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爱情的一幕(上)

2021-04-24 12:00:26

爱情

“像天空和大海在夕阳西下的融合,之前是交替,交换,彼此最远也最近。天空倒映在海面上,天空也染上了海洋的蓝,尔后……”

作者丨谢丹儒

1

爱情真是件麻烦的事儿。有时候,他这样抱怨。更多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有,既不抱怨,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种人,似乎天然带有吸引力。如此特别,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异类,也如此超然。超然这个概念,是陈萍提出来的。或者说,她以为是这样。

对于陈萍来说,如果他是火,那她便甘愿化为他的飞蛾,飞蛾扑火。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不知出处,像极了网络上曾经盛行的一首专辑名字《不具名的恋爱》。第一眼看到这句话,他便喜欢上了。

似乎是宣告已经有人在纠缠他,似乎他正处于情感的漩涡无法自拔,似乎他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在等待着被发现,他的签名里就这样一句话,简简单单,神神秘秘,冷冷冰冰。

陈萍轻轻双击他的头像,有点不太确定,仔细看才发现原来他的头像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一朵云。一朵硕大的云,旁边的蓝就一点点,也是这一点点促使她作出了这个动作。而这个重大发现,也促使她完美错过喝咖啡的最好时机。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发现可比咖啡能提神多了。

咖啡凉了就变得不像咖啡了,而像是冷饮。陈萍素来对冷饮就有种天然的排斥。

倒掉咖啡,重新手磨一杯。打开密封袋,咖啡豆的香在空气中飘散出来,风中的甜,发酵的酸,咖啡豆的香,她静静地站定,陶醉其中。在杯子里加入些许烈酒,将磨好的咖啡倒入,搅拌均匀,加两块方糖,冲入刚烧开的开水,再搅拌,静等沉淀,一分钟后就可以饮用了。

这是她一贯的喝法。浓烈,苦与甜,醇厚也温热,滚浪般的热气袅袅,咖啡表层丝丝缕缕游丝……喝咖啡是享受的,如同在读一个诗人的情感,需要安静,细品,以及融入情感。

在咖啡中加入烈酒的喝法是从书中看到的,若是按照她以前的喝法,就该是加入蜂蜜而绝不会是烈酒。虽然很多人在很小的时候也开始偷偷饮酒,但那时更多的是出于猎奇的冲动,而且,绝大多数人第一次喝酒所选择的也绝不会是烈酒。

可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尝试,却好像天生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于是,陈萍理所当然地替换了原来的喝法,并且自此之后也都这么喝。这是属于她的一个小“秘密”。秘密一词,不言而喻。

喝咖啡时,她不做任何事。任何事既不值得做,也不应该做,更不需要去做。没价值,没意思,没意义。

喝完咖啡,重新回到电脑桌前,电脑屏幕上那个头像被放大数倍,一直挂着。一朵硕大到几近虚无的云,她突发奇想,这会不会也是他的秘密?

“一朵云?”敲击键盘的声音在静谧房间里响起,格外清脆。声音中似乎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每一次敲击就是一次释放,敲击密集也就意味着情绪汹涌。

“一朵云”显然只是一次心血来潮,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2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处理搬家的琐事。他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仅有的那些东西也挺费时间的。

他有好几箱子的书籍,十几个杯子,以及一台笔记本。衣物还是前几年的,有些破旧了,但不多,一个行李箱完全足够。这些东西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但搬家还是很麻烦,主要是那十几个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杯子,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这算是他少有的想要好好珍惜的东西了。

这些杯子来自天南地北,大街小巷,颜色材质也大不相同,釉蓝的陶,米白的瓷,土地色的瓦,琉璃般剔透的玻璃,或丝丝缕缕的玉,或古老做旧的铜……他确实需要这么多的杯子,既需要也喜欢。喜欢一种纯粹,一种简单。

红酒杯、香槟杯、啤酒杯、白酒杯、茶杯、咖啡杯,还有专门喝饮料的、喝白开水的,以及喝一些“混合液体”的杯子,分门别类,他每一个都记得很清楚,从未出错过。

书倒还好,如果从装卸来说,确实简单,找几个大的纸箱子一装基本完事儿。然而,在他这儿不是这样的,他喜欢将它们分类好,按市场的规律或依据喜欢程度进行排序。哲学、散文、诗集、小说、美学、文学……其中,大部分的书籍他都没读完。

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随便翻翻,兴味到时,拿起书就读。无酒也行,无烟也勉强可以接受,就这种,但“干读”不行。一般情况,他喝咖啡。他是那种把咖啡当水喝的人。

