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公主的白切黑太监(上)

2021-01-29 21:03:06

古风

楔子

永乐二十一年夏,骠骑大将军之子班启坐杀其妻承安公主苏璟,腰斩,同产皆弃于市。

永乐二十二年夏,宦官沈渊弄权,朝廷日乱,平阳王勒兵入宫,沈渊自焚于重华殿,国灭。

文案:

承安公主苏璟十六岁那年嫁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吴启,却到临死一刻才发现驸马三年的温和疏离全都是政治斗争的刻意算计。

而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用之即弃。

死后的灵魂飘荡在空中,她看到了那个从小在她身边的太监沈渊在她横死于公主府后性情大变,挟灵帝,掌朝政,不顾群臣反对,将驸马全家满门抄斩,嚗尸于市。

后在她死去的一周年,自焚于她曾经的寝宫,一朝国灭。

重回到十六岁的那年,她不想再安安分分地做皇宫里的傀儡公主,她要手刃仇人,还要报答沈渊,然后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功成名就后,承安女皇赐大太监沈渊良田千亩、忠仆百人,祝他衣锦还乡,大好前程,却不想被沈渊禁锢于龙椅之上。

“臣给了殿下想要的一切,殿下确定要抛弃奴吗?”

苏璟摊在龙椅上瑟瑟发抖。

“那个从小欺负我的长安公主,不是我亲手溺死的吗?”

“不,那池子太浅,根本死不了人,是臣在岸边亲手把她闷死的。”

“那个横死的吴启,不是我自己搞死的吗?”

“不,是臣挖了他的双眼,再一刀刀凌迟了他,班启对您暗自肖想,他早就该死。”

“那些拥护我当王的群臣,不是因为看重了我的能力吗?”

“不,现在兵权和朝政都掌握在臣一人手中,殿下现在确定要让我衣锦还乡吗?”

“那个,沈渊,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朕的皇夫?”承安公主抬起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臣求之不得。”沈渊轻笑,眸中似有锦绣河山。

“沈渊,朕给过你机会了,你确定要选择这条路吗?”

“臣至死不渝,绝不后悔。”

“那你可要一直这么爱我哦,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就算把你变成尸体,朕都不会放你走。”

龙椅上的少女粲然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

“嬷嬷,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般男子,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女子吗?”

十六岁的苏璟用过午膳,趴在雕花的妆台上歪着脑袋思考这个问题。

“公主真龙之女,金枝玉叶,还是莫要为情感所困,才能富贵此生。”

“嬷嬷这话我听懂了,嬷嬷不信,但我信,你看,沈渊就说过,此生只忠于我一人。”

承安公主说着,指向身边低头静立的太监说道。

“公主莫说笑,您是主子,他是奴才,怎能与此混为一谈,午睡时辰到了,公主还是先去歇息吧。”

嬷嬷笑道,牵起苏璟的手出去了。

眉目清秀的少年抬起头来,眸中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汹涌和深渊。

“公主想要那般的男子,臣就为公主寻怎样的男子,只要能看着公主幸福,臣一生足矣。”

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哪怕只是肖想,都是有罪。

沈渊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告诫自己,攥紧双拳,粗粝的指甲划破了双手,渗出殷殷的鲜血。

是惩罚,是告诫,更是嘲讽。

沈渊走近公主的寝殿,像往常一样守在殿外,眯着眼睛仰头望着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或许等公主醒来以后可以哄她去御花园走一走,强健体魄,也就不会老是生病了。沈渊暗暗地想着。

这时,殿内却传来一声少女的尖叫

“啊——”

“公主可是梦魇了?公主别怕,臣一直都在。”

沈渊飞奔入殿内,小心翼翼地靠近缩在被子瑟瑟发抖的少女,伸出的手却在距公主一拳之内又默默收回。

少女从被窝里抬起了头,目光在与他交汇之际却变得无比惊讶。

彷佛,是看见了鬼。

“沈渊?”

“臣在。”

“如今究竟是何年?”

“殿下说笑,今年当然是永乐十六年。”

“永乐十六年?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永乐十六年。”苏璟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锦被上。

永乐十六年,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来得及改变!!!

