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莲:缘起缘灭

2022-08-25 12:00:55

古风

“直至灵力尽散的那一刻,我才惊觉,原来他是我的劫,是我躲不过的劫。”

1

“请问可有青城山下花开百年的莲花芯?”

说话的是个翩翩公子,一袭白衣,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迷人缱绻,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那莲花芯可是难得的很,老朽这小药铺子,自是没有。”

药铺老板是个挂着白胡子的老头,听闻那公子的话,笑开了怀,又很是惋惜。

那公子似乎很低落,薄唇微张,又几经欲言又止,随后躬身作揖,虔诚求教。

“不知前辈可知哪里可以寻得莲花芯。”

老头看着那公子,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拿着本百草书,摇着脑袋想了很久,最后左手的书拍上右手,有了答案。

“十几年前,老朽在一道观内曾听一高僧提到过,莲花并蒂,双生而开……”

老头皱了皱眉,继续道:“想来,若是寻得了双生莲,便可找到芯子了!”

那白衣公子赶忙再问:“那何为双生莲?”

老头想了想,翻开了手中的百草书,然后指着书上一幅画,对他说:“便是这个了,双生之莲,同根同源,阴阳共生,一朵为昼,一朵为夜。”

“多谢前辈,来日必定登门拜谢!”

白衣男子得到了解答,告辞离开。

“姑娘有何需要?”老头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我可是站在此处好久了。

我没什么需要,不过是四处看看,这地方百草聚集,灵气很是充足,于是我便被吸引过来了。

“老爷爷您都没有告知那位公子莲花芯长在何处,他又怎能找到?”

我是真的疑惑。

老头笑得讳莫如深。

他说:“若是世人皆知双生莲生于何处,那又谈何珍贵?我的百草堂没有芯子,那位公子自然懂我不知莲花生于何处,既然我不知,那他问了又有何意义呢?”

“但没有芯子,不代表您不知道莲花在哪儿呀?”我几乎脱口而出。

老头停下捣药的动作,抬起那双满是褶皱的眼,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下意识想要逃离。

“我确实知道莲花在何处,但这是我的事,与任何人无关。”老头的声音有些深沉,那是我猜不透的地带。

我一时不知如何答,下意识抚上左肩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姑娘若是无事,便请离去吧!”老头又恢复了先前的笑颜,慈眉善目。

我没再说什么,但我感觉到我的心砰砰直跳,仿佛有什么秘密被戳破了一般,惶恐不安。

在我将要踏出百草堂的门槛时,老头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脱离世俗的飘渺。

“白柠姑娘这两天还是呆在家中,不要乱跑才好。”

我的心咯噔一下,猛地转身要去看老头,但哪里还有老头的身影?

十方不到的草药堂子,各种草各种药还规规矩矩地摆放在那儿,但人却如梦一场,无影无踪。

2

我带着满心的疑惑回了新的居所。

我便是那老头口中的双生莲中的一朵,从前我一直居住于青城山一处洞穴内,那里水源洁净,终日不见光,最是养灵之处。

双生莲生来脆弱非常,对生长环境苛刻不已,从长出根茎到枝叶繁盛,我用了千年之久。

花开百年便是我灵智开启,幻化成人之际。

今日,是我走进人烟的第一月,我努力了解人类习性,靠近人类生活,这处便是我幻化的与他们居所相似的小楼。

小楼位置偏了些,在一个山湖边,但我很是喜欢。绿树繁阴,鸟叫虫鸣,这里比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好太多。

“白柠!”

是夜伏。

“你怎么来了?”我从秋千上下楼,转身看他,他不是不肯跟我出来的吗?

“我担心你。”他脸色焦躁,似乎对我无可奈何。

紧接着又听他说:“这段时间你还是跟我回山洞吧!”

我一听就知道他定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为何?”

“我看见城门口粘贴了皇榜,为圣上找到双生莲者,重金悬赏。”夜伏走到我面前,眼里是抹不去的忧虑。

“不出两日,必定有大批捕灵者出动,我们避着点,利大于弊。”

听了夜伏的话,我想起了百草堂的神秘老头,还想起了那位一心寻莲花芯的白衣公子。

他,也是看了皇榜而动的念头吗?

