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我颤着声线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昭王却说“我没想到你也回来了,我是沈钦州。”
他要上前却被我伸手拦了下来,我想我需要时间来缓缓。
原来真的不是我想了多了,这一世的昭王果然不是前世的那个人。可我不明白,为何沈钦州会到昭王的身体里。
于是我告诉他我要认真想一想接下来的事情,唤来茯苓陪我回去。他不忍心逼我,故此没有再多说。
他肯定也惊讶吧!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
我仔仔细细的想明白接下来该怎么走,于是告诉他我还是要退婚。
我想作为沈钦州他会成全我的。
但是我想起了前世我曾许诺给他的来生,那些愧疚和不舍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可我仍旧想回家。
我没有想过他会拒绝,我闻言怔住了。
我更没想到的是,原来不论重来与否我都改变不了自己的结局,第二年开春我嫁了过去。
前世我有让昭王娶我的权利,今生他也有要我嫁的权利。我只恨,我重生的时机太晚。
新婚当夜我卸了钗环自请下堂,他拒绝。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前世昭王也是这样拒绝了我的请求,即使如今是沈钦州这些好像也没有变。
我突然有些不明白,我的重生是为了什么。既然重来什么都不能改变,那我何需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知道他是沈钦州,可我真讨厌长安城,我更讨厌与昭王那张脸日日相对,我想逃开这些哪怕就此隐姓埋名。
但好在,我只是不能回大宛罢了。我的衣食住行什么都是最好的,他不会舍得我受苦。
时间过去,我开始想能不能弄到假死药。
却在打听的第二天就已经被人知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偏激的模样,他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温柔。
“你说过下辈子的,我这次没有来晚。”
他始终不愿接受我要离开的想法,可这一次我知道他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为什么?我不是第一次说要走,平日他都好言相劝丝毫没有生气。
我突然在想,是因为假死药吗?
他是想到了我上一世的死对吗?我突然有些难过。
我不知道前世我死后他发生了什么,想来他之所以重生回来是因为我。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前世我死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做的那些梦只是我的梦还是他真的经历了。
于是我主动上前轻轻的拥住了他,这是第一次。
我柔声安抚他,我问“前世,后来的你经历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抱紧了我。
我突然不怨他不放我走了,就像我重生的意义是自由是回家一样,他重来的意义在我身上。
他拼命想抓住我的手阻碍我前行的脚步,是否是因为上一世他没能做到的遗憾。
想到前世,我不禁酸了鼻头。
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他告诉我,前世的故事后续。
和我梦见的八九不离十,但我知道事情不会有这么轻易。
譬如他辞官,他狠的了心能辞,皇帝肯?就算皇帝肯,沈家的人肯?
熬了这些年,熬到了一个状元郎。皇帝赏识,他步步高升这样的前程谁会放弃。
他不说,不代表我想不到。
他跟我起南疆海域,我才知道原来世间竟然有那么大的水域,他说那水咸苦涩嘴说有许多口感不同的鱼。
说起大宛后来的变化,刚到大宛的时候他有很长的时间不适应大宛的水土饮食,却到后来离不开。
他说的时候绘声绘色,我听着却越听越难过。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中间漫长的时间何其难熬,我真的不难想象。
于是我决定,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不回去了,我总得把该还的还了,一时还不清我就用一世。
“遇之,我不走了。”
这一世,就换我来守护他。
重来一次,变化还是有很多的。
譬如世人对我的看法,譬如王府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两情相守。
世人对我们夫妻伉俪的感情津津乐道,要知道这偌大的王府后院除了我再无其他人,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
他每日都会命人送来最新鲜可口的瓜果点心,那家糕点铺子出了新品种我绝对是头一份尝鲜的。
我甚至在考虑能不能为他生一个孩子,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心甘情愿的留下之后,他情绪却越来越低落了。