一向不苟言笑的沈渊却被她这副样子吓到了,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看着面前清瘦的沈渊,苏璟不由心头一痛,她到死都无法想象那个默默陪着她长大,永远温润如玉的少年会为了她背负千古骂名,毁了整个王朝给她陪葬。

她被驸马下了迷药,活活烧死在了寝殿,甚至连一抔骨灰都未曾留下。

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在她去世一周年的时候,终于来陪她了,用和她一样的死法。

被烈火灼烧的痛苦彷佛就在眼前,沈渊,你死的时候,也和我一样,很痛吧。

看着眼前一脸慌张的少年,苏璟的眸子一动。

“沈渊,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公主说什么?”少年一脸惊讶,耳尖红得彷佛滴出了血,手也颤得更加厉害。

“我说,我有点害怕,所以,本宫命令你,抱一抱我。”

身着青衫的少年愣在原地,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突然,散发着少女馨香的身体骤然靠近。

然后,少年陷入一个深深的怀抱。

这是自从初见之时,他们第一次靠的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沈渊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不只是他自己的心跳。

脑海里那仅存的一丝理智轰然崩塌,在这一瞬间,沈渊想起了他和公主的初见。

永乐八年冬,沈渊十二岁。

那时的他,还是左相嫡次子,太子伴读,天赋异禀,文武双全。

从进宫的第一天,他就知道那个异于常人的小公主,单名为璟,名号承安。

她的母妃,是南疆的和亲公主,故承安公主的身上,流着一半异族的血液。

因她年纪最小,又无母族庇佑,可怜的承安成为了皇子和公主们捉弄逗乐的对象。

沈渊第一次见她,在寒冷干燥的冬日。

她被众人逼迫着玩捉迷藏的游戏,沈渊也被迫参与其中,孩子们一拥而散,只留小小的承安一人背着身子认真地倒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苏璟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空无一人。

孩子们默契地躲到了温暖的殿内,围在一起笑嘻嘻地观赏花园里小公主的独角戏。

太子哥哥说过,他们都躲在花园里,苏璟不能去别的地方找人,只能一遍遍地兜圈子。

冬日的劲风愈烈,吹得小公主的双耳通红。她一遍遍地用小手呵着气,焦灼地四处寻找。

“皇兄~”

“皇姐~”

小公主稚嫩的奶音被肆虐的风吹散,天气也逐渐变得阴沉,苏璟终于红了眼睛。

沈渊望着花园里执着的小小身影,不由心生恻隐。

他悄悄地绕到殿后,从角门走了出去,隐在一方假山之后,故意漏出一方玄色的衣角。

小公主的脚步越来越近,沈渊甚至刻意制造了一些动静。

余光里,他看到小公主破涕为笑,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地朝他奔来。

沈渊的嘴角一翘,

可真是个傻姑娘。

“哥哥,我找到你了!”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苏璟如小炮弹一样扑到了他身上,他的鼻尖瞬间充斥着淡淡的奶香。

沈渊自小不喜与人接近,但很奇怪,他并不讨厌这个意外的拥抱。

小姑娘的身上很冷,但却跟没骨头似的,哪里都是软绵绵的,像一块小奶糕,抱着异常的舒服。

那拥抱只维持了短暂的几秒,小公主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慌张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沈渊觉得自己今日似乎有些奇怪,他甚至感到了一丝怅然若失。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公主低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跟他道歉。

沈渊突然特别想说,他和别人不同,他不嫌弃她,甚至,有一点喜欢。

但话,终究是未说出口。

“公主很棒,抓到臣了,游戏结束了,早些回去吧。”他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匆匆地离开了,脚步有些慌乱。

站在原地的小公主,眼角弯弯。

“沈哥哥真好,是除了母妃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好想好想,把沈哥哥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啊……”

苏璟没有想到,她的愿望,在三年后真的实现了。

虽然,是以十分惨烈的方式。

一夜之间,左相以谋逆之罪五马分尸,沈氏九族,男入宫为奴,女充为娼婢,曾经的荣耀和功勋,均沦为了千夫所指。

曾经的天之骄子少年郎,被一寸一寸打碎了尊严和脊梁。

“这奴才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哦呦,这不是沈渊吗?怎么变成了这样不男不女的东西。”皇子们哄笑着将沈渊团团围住。

“本王的鞋脏了,跪下,给本王舔干净。”三皇子走向沈渊,居高临下地睥着他,眼神里尽是轻蔑。

沈渊垂着头静静地立在那里,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言不发。

“你竟敢无视本王的命令?来人,给我打!”

棍棒一下下地没入皮肉,沈渊咬着牙,像毫无知觉一般默不作声。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样再打下去,他大概会死吧。

那也没关系,他现在,又跟死有什么区别呢?

“三哥哥~”

棍棒声戛然而止,恍惚之间,沈渊听到了一声脆生生的少女音。

“你怎么在这儿?”三皇子眉头微蹙。

他向来都看不惯这个最不受宠的承安公主,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不禁遍体生寒。

“我想要他。”苏璟伸出手,指向狼狈的沈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提条件?”三皇子冷笑,正欲下令继续行刑,突然,苏璟贴近他的耳边,幽幽地说:

“我知道三哥哥的秘密哦。”

“昨日臣妹从御花园经过,从那假山旁一望,看见三哥哥和端妃抱在一起......”