有咖啡,就可以没日没夜的看书了。不知疲倦,不知苦与甜,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也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

关于买书,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不像一般人买了很多书若是没读便会产生负罪感,他不会。他认为,买书读了是读书人,买书不读是慈善家,都好。他甚至还觉得,每个愿意花点钱买本书的人都应该买上一两本,因为很有可能正是这些买了没有读的书让很多书店活了下来。

书店,是他的第二个家。别人往往是三点一线,到他这只有两点一线,出租屋和书店。这就是他以前生活的大部分了。枯燥也丰富,单调也丰盈,现实但更注重精神世界。

这次搬家是突然的决定。但也可能并非那么突然。更多的“突然”不过是疏于觉察,故而作出武断的判断所得出的结论。这方面,他不愿意深究。

搬家花了他将近一天的时间,搬到新的房子,他也只是简单的铺陈了一下床铺,其他的原封不动。他常常被一种感觉纠缠不休,似乎无形中有一股深深的疲倦,疲惫不堪,心累,累到虚脱。每当这种情况发生,他便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他也不去深想,累了就睡觉。

不过,在睡觉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房东,找对方要了一个宽带账号。这一点在租房子之前就和房东打过招呼了,虽然说比自己拉宽带贵了20块钱,但房子是满意的,而且房东还明确表示不允许私自拉宽带。他也就没太在意。

很快,房东将账号密码发了过来。

3

他先睡了一会儿。

在凌晨三点左右的时间,口渴了。

他冲了一壶咖啡,在等待的同时,他也没有闲着,趁着这个空档他将网络连好。然而,就在他习惯性登录自己的账号,在输到密码的最后一位字母时,他停了下来。

不记得是谁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他便停住了。

删掉密码,退出账号,关上电脑。他呆了一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做什么重大决定。骤然间,他起身离开了电脑桌旁,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着咖啡,他来到阳台。他最满意的就是这个阳台了。

阳台距离主街道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底下是同样热闹非凡的小巷子,他最初来到这里也是看中它的闹。一个人待久了,有时未免会产生这种的心理,想突然的亲近一下生活,旁观他人的生活。

此时的小巷子很是冷清,被巷子边上住客房间里的灯光照着,街道的轮廓若隐若现。他浅尝一口咖啡,并不急着吞咽下去,似乎在回味它的苦涩,又似乎在眷恋入口瞬间的温热。他的目光投向了天空,漆黑一片的夜色,被笼罩下的灯光和建筑,如此疏离又如此亲近。他摸了摸口袋,却摸了个空。忘记带烟了。

这样的时刻,他需要一根烟。人长大了似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复杂了,内心的苦涩需要借助咖啡才能理所当然地皱眉,叹息声则需要借助抽烟的动作,吸和呼,缓缓呼出那一声叹息。烟就在客厅的桌子上,被随意地搁置在一旁,他并不想动。

他翕动着鼻子,发出两声极为短促的吸气声,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咖啡已经过了最好喝的时刻,介于微凉和微热,苦涩下沉,浮在最上面的一层味道寡淡如清水。

他习惯了咖啡不加糖,特浓的速溶咖啡对他而言,它唯一的价值便是那早已习惯并逐渐变得寡淡的苦。有时,他会多添两勺咖啡,以加深它的苦。生活中的饮食男女,大抵如此。在生活、工作、婚姻、家庭方面扮演着,于饮食中潜藏表达。饮食便是生活,便是自己。

一口气将早已凉透的咖啡灌入口中,腮帮瞬间被撑得鼓鼓的,咖啡在嘴里绕了一圈,充分感受之后,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想到漱口。漱口是充分清洁,咖啡则是充分感受。

一瞬间,苦从味的知觉上升到灵魂的共颤,身体不自觉颤抖。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一溜而过,风带走了身体的敏感,他的表情恢复了以往的平和,心情平静。

4

心情莫名,脸上一阵燥热,这里面深藏着一颗委屈的心。

隐而不发并非什么事也没发生,内心的感受和表达之间隔着一具皮囊,这具皮囊的韧性早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扼杀了。如今,也只剩下这浅浅的痕迹,脸上是看不出任何东西的。但这种感觉无法自欺,她深知,并且深陷其里。

陈萍在卫生间用冷水泼脸,一次又一次,精致的妆容被化开,水滴从脸颊流下,在盆里汇集,呈现出一种支离和颓败的灿烂。像极了故事里悲剧的落幕,华丽又暗含涌动的缄默。郁结横生,郁结在水中氲散开来。