有一日他休沐,我陪他游湖泛舟去散散心。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他却看着我半晌说了一句“是你不开心。”
那一眼,我突然有些不敢直视。
我偏过头去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却无意间瞥到水面倒映出我的面容,眉头紧蹙眼眸暗淡无光。
我才恍然,原来我平日就是一副这样的面容站在他面前的,难怪他日渐低落。
我对着水面勾了勾嘴角,水里头的人也笑了起来。我暗自练习了一下,找到一个最好看的弧度然后转过身对着他笑。
他愣了一下,然后在我预料之外的他没有欣喜,他反而微微颤抖着伸出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没了光线,我有些茫然的到处乱抓,然后摸到了他的腰带。我没出声问,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有一滴水渍滴到了我手背上。
我轻阖上眼,心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
“遇之,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我的承诺,我不会变。所以啊,你不用害怕我哪天离你而去。
过了良久,他终于松了手。
我低着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只是将身子靠过去半躺在他怀中。我能听到耳边他的心跳,以及隔着衣服传来的温热。
我在感受他的存在,他也能。
我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我还在呢。
后来,他带着我去见了那个年幼时赐他名的大师。
上山的路难走,他好几次说抱我被我拒绝了。
我笑骂道“既然是去还愿,便该对佛祖心存敬意。”
我别无其他宝物可入神佛法眼,唯有亲手捧一颗赤子之心来感谢佛祖对他的厚待。
那位大师已近迟暮,却一眼就认出了沈钦州。
那双洞察世事的双眼,让我相信此间因缘际会是因为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
即使隔着皮相,大师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灵窍。
然后大师看向我,却说了一句“你不该说那句话。”
我很是茫然,我说了什么。
见我不解,大师又解释了一句。
“这一世,你们本该圆满。可惜,你不该说那句话。”
我仍然不懂,准备开口询问大师却摇了摇头示意我无需再问。
这时候,沈钦州问大师“我此番前来是感谢大师幼时对我的恩惠。”
大师笑的和蔼,表示无需记挂在心。
临别时,我背着他偷偷问了大师一句我们日后可有儿女福分。
成亲两年,我一直没有身孕。可太医来瞧,我与他的身子都没有什么问题,我有时候便在想会不会是我们重生的变数让我们断了儿女的缘分。
大师说了一句话,我当时没有听懂后来才明白。
他说“你命中有一子。”
我得了大师的保证,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可回去之后,我不知为何日渐消瘦。
他请了最好的太医来瞧,可都看不出其中关窍。当着我的面什么都没说的太医,私底下却对他说我心郁成疾,此乃心病药石无医。
我有些好笑,我并不觉得我有何不开心。
可是小桃子最近却每日都是红着眼的来我跟前,我问她她也不说缘由。
秋去冬来,天气转凉今年早早的下了雪。
直到有一日我上街,突然身体不适要倒下时一双修长细腻的手从旁伸了出来将我扶住,我定神一看是沈钦州,这一世的沈钦州。
我站稳身子有些尴尬的冲他笑了笑,自从知道如今的昭王是前世的沈钦州,我便差点忘了这一世还有一个沈钦州。
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前世今生却因为阴差阳错出现在了同一时空。
我对他是有些熟悉之感的,毕竟两人的喜好习惯都是一路的。
他有些不放心,要将我送去医馆。
我婉言推拒,可无奈他坚持,他固执已见的样子让我下意识以为是家里那位,于是有些无奈的说“遇之,我没事。”
这话刚说出口,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完了。
他也有着诧异,想来不知道我从哪得知他的字。
我只注意到他惊讶的神情,却没看到他眼底的欣喜。更不知道,他的书房有多少副丹青上面一一都是我。
我没给他问的机会,匆匆离去。
我的身体愈发的消瘦,夜里做梦唤的都是遇之。
白天他的神情也是越来越凝重,他再次独自上山想求大师指点。
回来也不知大师说了什么,只是他开始动不动看着我沉思。
翌日,小桃子哭着跪在了他的书房前。
小桃子希望他能让我回大宛省亲,原来她始终记得我曾哭着对她说想回家的话,我心里有些复杂,她总是将我的话如此放在心上。我闻言赶过去时就看见她跪在雪地里,遇之让他起来她都不起。
她哭的声嘶力竭,一声声的求殿下开恩让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前世。
那时候,我缠绵病榻小桃子也是这样声嘶力竭的说“求殿下开恩!”