“当时看到的还有两个宫女,臣妹已经替皇兄处置了,不劳皇兄费心。”

“所以,我只要沈渊,也不会耽误皇兄母慈子孝,皇兄意下如何?”

苏璟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天真无邪地微笑,却让三皇子仿佛鬼魅缠身一般。

“我们走。”三皇子咬了咬牙,带领众皇子拂袖而去。

苏璟满足地勾起唇角,向倒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了手。

像是握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渊鬼使神差地抓紧了少女柔软的手腕。

苏璟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去沈渊脸上的血痕。

她真是坏啊,看到曾经光风霁月高不可攀的少年才子,终于和她一样跌入了宫里这座阿鼻地狱,她心里竟升出一丝隐秘的快感。

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敢像现在这样牵着他的手,说她想要他。

“沈哥哥,从此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从此以后,他就真的这样陪在了她的身边,整整九年。

“本公主是不是很好抱?让沈哥哥抱了这么久都入了迷?”苏璟靠在沈渊的怀里低低地笑,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正轨。

沈渊匆忙地后退一步,回到了和公主的安全距离。

“臣放肆了,请公主责罚。”

“那罚你每天陪着我睡觉吧,如何?”

“公主!!!”

沈渊脸色通红,额上青筋直跳,他不明白为什么公主做了一个噩梦,性格就变得如此跳脱了。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苏璟笑着赶走了炸毛的沈渊,关上门的那一刻,少女眼色骤变。

吴启,父皇,盛安公主,所有利用我的人,这一世,我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至于沈渊,苏璟宛然一笑。

他惯会说谎。

苏璟十六岁生辰那年,和他表白,说她不想嫁人了,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残忍地拒绝了她,还对她发了脾气,说他对她只有忠仆之情。

此后,他就攀上了父皇的高枝,决绝地离开了她。

她也一气之下,嫁给了向她示爱的吴启。

而最后,沈渊却以颠覆整个王朝为代价,向她证明了自己的爱,爱到,愿和她一起赴黄泉。

这一世,她发誓,自己不会再错过他了。

离中秋宴还有三天。

苏璟忆起,就是在中秋宴上,长安公主向她发难,朝她身上泼了整整一杯葡萄酿,她委屈地低着头去换衣服的时候,在郦湖边第一次见到了吴启。

温润的翩翩公子,递给满身狼狈的她一方纯白的绢帕,眸子里仿佛全都是她。

然而,这全部都是假象,吴启明朗的面具之下,全是阴谋与算计。

他是故意在那里等她的,连要对她说什么,如何讨她欢心,都刻意排练了多遍。

从这一天起,吴启一步一步地,把她引入他设好的圈套,囚她于公主府中,置她于无尽地狱。

苏璟在心里轻嗤,他看重的,不过是她身上的南疆血脉。

她只是吴启狼子野心的垫脚石。

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吧,戏,谁不会演?

中秋宴。

嬷嬷伺候苏璟换上了她最好的衣服,那是她母妃在世时亲手给她做的,烟粉色的罗裙,衬着少女的肌肤更加白皙,略施粉黛,即使不着珠钗,也足够明艳动人。

“公主真的要穿这件吗,这罗裙窄袖束腰,和南疆的样式有些相似,奴婢怕会惹人非议啊……”嬷嬷担心地说。

苏璟坚定地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她知道吴启图她什么,她才偏要将这部分展示给他看。

让他放下戒备,露出弱点,再给予其致命一击。

梳妆打扮好,苏璟走出屋外,正好撞上前来奉茶的沈渊。

惊鸿一瞥,沈渊的呼吸停滞了两秒,后匆忙低下头去。

苏璟突然升起了一股恶趣味,她上前拦住沈渊的去路。

“沈哥哥,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

“公主,臣说过好多次了,直呼臣的名字就好,这于理不合。”沈渊偏过头去,不敢和苏璟对视。

“哦,那好,沈渊,那你说我今日可还漂亮?”

“公主,自然是极美的。”沈渊小声地说。

公主在臣心中,一直是最美的,是臣小心翼翼,不敢玷污的美好。

“骗人,你都没有好好看我。”

说着,苏璟像个浪荡公子般忽然靠近,勾起了沈渊的下巴,迫着他和自己对视。

然后,她听到沈渊快得过分的心跳。

这让她万分安心,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还是喜欢自己的,让她有勇气去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虽然,这种检验方式是有点不羁了。

少女明媚动人的笑脸近在眼前,沈渊又止不住红了耳尖,理智告诉他,他不配与公主对视,他应该恭敬地行礼,然后低头退下,可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只能僵硬地立在那里。

“好啦,不欺负你了,今天我会带宝茵去中秋宴,你要记得为我掌灯等我回来哦!”苏璟嫣然一笑。

“公主不带臣去吗?臣比宝茵更熟悉那边的情况,或许......”