“好吧,我一会儿就随你回洞里去。”我虽然贪玩,但也很惜命,当然懂孰轻孰重。

夜伏松了一口气,眉也不愁了,脸也不苦了,立马就恢复了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

看着他孩子气性,我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我和夜伏一起回了山洞,我们都以为不会再遇到威胁了,但实际上,每一个人和物的存在,都有无法更改的宿命。

3

我所在的山洞,位置险峻,悬于峭壁和谷底冰湖之间,且洞口青苔密布,不见光亮,千百年来少有人烟。

可就在我与夜伏回来的第四天,偏偏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正百无聊赖地闭眼养神,就听见一声“碰!”从洞口外传来。

“白柠!”夜伏显然也被吓到,声音带着些微惊诧,压低了音量叫我。

“别慌,去看看。”我也有些怕,但不得不给自己打气。

夜伏先我一步朝洞口走去。

“是个人。”夜伏转身背着光望向我,声音淡淡,却莫名令我背脊生汗。

我顿了顿,继续朝他走去。

“是他?”我见到趴在洞口唯一一块岩石上的人,略感惊讶。

他还是穿着一身白衣,却已失去那日鲜活。

“你认识他?”夜伏有些不可置信。

我能感觉到夜伏的目光灼灼,却没与他对视,不甚在意地道了原尾。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

夜伏没再问什么,但我知道,他依然为我担忧。

“帮我一把。”我伸手想要把趴在岩石上的人救下。

夜伏不解:“为何要救他?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心脉定然已受重创。”

我也不知道为何要救他,只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劝我,别不管他。

“快点!”我没法夜伏解释太多,因为我自己都不清楚缘由,只能佯装生气对他喊话。

夜伏虽委屈,也听了我的话,把人扶了下来。

洞里没有烛火,看不清他的伤势,只能让他靠在洞口。

我施法感知他的命脉,皱了皱眉,果真伤的很重。

等不了了,如若他得不到及时医救,必死无疑。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我竟不管不顾开始施法救他,双生莲本就是医药圣物,我的灵力自然效力非凡。

“白柠,你干什么!”夜伏看到我施法,想要打断我,却又怕截断我作法而伤到我,有些气急败坏,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整整半个时辰的救治,他虽还是虚弱,但脉搏已经渐渐正常跳动。

我收了手,有些眩晕,夜伏一把将我扶住,恨恨看着我。

“他究竟是何人?”夜伏已经认定了我与他非同寻常。

“我……”也不清楚。但我无从解释,只能扶着左肩,低下头,不再看夜伏。

“我把他丢回崖上去。”在沉默许久之后,夜伏突然暗暗出声。

我当然知道夜伏不至于害他,但他从崖上掉落,定是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此刻崖上也正风险十足。

“再等等吧!”我可不想费了灵力,却功亏一篑。

夜伏又要说什么,这时昏迷的人却醒了……

“咳!咳!咳……”

我连忙望向他,他也正虚弱地看着我。

“既然醒了,那就好办了。”没等我出声,夜伏就已经下了决定要把他送走。

我还想挽留,但又觉得不该挽留,便没再反对。

“是姑娘救的我?”我知道刚才为他施法之时,他短暂地醒过一次。

“是。”我的声音出奇的小,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但我没有再说第二次。

夜伏一言不发地把他敲晕,然后扛在肩上,施法离去。

我没追,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正悄悄改变,如新长的枝桠,一点点改变着。

但我还摸不透那是什么。

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却没想到下一次见面来到如此地快。

4

我终是耐不住寂寞,再一次来到我的小楼,来到这富丽堂皇,多姿多彩的人间。

我答应夜伏,一定万事小心。

但直到好久之后,我才明白,我防得住明枪,却防不住暗箭。

即便我把人的模样学的再像,也终究无法参透人心。

我和他再一次相遇了。

我走在街上,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好巧,是他。

“姑娘,是你。”他好像很惊喜。

我也有些惊喜。

“你的伤好了?”我笑着向他问好。

他也笑着向我问好,他笑起来很好看,如山间流下的甘冽清泉,如水面折射的灿烂暖阳,如天空不落的璀璨星光。

我似乎盯着他看了许久,他也看了我许久,我们站在那儿,身边是人来人往,人群涌动,但我的眼里只有他,他的眼里也只有我。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没再说什么,却默契地向前走着。