手指在水龙头下的开关键处重重地按下,盆中的水立马呈现出一个漩涡,漩涡消失,盆的边缘处水停留的痕迹浅浅搁浅。她伸出手将它抹干净,然而,新的痕迹又徒生。她用力地搓,但很快新的痕迹又长了出来,再擦,依旧如此。

终于,陈萍累了。累了也就放手了,任留那浅浅的痕迹残留。

不过,经此一遭,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再次回到电脑桌前,屏幕里是编辑刚发过来的信息,编辑那边给出的反馈语焉不详。恰恰是这种语焉不详,最容易代入,也最戳中要害。心中又泛起一股无力感。

问题反反复复,状态时好时坏,修修改改,总不满意。自己最喜欢的,往往是对方所不喜的。她也曾力图解释,期许着理解,然而换来的除了冷冰冰的几句话,再无其他。

先改了再说。别想太多。慢慢来别着急。总是这几句。

前几篇推送的文章颇受争议,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她当时挺想跟对方聊一聊的,但对方只回了一句“别理他们,写你自己的就好。”

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叫写自己的?我可以写自己的吗?”

陈萍终究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只在键盘上敲出两个字,“好的”。结束了对话。

她需要编辑的帮助,需要对方的指导,需要这份工作。这是她谋生的需要,更是她自己的选择。选择写作,选择一个编辑,选择一个平台,选择一种生活方式。选择了这样一种选择,也就意味着其他的选择将与她拉开距离,再也与她无关。

这就像选择了道路的起点,其实也就相当于选择了道路所到的地方。现在只是还在路上而已。

陈萍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大脑飞速运转,想的全是关于刚被打回来的稿子。怎么删减,结构是否需要调整,细节部分是否有遗漏,重点应该是哪部分,读者期待的是哪种类型,标题、开头的第一句话、冲突、悬念……

她的手飞快敲击键盘,一个又一个的字符源源不断浮现在脑海,同时电脑屏幕上同步显示。不断调整、修改、推翻,然后重塑。在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也从文字中得到了释放。

她有一种预感,这篇肯定过。她相信自己的预感,预感也从不欺她。

果然,不一会儿,编辑发来一句“OK”。

陈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离开桌子,走到厨房,拿起一旁的咖啡,打开密封袋,将一颗颗的咖啡豆倒入咖啡机,轻轻摇动。很快,咖啡的芬香飘落整个房间,也进入心房。

美好的一天,从这一刻正式开启。

5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被窝上面,被子是她花了大价钱买的。上好的棉花胚胎,被单是粉红色的,被子上还残留着阳光暴晒后的味道,网上说这是螨虫的“尸体”发出的味道。最初得知这个信息之后,陈萍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这么躺着。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就想通了:如果从科学的角度,人的组成结构还是细胞呢,人的身体可比这些脏多了,那么多的细菌,那么多的病毒,那么多的抗体,那么多的心智或身体的“残疾”,何况人们需要这些才能够生存下来。它们是寄生,更是共生,剥离也就意味着消失。

陈萍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伸展着自己的手臂,摆成一副“火”的姿势。一使劲儿,手撞到了某个坚硬的物品,脑袋微侧,是枕边书《告别薇安》,作者安妮宝贝。她选择写作这条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安妮宝贝。当然,现在她已经改名“庆山”了。

陈萍探出手将那本书挪了过来,已经很久没有再读过这本书。她也只依稀记得林和薇安之间的一些交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她已经忘了。

再次翻开这本书,她的内心依旧被刺痛了一下,像是一根针一根刺早已穿进了肉里,轻轻一碰便剧痛难忍。

她读得很慢,逐字逐句,细细揣摩。如果说,过去她是在读故事,那么现在,她看的就是作者怎么处理这个故事了。

《告别薇安》的篇幅并不算长,但她依旧读了很长一段时间。等读完的时候,放在床头柜的闹钟时间显示凌晨4点。

《告别薇安》的故事是悲伤的,很多现在不允许出现的字眼,很多破碎支离的情绪,完整的情感也只有在“乔”那儿看得分明,“林”说的百分之十的爱情是伤感的。至于薇安、Vivian,她们的出现对于林来说,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从林决定告别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

就像他出国前抽出一天的时间去了薇安的城市,那不过是将情感交代回它原来的位置罢了。自此,花开两朵,各自离散。再见,薇安。

凌晨五点,就在陈萍打算入睡的时刻,电脑发出一阵“滴滴”的声音。

“一片海。”

她紧盯着屏幕对话框的那句话。很多人都以为那是“山”,是森林,是被云雾笼罩的森林。也曾有人认为那是天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片海,确实是海,一片蔚蓝的大海。但她从来没有跟谁解释过,这同样是她的一个秘密,另一个小“秘密”。

秘密被戳穿,她内心的湖水泛起丝丝涟漪,很轻微的波动。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并确定无疑。

“雨是云的眼泪?”