“嗯嗯,不了,下次再带你去。”苏璟顿了两秒,结束了话题,转身匆忙离开。

她不想让沈渊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如果可以,她想把最好的一面全留给他,也不愿将他再次置于危险。

这一世,再也不要作出为我去死这样傻的事了,你只需要在我身边陪着我就好。

让我一回头,就能看到你。

中秋宴。

公主贵女们坐在一起或谈论书画,或对饮品茶,表面和谐,内心却早暗暗地将彼此的穿着、首饰、才学都较了个三六九等。

苏璟坐在一处角落默默品茶,和上一世一样,作为最不受宠的公主,无人上前和她搭话,她也乐得清闲,因她知道,有些麻烦,不是她默不作声就能躲过的。

“这不是承安公主吗,为何来了这么久都不来给长公主奉茶?”盛安公主阴阳怪气地向她发难。

苏璟微微一笑,还真是连丑恶的嘴脸,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呢。

她站起身来,端起一杯热茶,向长公主走去。

长公主故作和善地一笑,却迟迟没有接过苏璟手中的热茶。

上一世,就是这样,害她的手指被烫的通红,最后终于忍受不了打翻了茶盏,在众人面前出丑。

所以,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何必还要受苦为难自己呢?

苏璟只顿了几秒,就瞬间将茶盏砸到了地上,飞裂的瓷片引起了附近贵女们的一片尖叫。

“你这是作甚?!”长公主眉头一蹙,正要发难。

“皇姐恕罪,只是这茶太烫了,我一时没有拿稳.....”苏璟跪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长公主有那么一瞬间,从她那跪在地上的妹妹眼底看到了讥笑和不屑,她眨了眨眼睛,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消失了。

苏璟恭顺地跪在地上,像一只任人欺凌的小兔。

“皇姐也莫要怪承安了,毕竟南疆女子除了伺候男人,别的什么也不会呢……”盛安公主在一旁讥笑。

“既然妹妹不会奉茶,那就让皇姐教教你。”

说着,盛安公主端起一杯葡萄酿,尽数泼到了苏璟的身上。

少女烟粉色的罗裙洇上了暗红色的酒渍,乍一看去,像是淋漓的鲜血。

“天啊,承安莫怪皇姐,皇姐也只是没有拿稳,快来人,带九公主去换衣服。”盛安公主娇笑着,款款坐下。

苏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低着头狼狈离开,却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男主人公,就要登场了呢。

宫宴上发生的每一幕,都通过线人传到了吴启的耳中。

“所以,承安公主现在很伤心喽~”吴启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斜靠在栏杆上,眉头稍稍挑起,瞳孔微眯,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

“将军现在出手,必然能一举拿下承安公主的芳心。”

“那是自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吴启轻蔑一笑。

另一边。

“我的贴身宫女宝茵呢?他怎么没有跟来。”苏璟问那个面生的侍女。

“回公主,宝茵姐姐被叫去帮忙了,奴婢引您去换衣服。”

“好哦。”

苏璟轻笑,我已经等不及了呢。

宫女带苏璟七绕八绕,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郦湖边。

“公主恕罪,奴婢昏了头,走错了路,您且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唤人来。”宫女说着,一溜烟没了踪影。

苏璟在心里嘲笑自己,这一切多明显啊,上一世的自己为何就没有发现呢?

夜风微寒,苏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到了苏璟肩上。

“夜凉,公主仔细受寒。”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令苏璟全身战栗。

虽然已经在心里暗示过自己无数遍,重来一世,她未卜先知,定能改变未来,他再也伤不了她了,不要怕他,不要怕他,不要怕他。

可是,哪怕是再次听见他的声音,都会再次让她想起无数个地狱般的夜晚。

他把她禁锢在床榻之上,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尊严一寸寸地剥下,再踩在脚底。

“阿璟,说你爱我,说你只爱我一个。”

也是这样低沉的嗓音,扯她入无尽地狱。

吴启转过身,看到满身狼狈的少女,娇小的身体披着自己的大氅,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双大大的眸子却噙着泪,明明拥有一双那么干净的眼睛,眼神却如久经人事般复杂,有惶恐、恨意、和其他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心脏突然一抽,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一时沉默。

最后,还是苏璟先平复了心情。

“谢将军关心,只是被别人看到,又该传出风言风语了,怕会影响将军的声誉。”

苏璟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欲将大氅脱下。

下意识间,吴启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才发现,她的手心竟如此的凉,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是吴某唐突了。”

吴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了手。

“无妨。”苏璟淡淡一笑,双手却悄然背在身后。

如果可以的话,她回去想洗一百遍手。

“公主的裙子怎么变成了这样?发生了何事?”