我们一起看了马戏,一起听了说书人,一起赏了花灯。

他把我送回了我的小楼,他说,这里何时多了一处楼宇?分明两月前他来时,还是空茫茫一处草地。

我看他一眼,笑了笑,没回他的问题。

我得知了他叫洛尘,是皇家的御前侍卫,真没想到一个满身书香气的人,最擅长的却是舞刀弄枪。

“洛公子请回吧!”我并没有要邀他逛一逛小楼的想法,因为我始终记得他是要找莲芯的人。

莲芯,我有,但我给不起。

洛尘还是一副谦谦公子模样,朝我道了别。

我知道,他一定别有用心,但很奇怪,我还是忍不住陷入了他构造的温柔里。

5

洛尘几乎每天都来找我。

或喝喝茶,或聊聊天,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我很好奇,他作为皇帝身边的侍卫,为何这样清闲,于是也开门见山问他。

他说:“皇上最宠爱的云霓公主生了重病,正在四处派人寻花开百年的奇药莲花芯,我正是奉旨受命之人。”

原来是这样。

“不知白姑娘是否曾听说过双生莲?”洛尘突然问我,似乎只是不经意提起。

“未曾。”我看着他,语气淡淡。

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随即脸色落寞地叹了口气。

我知有什么地方有些怪异,却始终不知根源所在。

洛尘离去后,在后来好多天里都未曾来过。

我以为这段缘就断在此处了,不曾想,突然有一天,洛尘带来了一个身着橙色碎花裙的妇人前来。

她是个媒婆。

洛尘竟说要娶我,问我答不答应。

我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本该一口回绝的,却不知为何抱有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我不懂人间情爱,更不懂什么三书六聘,甚至不懂什么叫“嫁”和“娶”,只是当他问起是否愿意与他一生一世时,我竟有些想。

虽然我和他的一生一世并不相同,但我却自私的以为那没什么。

这一刻的我忘了身份,忘了处境,忘了很多很多东西,只记得了一个名为洛尘的人。

“如何?”洛尘见我迟迟不吱声,只坐在那儿发呆,便再一次出声询问。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感觉到了他有一丝紧张。

“我……”我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后来说了什么,只见洛尘看着我笑了起来,又是那般山间明月的笑,我承认,我被他蛊惑了心。

6

我被洛尘带回了一处宅院,他告诉我,那是他的家。

家里除了仆从和丫鬟,没有其他人,他说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孤儿。

我信他。

入夜,洛尘推开了我的房门,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看着他。

他坐在了我的床边,始终含笑。

我看着他一只手抚摸了我的额角,然后是脸颊,脖颈。

我因他的动作轻颤了一下,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但笑不语。

紧接着,他把脸凑近吻上了我的唇,不知是种什么感觉,软软的,麻麻的,就连我的身子也开始无力……

我想,他是不是也会施法。

第二天一睁眼,我便觉浑身不适,还带着陌生的痛楚,忽想起昨晚洛尘附在我耳边说的话:“别怕,这是成为人妇的必经之路。”

我们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普通平凡。

在我深觉幸福无边之际,变故却毫无意外地来临。

人间的八月十五,圆月团圆,我在摸索中把府上张罗的有模有样。

即使怕火,我也进了厨房跟厨子学了如何制作月饼。

我在房中等待洛尘归家,桌上是勉强看得过去的月饼和几样菜色。

月上柳梢,终于听见了脚步声靠近,但我却知道不是洛尘。

“夫人,主子派人来说今晚宫中有事,抽不开身,今夜就不回了,还望夫人谅解。”

是府上的仆从,此刻正低着头朝我作揖。

“我知道了,下去吧。”我怎可能不失落,但还是极力掩饰。

在仆从将要离开之际,我叫住了他,让他顺便把桌上那些吃的撤走。

我本不需食这米粮肉菜。

思绪飘远,我竟有些怀念和夜伏一起吸纳灵潭的日子了。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是在洞中潜心修炼,还是也如我一般留恋世俗,驻足望月?