然后我仿佛看到了那高耸的城墙以及那火红的天,我一时力竭不小心摔在了雪地里昏了过去,他急忙过来抱着我进屋。
再醒来时,他看着我的眼里满是不舍,却又隐隐有坚定之意。
我以为他是同意小桃子的请求,让我回大宛省亲。
可他开口却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他说“昭王妃已经死了,今天就下了葬。”
我有些愣住,我明明还活着,但紧接着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果然,他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回大宛,你回去吧。”
我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也哽咽了。温柔的摸摸我头顶的发丝,开始认真的嘱咐我“小桃子会陪你一起走,盘缠我也都备好了,一路上通关文书也备好了。”
我抱着他的腰身,这才发现原来这些日子他也消瘦了不少。他定然也是没办法了,不然怎么会舍得让我走。
说着他有些无奈的低声道“之所以让你假死脱身而不是和离,是因为不能影响两国邦交,更重要的是即使是一个空头身份,我也想要名正言顺的占着。”
我实在难过,可我知道他是铁了心的。
我愿意为他留下来,可他却不愿意看我受苦。
马上要到我的生辰了,于是我说“我们再一起过最后一个生辰。”
他答应了。
我才知道,我已经昏迷了七天。
此间,他一直跪在佛前祈求,承诺我醒来便让我离开。
我要走的那天,他送我到城外的官道上,那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我。
可我没想到,这一世的沈钦州也在。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解释道“他就是我啊,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们始终是一个人。”
“他爱你会照顾好你的,就像我一样。你和他的一辈子也就是我们的一辈子,你承诺的,你做到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无人可托付,唯有他自己才可放心。说这话,也是为了宽慰我,让我不要觉得有负于他。
我突然明白,大师回答我的话。
我问,我们的儿女缘分。
大师回答的是“你命中有一子。”而不是,“你们命中有一子。”
这一瞬间,我再次哭的稀里哗啦。
原来,不是和他。
可是我看着另一边沈钦州的身影,心里头更加堵塞。
不管有没有记忆,前世今生他总是愿意为我放弃一切。
前世他说带我走,隔了一辈子他还是要带我走。
夜色渐浓,我们也不该再多耽搁。
于是,他还是劝我上车。
我转身之际,他忽然开口说“若是可以,记得给我来信。”
末了又说“还是算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你。总之他会照顾好你,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
我没有回头,只是边哭边走。我怕我回头,就不想走了。
我走到这一世的沈钦州面前,他看见了我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
想伸出手给我擦,却又觉得于理不合遂又落了下去。这的场景,如同上一世一模一样。
他总是对我珍而重之,不肯唐突了我,以至于到最后我才知晓其心意。
只见他向我保证“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你若是不愿我便离得远一些跟着你。”
我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朝他笑了笑然后上了车。
他亲自驾着车离开,直到离的远了才雇了车夫。
他总是小心谨慎,不愿让我受半点风波。
经年之后有一日,我从梦中惊坐起时忽然间想通了大师对我说的话。
我想,我知道是指哪句话了。
“下辈子,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因为这句话,昭王没有回来。
沈钦州求仁得仁拥有了可以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的身份,可我却也重生了。
所以大师才会说,我们这一世本应该圆满的。
如果只有我和他其中一个人回来,亦或者我们三人都重生,我和遇之就可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可惜,阴差阳错。
我和他之间怎么都差了一点缘分。
番外—沈钦州
他又做梦了,梦见前世骤闻她的死讯后他不顾一切的去了昭王府,已经各处挂起了白布下人也都穿着丧服。
他站在庭前看着那黑色的灵柩不敢上前,却又在看见昭王穿着丧服出来时怒不可遏。
他冲了上去,抓着昭王的衣领质问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昭王自始至终神色平淡,倒是周围的人对他的行为大吃了一惊,也对,他平日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
从未如此疾言厉色,更没有与人动起手来过。
昭王只说了一句话,“从前我对她一直疾言厉色,如今在她灵前我不想动怒。”
他有些悲哀的想到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形同枯槁黑白分明的大眼再也不复往日的灵动,她眼里有愧疚有悔恨但更多的是遗憾。
他以为她是没看到他送去的信,刚准备开口询问却不料她笑着说“谢谢你的诗,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闻言他顿在原地,原本要上前的步子也骤然停了下来,眼里的笑意淡去。