苏璟暗嘲,呵,可真会做戏,发生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没什么的,意外罢了……”

“那公主为什么哭?”

吴启不由放缓了音调。

“只是中秋之时,想到母妃了。”

苏璟低下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还有阿公阿婆,我也好想他们,之前他们还跟母妃来信,说想亲眼看看我长什么样子。”

吴启心头一动,这阿公,不就是南疆王吗?

暗自蛰伏,企图伺机而动的草原雄狮。

若能得到南疆王的帮助,王位岂不成为囊中之物?

这承安公主,果真是一步,漂亮的好棋。

想到这,吴启望着苏璟的眼神也更加炽热,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不知公主可曾听过南山上的迦元寺?”

“有所耳闻,听说那里很适合祈福。”苏璟点了点头。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公主若有孝心,可去迦元寺为皇妃祈福,皇妃九泉之下,肯定会开心的。”吴启一脸诚挚地看着苏璟。

“真的吗?那我要穿着母妃最喜欢的蓝裙去。”

吴启看着眉眼弯弯的苏璟,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之前她那个复杂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这才对吗,没有谁能逃过我设下的陷阱。

面生的宫女适时地出现,苏璟也礼貌地和吴启告别。

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收起笑容,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一遍遍地安慰自己。

如果计划成功的话,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公主,奴婢引您去换衣服吧……”

“不必了,中秋宴也快结束了,我要直接回宫。”

苏璟此刻归心似箭,她好想马上见到沈渊。

小小的宫殿里亮着橘黄色的烛火,沈渊靠在桌案上假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的眼神一亮,连忙推开了门。

“我回来啦!”和公主恰好撞了个满怀,沈渊连忙后退,却发现苏璟的裙子上的一片狼籍。

“公主这是怎么弄的,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沈渊一脸焦急。

“没有没有,就是洒了一些酒而已,不要紧的。而且,沈哥哥,我今天办成了一件大事,真的好开心啊……”

苏璟的眼睛亮晶晶的,双颊绯红,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爬到床上休息。

原来,只是闻一闻葡萄酿的味道,她就会醉啊,她可真没用!苏璟昏沉沉地想着,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沈渊的脸色却变得冰冷,他走出殿外,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银哨。

顷刻间,一个扮作内侍的暗卫踏风而来。

他沈氏一族虽均被降罪,这宫中却处处隐藏着原来的旧部。

“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承安公主今日在宴上都见了何人,发生了何事,一个细节都别错过。”

沈渊眼神凛冽。

“谁欺负的公主,我定要让他千倍万倍还回来。”

半个时辰之后,暗卫完成了任务,一字一句地向沈渊汇报了中秋宴上的一切。

“公主在去换衣服的路上遇到了吴启将军,二人不知聊了什么,相谈甚欢,后来公主就回宫了。”

“宝茵呢?宝茵去哪了?”沈渊问道。

“人手不够,被大宫女临时叫去备茶,暂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继续查,重点查这个吴启,人品家世作风处事都别放过。”

“属下遵命。”暗卫恭敬地行了一礼,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渊静静地站在寒风之中,彷佛感受不到寒冷。

是的,他闻到了,公主的衣服上,有侵略性的檀香香气,无疑,那是某个男人的气味。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吗?

公主她,有了喜欢的人。

鬼使神差之间,沈渊走进了公主的寝殿,默默地跪在床前,凝视着苏璟安睡的侧脸。

公主真好看,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

沈渊苦涩地一笑。

不像他,

连个男人都不是。

那吴启将军他有所耳闻,子承父业,武将世家,年纪轻轻军功却已不浅。

他,会是公主的良人吗?

沈渊越想心中越苦涩,

那个在泥泞中朝他伸出手的姑娘,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从此,

不会有人把最喜欢的桂花糕省下来分他一半了,

不会有人蹦蹦跳跳地对他说“我回来了。”

也不会有人甜甜地叫他沈哥哥了。

他,又变成了孤家寡人。

沈渊轻轻低下头,欲在少女额头印下一吻。

所以,让他任性一回吧,

就一次,

一次就好。

咫尺之间,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又匆忙退后。

他不配,

哪怕是一个吻,

也会弄脏她。

沈渊自嘲。

苏璟半梦半醒之间,又梦到了上一世。

当她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吴启也撕下了温柔假面。

他用银色的脚链,像栓囚犯一样地将她困于寝殿。

她彻底沦为他的玩物、奴隶、禁脔。

高兴的时候,吴启会抱着她,吻她,在她耳边说动人的情话,哪怕她一言不发,行将就木。

但只要她用厌恶的眼光看他,他就又会大发雷霆,疯了似地惩治她,听她啜泣、求饶,向他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会一边用带有薄茧的手轻抚她纤弱的脖颈,一边在她耳边细细低语。

“阿璟,你阿翁也不认你,父皇也不要你,你只有我一个,只有我爱你。”

每一天,都是噩梦,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苏璟眉头紧蹙,两鬓都被汗水打湿,痛苦地喃喃乱语。

“公主,醒一醒,可是又做噩梦了?”