“大海是地球的眼泪。”

一个是问,但问是确定;一个是陈述,陈述中蕴含着不确定。像猜谜,像破题,像一场游戏的博弈。他们的对话就这样进行着。

6

他不记得记忆中有那么一个人。

他的记忆历来不错的,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那么也应该会有所印象的。最起码,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片空白,除了那句“一朵云?”

可接下来的对话,他惊讶了。如果“一朵云”是他设计的破绽,那么“雨是云的眼泪”又算什么。他确定无疑,这绝对不会是自己暴露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她也这么想,或者,她站在更高的地方。

但很快,他又否认了后者的可能性。在哲学领域摸打滚爬多年,他有绝对的自信,在思想境界能超越自己的,屈指可数。

这事发生的突然。原本他是打算将自己空间的东西删除后就卸载的。他需要给过去,也给现在一个交代。他需要这样做一次告别。告别,也可能是永别。

他已经打算重新生活了。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从此与文字、文学再无关联的人。彻彻底底做一个生活在地表的平凡人。甚至,他连告别信都写好了。

说到底,还是太寂寞了。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写作、参禅、证悟,最终也只得出一个“人生不过是从一种不确定走向一种更不确定”的结果。确定性,有限性,无常变化,自然法则。一个人,没有同类。

当她第二句话弹出的时候,他又不确定了。

看了一眼刚搅拌过的咖啡,热气氤氲。透过热气,他似乎正看见属于咖啡的苦正慢慢沉淀的过程。他端起咖啡,浅尝了一口,放下,继续敲击键盘,键盘声几近于无。

他们探讨世界的夜与黑,一个感觉包裹一种感觉,一个概念推向另一个概念,他们既像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段段长篇大论,一句句言简意赅,或长或短,像诗,像散文,结合起来又像是小说。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他们都在自己的方式向对方展开自己。字里行间,没有“觉得、知道、明白、懂得、相信、想要、记得、想象、欲求、爱与恨、是和有”的字眼,他们不需要通过这些去标榜自己的存在。文字就是自己,本真和无我。

他看见了她的世界,如沙漠中的花朵,呈现出来坚韧的生命,丰沛的情感,感人的热情,温柔如水。他认定,对方是个女的。尽管她的头像不像,昵称不像,哪怕资料的性别也是男的,他依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们聊诗歌,散文,作家,趣事,唯独不谈生活。他们就像是两个没有生活的人。他们都是孤岛。然后,发生地壳运动或遭遇冰川融化,又或火山爆发,于是,两座岛屿发生了碰撞,并紧密相连。他们也就不需要生活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素未谋面,却仿若相识已久。

就像电影《怦然心动》里的台词:“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兴许就是这样,真如此。他在心中默想,嘴角挂起好看的弧形,浅笑着。

7

第二天,他犹豫了。

在生活与文学之间,这个原本已经不再是困扰的问题再次成为主要问题。可能是她的出现,也可能对之前的思虑不再坚定。如果说之前犹豫是因为寂寞,现在她的出现无疑填补了这个空缺,但是自问,这真的就够了吗?也许还需要参考。

临近十点的时候,他走出家门,穿过热闹的小巷,漫步繁华的主街道,挤上偏僻的地铁站,不紧不慢,看地图,确定方向,找到目标。他来到一座高楼大厦面前,一仰头,一股窒息感和压迫感无形中占据内心。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迈出了脚步。似乎有人在看他,他隐隐也觉察到自己与周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兴许是三年前的衣服,兴许是传统到老套的发型。他并没有理会。

注重灵魂修炼的人同样看不懂他们:衣着华丽却是通过宝贵的时间来交易,对灵魂的无视从空洞的眼神到麻木的表情,从冷淡的交谈到用后即弃的新“奴性”,浅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在一个奢华浪费的年代,人类需要那么多附庸品,是否正说明灵魂的空虚呢?