说这话时,她分明笑着的可是他却看到她眼里有泪。
他以为是她不喜欢他,于是想了想开口道“我会想办法让昭王放你离开,假死也好迁居别院也好总之你若是想回大宛,我也可陪你一同前往。”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她神色平静的落下一行清泪。他想她定然是忍了很久才忍不住的吧,她向来不喜欢示弱也不喜让人看见她的狼狈。
她随手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强颜欢笑道“这辈子我回不去了。”
他看着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柔声对他说“遇之,我心里有过你,但我这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说完停顿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哭着说“你来的太晚了,若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等你,一定不会选错人了。”
他听到这话心里升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悲哀,他来的太晚了。
如果他比昭王先出现,或许就不是今天的结局。可是他能怎么做呢?他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回到最初,更没有办法将她在这中间数年受到的伤害抚平。
他最终还是没能挽留她的心意,于是在她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很认真的许下了一个承诺。
“那就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来晚。”
后来他不顾族中长辈的劝阻一意孤行在大殿上辞了官,四处游历去看她曾好奇过的高山佛窟,也去了在长安看不到的南疆海域,最后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向往去了大宛。
她从小到大呆过的地方,也是她最后想回却没能回来的地方。
他在大宛呆了经年之久,而后因为想念回到长安在她的碑前一一转述如今大宛的模样。
或许是那句来生的许诺,他死后回到了生前的时光。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回到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是昭王的。
他想着这样也好,她前世曾那么爱过昭王,只要他不退婚一切也都不会变成后来的结局。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她也回来了。
回来后的她再看到昭王的脸已是满脸的不在乎和厌恶,他看着这一世的自己和她交好,看着她对这一世的沈钦州笑却转过脸冷若冰霜,心里满是复杂。
可就在她及笄那天,他同她说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时她脸上的手足无措和讶然让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她试探的问确定是婚期,不是退婚?
他想到原来前世昭王真的是在她及笄的那天宣布的退婚,他终于没忍住向她坦白。
他不是昭王,是她的遇之啊!
她看起来很吃惊,过了很久才将他说的话消化掉,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忍逼她,于是送她回去。
可她思来想去却告诉他,她仍旧不能接受昭王,即使如今的昭王是前世的沈钦州。
她说没有办法面对昭王这张脸,面对昭王身边的人际关系,她重活一回只想回去,她想回大宛。
那个上辈子她至死没能回去的地方。
他们还是成亲了,可她日渐消瘦。她过的不快乐,他知道。
直到有一日,他看到这一世的沈钦州看她的眼神,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前世今生他许的愿都是她平安罢了。
他曾听到她在睡梦中叫着遇之的名字,却在醒来后陡然发现经过那一世,如今回来她心里想要的是沈钦州,不是他。
她许诺的来生,是给沈钦州的,不是给他。
她从不认为他是她的遇之,不是。
他看着她望见沈钦州的神情,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在重复前世昭王的所作所为,她和昭王的结局即使开头不同结局仍旧不会有什么变化,哪怕昭王身体里住着的是他,也不例外。
前世他愿意为她辞官远走,这次却不愿放她自由,何其可笑。
于是他做了安排,沈钦州辞官她假死。
长安城里是她的衣冠冢,而大宛才是她的归宿。
突然间想起前世年幼时寺庙的僧侣曾说他命中有一生死劫,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于是赐了表字给他,叫遇之。
得遇之,宜便炼,都缘光景急如箭。
起初他以为是长生之意,希望他从劫难中能活下来。
如今他才知,是指那人。
遇山色空蒙,遇水光潋滟,遇佳人国色。遇她,是世间美好皆不及,是佛曰,不可说。
将所有的宗禅佛理悉数碾碎揉进这两个字里,对他而言,遇之,是指她的存在。
临别时,他亲手画了一副梅花给她。
上面提了一首诗: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唯有玉人心似铁,始终不负岁寒盟。
他真是羡慕啊!这一世沈钦州能成为她的选择。
不像他前世他来晚了,他们差了时间。
这一世他重生错了,他们又差着身份。
编者注:点击进入作者主页,收看作品上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