“公主?”

清朗的少年音将苏璟从地狱中唤醒。

她睁开双眼,正对上跪在榻前的少年担心的目光。

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苏璟一把抱住沈渊,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哭泣。

“呜呜呜……我好害怕。”

泪水打湿了沈渊的衣衫,沈渊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地拍着苏璟的背。

“不怕的不怕的,梦都是反的,臣在这儿陪公主。”

好一会儿,苏璟才从噩梦中抽离,渐渐停止了哭泣。

“怎么办,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苏璟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心虚地看着沈渊,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说,双颊都哭得绯红。

公主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沈渊唇角一勾,拿起帕子温柔地擦净苏璟脸上的泪水。

“不碍事的,臣一点也不介意。”

甚至,心里欢喜极了。

沈渊甚至想着今后再也不穿这件衣服了,要好好地把它收藏起来。

因为上面,有公主的气息。

“刚才为什么哭?是因为做噩梦了吗?还是因为今天德安公主弄脏了您的裙子?”

沈渊的声音在深夜里慵懒而又沙哑。

“没有呢,就是做了噩梦。”

“那件裙子是公主最喜欢的,你看,臣给您洗好了,还跟新的一样。”

沈渊变魔术般地把苏璟脱下的裙子举到她眼前。

裙子上的酒渍全都消失不见,干干净净的,还带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气。

“沈哥哥,你真好!”苏璟破涕而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世上只有你对我这么好了,这辈子,我只要一个你,应该不过分吧……

“只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不是我最喜欢的裙子。”

“嗯?”

“我最喜欢的,是那件红色的,母妃前年给我做的那一件。”

“可公主从来没有穿过。”

“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不敢穿。因为怕哪一天,就被别人抢走了。”

“没事的,公主值得最好的,谁也抢不走公主的东西。”

沈渊温声安慰,心里却觉得难过,他卑微如蝼蚁,无法给公主撑起一片坚实的天地。

“那我现在穿给你看,好不好?”苏璟奔下床去,把衣橱里的那件红裙找了出来。

“背过身去,本公主要换衣服啦!”苏璟朝沈渊眨了眨眼睛。

沈渊连忙背过身去,走出好几步路。

深夜的寝殿里一片寂静,换衣服时的衣料摩擦声却格外明显。

沈渊的耳尖悄悄泛红,

他应该

再走远一点的。

“好啦,可以转过来了!”

沈渊转过身去,

眼前的少女黑发如瀑,唇角弯弯,火红色的衣裙衬着脸颊和一双皓腕更加洁白似雪。

她赤着双脚朝他奔来,眼神灼灼,昏暗的烛火打在侧脸,美丽妖艳,不可方物。

沈渊觉得,他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忘了这一刻了。

“我好看吗?”苏璟拽着沈渊的衣袖,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公主自是极美的。”沈渊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母妃说了,她希望我穿着这件红裙,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穿这件衣服的人,所以,你愿不愿和我结为.....”

“公主!”

沈渊意料出了什么,匆忙将苏璟的话打断。

“公主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臣只是个宦官,连男人都不是,怎可肖想公主?”

“可如果我说,我只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呢?”苏璟眼圈泛红。

“那是因为公主还太小,见到的好儿郎太少,才会生出这种错觉。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吧,臣先行告退。”

沈渊恭敬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退出寝殿。

走在夜路上,他的脸色似冰,心脏却怦怦直跳。

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也喜欢他,他却不能拥抱她,告诉她自己的爱有多浓烈多偏执。

他只能推开她,拒绝她,让她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因为他只会变成她的耻辱,弱点和千夫所指。

他永远不配作她的良人。

当朝胜阳公主爱上了自己的侍卫,暗通款曲,一朝暴露,惹龙颜大怒,贬为庶民,成为了全皇城的笑话和谈资。

而他,永远都不会让苏璟变成这样。

那么好的姑娘,应站在最高处,享一切繁华锦绣。

而此时,苏璟站在黑暗里,气得笑了出来。

呵,大骗子,还跟上一世一样,明明他也那么喜欢我,表面却装得这么冷漠。

等着吧,我会抓到你喜欢我的证据,让你亲口说爱我。

苏璟这几天郁闷极了。

自从上次深情表白之后,沈渊见了她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几乎能躲就躲。

好不容易碰上一面,他就摆出一副死人脸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句公主万安,然后还离她远远的。

苏璟还不敢采取下一步动作!!!