不过,他也理解,普通人以身外之物衡量命运的好坏,而有思想的人以自身来衡量。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在面试时,面试官对于浮名虚利的执念贯彻到言语,贫瘠的语言在叙述时往往都是剽窃别人的话语,而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正在试图克制它。

“说话技巧也是很锻炼人的,以后做生意也有用,总不能一直打工吧?”

“换个角度想,何尝不是,都在打工,为自己打工,服务他人,然后赚取自己所得。”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既成就自己,也帮助他人,实现价值转换。”

似乎这段话激怒了对方,隐忍和克制的内心使得对方的表情显得狰狞异常。不过,兴许正是他所说的锻炼,让他保持了一丝的理智。

对方明显还在试图说服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并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换个角度去表达自己的看法:“你听过‘5000定律’吗?最近我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方明显怔住了,怔怔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给出解释。人们往往是这样,羞于承认自己的无知,期许着直接获取、破格获取。

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与对方对视,浅笑,然后在对方的愤怒中保持从容。他在等,等对方使用拙劣的技巧尽快结束这场面试。然后,他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

让对方在某些方面自以为胜利了,这是他施舍给可怜人的一种方式。思想的矮人总是需要格外被照顾,矮化的人格更是如此。

果然,对方很快便提出了一些被称之为准则的东西:“工作时间是朝九晚六,单休,不过你知道的,销售这个岗位本身就是付出多少努力就收获相应的成果。”

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穿着,打扮得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寒碜。身上大概唯一值钱的也就只有那套可能还是结婚时,或工作之初买的西服。他很想问一句,“你真这么认为吗?努力和收获的关系难道真这么简单?”

但他并没有这么去讲,而是说了句抱歉。然后,他假装遗憾地表示自己不能接受。

面试到这一步,对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这也更加证明,他所说的锻炼的实质,他所认为的正确,是存在漏洞的。一个资深的主管,如果在某人尚未透露自己真实的需求前,自己就先沉不住气,讲一大堆自以为的正确,或相信的正确,这显然太拙劣,太偷懒,也太油腻了。

对方再次强调了一遍,这是公司的硬性要求,然后表示自己的遗憾,面试就结束了。对方这种看似委婉的拒绝,是他所乐于接受的。

他在表示感谢之后,便离场了。

出了高楼,他笑了。他抽了一支烟,一股眩晕感传来,他嫣然一笑,他想起了那个名叫“苹果”的女孩。如果是她,她肯定能理解自己在笑什么。

虽然他没有明确问过她的职业,但从她展示的世界而言,她是活在理想中的。她的世界虽有动荡、不确定和迟疑,然而,理想主义者会进步的。

编者注:欢迎收看《短篇小说:爱情的一幕(下)》。

谢丹儒
谢丹儒  作家 午夜故事。爱情。童话。青春。耿美。纯爱。情感。殇。【原创】近日,身体抱恙,更新时间待定。——喂!!!——别偷偷喜欢我呦~——喜欢、评论、关注、简信、打赏~微信‖KITA1921(不喜欢我,千万别加我!)公众号‖最后一米阳光(热爱阳光,喜欢猫。)

短篇小说:爱情的一幕(上)

我不感谢曾经的爱情

相关阅读
蓝黑记:一次爱情事故

所以一旦尝过彼此恰当的滋味,怎么可能去将就,人的天性都是乐意向上兼容的。我是一名残忍的记者,专门搜集人间的各种疼痛、苦楚和不幸。 我怕她不来,所以找了一间格调高雅的咖啡馆,安静、隐私。可这里的咖啡太贵了,若她不来,我三天的生活费就白白消耗掉了。不急,等她来了再点,我把服务生大大方方地支开。 果不其然,她不来了。我毫无损失,用我一贯的阴郁表情掩饰着内心的挫败感。 我抬起手腕,腕表的指针在快速地流动着

恋恋成婚

后来,我娶到了心爱的姑娘。 .糖 毕业后的第 天, 岁的鹿语结束了母胎单身。 宋先生,我总是这样称呼他。A大经济学硕士,帅气多金,是再好不过的丈夫人选。 “鹿语,下班后我来接你。”每日正常的电话,自一个月前结婚以来,日日如此,体贴地很。 我没理由不喜欢他。 少时活泼,满以为全世界尽在手中。后来啊,戾气也被平平淡淡磨没了脾气。 “今天上课累吗?”宋先生打开车载音乐,递给我一盒甜点。 “还好,孩

