就是牛鬼蛇神的青睐对象,有时候是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妈的,那要是鬼,这就没准了。”可又转念一想,“这样保持下去也好,等到太阳出来,就不怕她能作出什么妖了。”
我摆动了几下身子,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继续俯卧着观察,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时间流逝,早已是后半夜,我一天没睡觉,神疲体乏,可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困,但又睡不了,难受的很。
我目不斜视得盯着那女影,跟刚开始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接触地板的衣服越来越凉,已经浸透到皮肤,现在的我就像是赤裸着身子趴在地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正要起身换个姿势,那女影就在这一刻,突然动了下。
我身体在动,可视线从未移开过,她这一下浮动很小,但很明显,肉眼能清楚识别出。
对,是动了下,我坚定我没有看错。
可就是动了那么一下,就又停止了。
我也停下来,继续观察。
动了,又动了,她是在缓慢地转身,一点点的,像卡顿的秒针。
不一会儿,她前后面掉了个个,朝向了我这边。
太黑了,即便是转了过来,我依旧看不见她的脸。
“呲..呲呲.呲呲呲”
一声声刺耳的声音随着她的走动传了过来,像是手指盖挠东西发出的,听的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寒意更浓。
怎么办?跑?我后面和右面全是死路,能往哪里跑?
跳楼?可我后面的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四楼,虽然不高,可落地的姿势不对也是会死人的,运气好,不死,来个骨裂也够受的,想想就疼。
那怎么办?冲出去跟她硬钢?可对方实力看不出来,是人还能拼上一拼,要是鬼怕是她一个邪笑就能让我丧失战斗力,而鬼的可能性极大。
正当在我喃喃自语无法抉择时,那女影侧身进了一个没有关门的房间,随后就是一顿霹雳乓啷的金属声。
过了一会从里面出来,继续往这边走,那种古怪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就这样,她一个不拉的将几个房间搜了一遍,很快在我手足无措,不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已经来到离我不到五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我能看清,那声音我猜中一半,是手指甲摩擦发出的声音,她五根手指抓在墙壁上,浸的很深,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墙壁上的那五条线是其他楼层没有的,但由于视线太昏暗,以为是独特的装饰,可现在才明白过来,是她用五指画出来的,粉末从她手指间如瀑布般哗哗落地。
另一只手似乎拿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更近些,“我靠....”,原来是把刀,一把西瓜刀,那种一下可以削掉半拉头的大砍刀。
先前产生的那一丝希望瞬间被泯灭,这就是个杀人魔,即便是个人,一个女人,这架势,也怕是干不过。
因为没杀过人的人和第一次杀人的人在心身上就有着天壤之别,而杀过人与杀人魔则更是一个质的跨度。
如今我这个连小动物都不舍得伤害的人,在这个杀人魔面前,心里防线就已经坍塌了,如同个待宰的羔羊,等其宰割。
我立刻再次蜷缩身体,此刻眼前哪怕出现个老鼠洞,我都想挤进去。
“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我内心再次混乱,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奇迹的出现上。
三米.....两米.....
就当我预感到她即将发现我的时候,她再次停了下来,然后向左转去,我撇头看去,居然还有一个房间,门是关着的,不细看以为就是一堵墙。
那个女影对着门,没过多久,嘴里发出至今让我回想起来身体都不自由战栗的声音,像个接触不良的录音带,短促、嘈杂而又机械般的沙哑声,
“咯咯..咯...开....咯咯..呵...开...”
这就像是电视剧里死人复活前发出的那种怪声,似乎在叫着屋内的人,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她一边发着怪音一边敲着门,没几下,她伸手握住把手,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