生怕他和上一世一样收拾行李去投奔她父皇了。

真是郁闷。

苏璟不禁阴暗地想,不如就先不管沈渊了,等到她大事已成,掌权之后就把他强取豪夺了算了。

把他关到自己的寝殿,谁也不让见,他只能和她在一起,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苏璟不由开始激动地搓手手。

但突然,她又懊恼地垂下了头。

如果她这样,又和杀千刀的吴启有什么区别呢?

沈渊也会讨厌她,恨她,她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为什么重活一世,人生还是如此复杂?!

苏璟挠挠头,决定还是先干自己的大事。

“公主,这是将军托人送来的裙子。”宝茵呈上一个精致的包裹,凑在苏璟耳边悄悄地说。

“公主要收下吗?还是让奴婢退回去?”

未婚男女,私相授受,收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当然要收下,这可是将军的一片好意。”苏璟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包裹。

诚实地讲,那件裙子是极好看的,淡蓝色的流光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袖口点缀着温润的珍珠,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可真好看啊。”

苏璟装作一副小女儿家欣喜无比的样子,抱着裙子转了一个圈,又迫不及待地回到寝殿试穿去了。

一刻钟的时间,就有眼线前来汇报。

“承安公主一看见那个裙子就被迷住了,高兴地很呢!”

“那就好。”吴启抿了口茶,唇角勾起。

彷佛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边苏璟一回屋就把裙子厌恶地扔在地上,从口袋处却掉出一个小小的竹筒。

“听闻公主最喜蓝色,特献此衣,待下月伽元寺再会。”

很好,鱼儿,上钩了呢。

沈渊亲眼目睹了苏璟拆礼物的全过程,心情却变得很奇怪。

明明事情都像他希望的那样,公主没有再与他纠缠,转而接受了吴启的示好,这对公主来说才是正确的,有益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一点委屈?

明明几天前公主还信誓旦旦地说只想和他在一起,怎么这么快就把他放下了,转而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公主明明不喜欢蓝色,那为什么收个裙子就那么开心?

果真是小孩子心性,还说什么只喜欢他,害他都信了。

公主的嘴,骗人的鬼。

沈渊一连几天心情都异常郁闷,而苏璟这边正醉心于筹划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公主您今日要去拜访盛安公主?但是她上次才泼了您整整一杯酒啊?”宝茵十分不解,生怕自己的主子又受什么委屈。

“无妨,我这次是给皇姐送礼物的,她定不会为难我。”

“准备一个食盒,放一些皇姐爱吃的梅花糕,待会儿一起送过去。”苏璟吩咐道。

宝茵实在想不通主子什么想法,默默地退下去准备了。

午后,苏璟带着宝茵前往盛安公主的寝殿,却在门口被宫女拦下了。

“公主今天身体抱恙,不见客。”盛安的贴身宫女冷冰冰地说,欲把这主仆二人赶走。

“且慢。”苏璟嫣然一笑,凑近宫女的耳朵。

“请帮我跟皇姐传话,承安这儿有个顶好的消息,必能让皇姐的病都好了大半。”

宫女将信将疑地前去传话,不一会儿,盛安果真允她们进来了。

还未走到殿门口,苏璟就听见一声巨响。

“给我滚,没用的东西,涂个药膏都不会,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手指折断?!”

一个小宫女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脸上还印着被掌掴后的红痕。

苏璟慢悠悠地踏入寝殿,一眼看去屋内一片狼籍,连精致的铜镜也被扔到了地上。

“你来作甚?”承安公主坐在幔帐里没好气地问。

“皇姐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昨天用完晚膳,不知道公主吃错了什么,今天就开始起红疹子了。”一个宫女小声地说。

“少说废话,倒是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和我说?”盛安公主不耐烦地问。

“此事关系重大,可否让众人退下?”

“哦?”盛安公主来了兴趣,挥了挥手让宫女们退了下去。

“最好是什么有趣的事,否则我今天就拿你出气!”盛安公主从帐幔里走出,苏璟这才发现,她的脸上和颈上都起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孢疹。

苏璟连忙低下头去,开口说:“上次中秋宴臣妹去换衣服的时候,偶遇了吴启将军,将军托我和皇姐传个话。”

“吴启将军?”盛安的眸子发亮,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吴启生得高大俊朗,剑眉星目,在边关历练了几年后也更加具有了男子气概,可比那些文弱的世家公子好了不止一点,盛安自上次国宴见了一眼之后就对吴启一见钟情。

可惜,她母家吏部尚书和吴家武将世家的政见一直不合,在朝堂上难免分庭抗礼,关系并不融洽。

“将军让你所传何话?”