爱的乐章

灯火阑珊处,一切,都如初见时的一般美好。乐声响起,是她最爱的曲子。 层楼顶,他站在围栏边,张开双手,迎着阳光,想象着自己与风追逐的样子,不间断运作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这位先生。”背后响起了怯怯柔柔的声音。 他收起脸上的惬意,回过头,却看见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阳光下,年轻,安宁。 他收敛了身上的怒意。 “什么事。”声音清冷,低沉。 “没,没有。” 她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不自然起来。 “

与你一起共舞云端

与你一起共舞在云端,是我最美好的回忆。 与你一起共舞在云端,是我最美好的回忆,陆靖,谢谢你——谢雨桐 陆靖的私人专车里 “请问……司机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谢雨桐无奈的问道。 “快了,谢女士,前面就是。” 这周末,谢雨桐应陆靖的邀请,前往他口中所谓“神秘地点”。透过车窗,她看见附近不断有飞机或是起飞,或是降落。应该是快到机场周边了吧。难怪陆靖说她一个人来不安全,特地派了司机去接她。再联想之前

先婚后爱:幸运遇见你(上)

陈贝贝一时冲动跟相亲对象结婚了,还以为会是独自一人的独角戏,没想到迎来的是爱情。“我结婚了。”陈贝贝在给好友唐娜妮发信息。 “玩游戏输了?大冒险?”唐娜妮信息回复过来。 陈贝贝直接把结婚证拍照发过去了,然后等唐娜妮直接电话轰过来。 “贝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唐娜妮直接在电话里激动的喊。 “别激动,等你回来再详细跟你说。”陈贝贝非常自觉的远离自己的耳朵。 “等我,我明天就回来了。”唐娜妮说完就

世界末日

有时,望而却步是美德;有时,贪心不足也是美德。过去她一直以为世界末日什么的只会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直到这一天真的来临。 全世界的有关部门都在强调,“世界末日”这个听上去有些可怕同时又让人忍不住隐隐怀有期待的名词终于要在明天下午 点的时候从人们的幻想中走出来,被还原成刺激的现实。她属于隐隐怀有期待的那群人之一。 于她而言,生活并不能算是一地鸡毛,至少曾经憧憬的诗意连同孤独一起始终陪伴着她。唯一的遗憾

谈一场不轰轰烈烈的恋爱

经历过七年恋爱长跑的于队长,此刻像一个纯情少男一样被撩得耳垂绯红。 “于队,外面有人找。” 于鑫刚打开电脑坐下,就有人拉开训练室的门喊了一声。 “老王不在吗?有事找他。”于鑫皱了皱眉,连头也没抬。 “王经理出去了,说有人来就找你去。” “知道了。” 等于鑫会客厅时,就看到新招的小队员面对着沙发上一个女人,低着头有些唯唯诺诺。 “迹凡,这位是……”于鑫绕到两人跟前,出声打破平静。 “啊,于队。”陈

古镜

万般物象皆能鉴,一人之心不可明。王妩捡到了一块镜子。 那日她从博物展回来,包里突然多了一块镜子,镜面是古时的那种铜镜,呈葵花形,周围刻着凤鸟文。 镜身的背面用铭文写着几个字迹,似乎是古字,王妩认不清楚。 她以为自己将博物展的展品不慎带了回来,还特地联系博物展负责人,对方却否认了镜子的存在。 在网上挂失失物招领也无人问津,最后只能作罢。 古镜就在王妩的梳张台上一直摆着。 原以为没什么,没想到在三月五

漫漫即慢慢

世界上完美的爱意太少了,你看“自由”这两个字本身就是条条框框。第一次见到男生是在一次商务聚餐中,小度作为甲方代表出席,而男生是合作单位的负责人。 这是他俩的第一次见面,和小度以往合作的对象一样,她只是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关注。 后来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俩除了工作上的正常沟通外,私下并没有任何联系。 开始有些转变,是因为一次项目的变动。小度负责的另一个项目也由他所在的公司合作,巧的是

深海星星

苏幼,我希望你能够爱自己,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你只有爱自己,才能爱别人。 有时候,苏幼觉得自己像深海里一条孤独的鱼,永远活在黑暗中,冷水里,在海底的压力下游动着,她渴望着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触碰光。 她很聪明,但性格冷,又因为四处兼职,大二了,没有几个数得上的熟人。 能数出来的就两,一个是她的邻居,于靖。 另一个则是个自来熟,陈一舟。 她记得大一开学的时候,她就在一个烧烤店兼职了,当时和班上的人都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