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生

2022-04-27 18:05:33

世情

谢安找到芳华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着眉,铜镜中映出那张略施粉黛的脸,凤眼挑着,察觉到了谢安,只往后瞥了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谢安靠着门,并不言语,静静等着她描完最后一笔,才勾起嘴角无奈道:“能这样叫我等的,怕是只有你了。”

良久,却未等到答复,谢安讨个无趣,低头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芳华用小指勾起一抹胭脂,随意搽在了唇上,镜中那张脸立时添了风情。她转过身,抬起脸,天花板上悬着水晶灯,灯光打在她脸上,美的妖艳,又叫人看不真切。

谢安赞赏般看着她,芳华起身披上风衣,似无意般抬眼笑着瞧着他:“能叫您等,倒是我的福份,不过……”,芳华顿了一下,目光落到那手上的戒指,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了些无名的情绪。

“不过屋里屋外的,不都一样?”她很快除去了那情绪,满不在乎地转过头。

谢安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拿出根烟叼着,芳华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烟味儿,有些厌弃般准备出门,却忽然听到隔壁的哭声,小女孩的,细细的,呜咽的哭声。

“不知哪家女娃又被送来喽,这么小就离了爹娘……”耳边响起这句话,芳华快步走到那间房门口,往里瞟了一眼。小倒是不小,比她那时还大了些,只是不能离了父母。

芳华快步走开,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的高跟鞋在空寂的廊上格外地响亮。

芳华刚被送到画楼时正是寒风料峭,那时新军正入驻东北,街道上时不时能够看到有戎装配枪的卫兵经过,步履匆匆。

画楼是奉天城里最大的戏园,芳华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被带到管事面前,吸着长杆烟的老嬷嬷一眼就看到了她,指着她,用几张银票买下了她。

芳华并不是画楼里唱的最好的,反是天资不够的,常常被罚去后院练声,她不似其他小孩子那般精怪,不知偷懒,一唱便唱一天,唱到嗓子都哑了。她唱《思帝乡》——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等着她的少年。可惜,到她过了那如花的年纪也并未等到,反倒在那画楼里日复一日消磨了青春。

“叹岁月似流水转眼而过……”台上唱着,台下听着,不知不觉又过了几个岁月,芳华慢慢只觉得时间的磨人,她的热切,祈望与向往全都糅进了一句句唱词中,慢慢地,慢慢地,又都被耗尽。她唱“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时猛然惊觉,她这一生尚未有如梦的惊涛,就好像走到了终了。

谢安又点起一支烟,芳华晃一晃头,脑中思绪又乱起来,平白无故地使她烦躁起来,抓起那只烟,放进嘴中,尚未吸一口便被呛得咳嗽了起来,泪水挂在眼睫上,晕开了一点脂粉。

谢安拍着她的背,轻轻地,缓缓地,像小时她生病时母亲的手。她终于感到了一种情绪,是悲哀,是绝望,是无奈,还是什么,总之,她觉得自己的一生再没什么盼头了。

芳华回来时,画楼里空无一人,曲是散了,人也走了,她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屋顶的灯光有些发黄了,隔壁女孩的哭声仍然不间断地,一声一声,传进她的耳中,她想起小时候二娘家丫头出嫁了,二娘也哭,那丫头却是坐着轿子又哭又笑地走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打开门,风还是吹着,她将脸上的脂粉全部洗去,盯着镜中半老的脸,想起那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蓦地,温热的泪就从眼眶滑出了。

顾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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