苏璟狡黠地一笑,道:“将军对皇姐一见倾心,听闻皇姐最爱蓝色,特献此裙,欲博皇姐一笑。”

“什么?!他真是这么说的?”盛安此时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彷佛心里炸开了烟花。

说着,苏璟从食盒底部抽出一条蓝裙,正是前几天吴启送她的那条。

盛安一把夺去,迫不及待地走进里间换了起来。

“皇姐试着可还合身?”苏璟笑问。

“将军有心了,这衣服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做那般。”盛安娇笑着走了出来,心情大好。

那是,苏璟在心里默默吐槽,我可是让嬷嬷改了好几天呢。

“吴将军还约皇姐下月初八至伽元寺一聚,说是有十分重要的话要对您说。”

“这恐怕......”盛安眉头一蹙,陷入了纠结。

吴启虽甚合她意,此次约她一聚也定是要表达倾慕之情,但母妃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两家一文一武,向来针锋相对,定不会允许这桩婚事。

“皇姐可要考虑清楚,吴将军人中豪杰,少年有为,又和皇姐两情相悦,若为了一些旁的因素就此错过,实在是甚为可惜啊……”苏璟站在一旁悉心相劝。

“你懂什么?婚事岂是两人的事?这背后牵涉多了!”盛安嘴上这么说,心却已经动摇。

“好皇姐,在姻缘方面,怎么能不为自己考虑?身为公主,能如愿以偿地嫁给喜欢的人又有几个呢?听说,边疆那边不太平,父皇正筹谋选公主去和亲呢,而这宫中适龄的公主,又有几个呢?”苏璟循循善诱。

是啊,盛安一拍桌子,她可不想远嫁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嫁一个茹毛饮血的粗人。

“嗯,我去,只是我自己去怕是不太方便......”

“没事的,承安愿陪皇姐一起去,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也不会生出些风言风语。”苏璟朝盛安眨了眨眼。

“甚好,就这么定了。”盛安此刻已经开始幻想和吴启婚后举案齐眉的生活,看苏璟也比平时顺眼了许多。

“这次算你立功了,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盛安高高在上地靠在躺椅上。

“臣妹想要皇姐头上的那个金镶玉的蝴蝶簪子。”苏璟恭顺地站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盛安。

“这簪子我都戴了好几年了,早就戴腻了,既然你想要,便赏给你了。”盛安说着便把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胡乱地塞到苏璟手里。

苏璟一脸满足,灿烂地朝盛安笑。

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盛安在心里暗自嘲讽,看着苏璟那明艳动人的笑颜,又生出一丝不安。

“我可告诉你,以后吴将军再有什么事,让他直接找我身边的宫女画扇即可,就不劳皇妹你操心了,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自己不配的东西。”盛安冷冷地警告,语气轻蔑。

“臣妹记住了。”

“可皇姐,当真是想好了?若皇姐不愿,大可拒绝。”

苏璟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承安,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是她给盛安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她不愿,苏璟也并不强求。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吴启将军有何不好?我有什么可不愿意的?再说,我不愿,也轮不到你啊。”

“别以为讨了我欢心,就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承安轻笑,最后几个字并没有出声,但苏璟看懂了,她的口型是,

小杂种。

这三个字,打碎了苏璟和她的最后一点情分,让她忽然想起了上一世。

宫宴,御花园。

“皇姐,我求求你,替我告诉父皇,接我回宫吧,我不想再和吴启在一起了……”苏璟卑微地跪在盛安脚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

“滚开,你这种身份,嫁给了吴启,又有什么不满足的?”盛安厌恶地看着苏璟,眼里全是嫉妒。

“皇姐,他囚禁我,用链子把我像牲畜一样地拴着,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会死的啊……”苏璟将长袖卷起,露出腕上青青紫紫的勒痕,甚是可怖。

盛安一惊,连连后退,待稳住了心神,语气更加鄙夷。

“怪也怪你这种人,身份卑微,才会不得将军青睐,这就是你的命,怪得了谁?”

盛安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又忽然回头,朝苏璟一笑。

“小杂种。”

这三个字,是压垮苏璟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颓然地坐在地上,默默地留着眼泪。

这时,一个结实的臂膀从身后将苏璟扶起,她转过头去,却看见了一张她最怕的脸。

“公主方才说什么?想要回宫?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吴启的语气十分温柔,却让苏璟遍体生寒。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敢了……”苏璟慌乱地摇着头,却被吴启一把推到了假山石壁上。

“看来吴某对公主还是不够好,居然让公主生了离开我的心思。”吴启轻捻着苏璟的耳垂,骤然朝她靠近。

“你看,那是谁?”吴启粗暴地让苏璟转过头去。

“哦,我记起来了,那不是之前伺候你的奴才,沈渊吗?”

吴启恶劣地笑着,湿热的气息打在苏璟的颈上。

“你说,让他亲眼看见,我平时是怎么爱你的,是不是甚好?”

编者注:欢迎收看《病娇公主的白切黑太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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