不,他从不喜欢世俗。

还记得当初我要再次回来,他劝说无果,终是愤懑地说了句:

“你要去便去,我不再管你,只是你要记住自己的不同,好生珍重。”

我知道,夜伏生我气了,但我也知道,我们永不会断联。

窗外树上传来蝉鸣,声声悦耳,我靠坐在窗边细细听着……但始终没有困意。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既然洛尘回不来,那我过去总该可以吧!

灵机一动,我就寻着洛尘的踪迹来到了一处宫殿。

我第一次见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那桌上的银盘玉碗一眼就让人觉得金贵无比。

桌上摆着各种果蔬和山珍,却无一人在席间,殿里也没有服侍的人,四处静悄悄。

我正疑惑。

突然,另一侧的床幔处传来说话声。

“洛哥哥,云霓的病真的还有救吗?”一道细细小小的女声在寂静里响起,弱得似要随时飘走一般。

我闻声望去,心口出开始传来不知名的痛楚,绞得我快要站不住。

是洛尘。

他正坐在床边,一侧床幔微微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神色,但那身影是日夜与我蜜语的人没错。

他似乎微微叹了声气,然后说出了让我心寒不已的话。

“当然,我已找到医治之法,再等段时日便可。”他语气淡淡,却无比坚定。

我当然清楚洛尘口中的“救助之法”是为何法。

我不怪他,只不过恨自己忘了,忘了我和他本就殊途,忘了他本就一心要用莲芯拯救病重之人。

我以为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心痛了,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一声声凌迟着我,直令我剖心割肉,痛不欲生。

“那,云霓病好后,就可以和洛哥哥在一起了,对吗?”她的声音虽虚,却带着极易分辩的期盼与欢喜。

“对!”洛尘只是微微一顿,随后就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似乎觉得不够,又接着对她说:“圣上不是早已赐婚了吗?只要你我婚约在,就不会变。”

婚约?我只觉浑身血肉都凝固了,我想,我此刻的脸色,定是苍白的。

“真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云霓定要穿上最美的嫁衣与洛哥哥成亲……”她一改欢喜,又带上了些惆怅。

而我,再也听不下去,回想我和洛尘成亲那日,我可从未穿过什么嫁衣,只怪我什么都不懂。

脑子里乱的如同一团麻线,绕不顺,梳不开,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啪!”

我一恍神,不小心碰掉了屏风处挂着的一把扇子。

“谁?”洛尘惊呼了一声,朝屏风快步走来,我又怎么会让他捉到?

7

我带着满身凄凄,回到了府上,而原本说今夜不归的洛尘,也在半个时辰后回来。

他脚步很轻,似乎怕打扰到我,但我根本没睡。

我见他熟练地点燃了一处烛火,然后转头看向我。

“怎地还没睡?”

不得不说,洛尘确实是个伪装的高手,若非我今日撞破他心思,又要被他这副爱意绵绵的模样骗了。

“你不在,我睡不着。”我说得情真意切,他装,我也装。

他上前摸了摸我的头,笑开颜,然后起身脱去外服挂在晾衣架子上,掀被上了床。

烛火未灭,羸弱的光照进床幔,那高悬的鸳鸯花纹在橙红的微光里悠悠动着,暧昧不已。

躺在床上许久,我都以为枕边人早已睡着了,却听他突然说起:

“今夜云霓公主发病,陛下命我陪同照看,本不准备回来,但偏在一处闻见与你身上相似的香,便想起今日佳节,留你一人实属不妥。”

他的声音如常,话语也挑不出毛病,但我觉得,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才如此试探我。

于是,我佯装不满:“云霓公主发病,为何要你一个侍卫陪同?难不成你还比御医更管用不成?”

他侧身抱住我,呼吸就在我脖颈间,引得人发颤。

“云霓公主心悦于我,所以……”我僵住身子,原打算听他说完,但他却顿住不往下说了。

我推开他,悠悠看向他,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如常。

“那你呢?你也心悦她吗?”我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却在说完才恍然惊觉,我的声音早已低到了尘埃里,闷得不行。

我看见他脸色一变,重新把我抱在怀里,像是很不高兴,隔了一瞬才附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句:“我有你了。”

想起在殿中听见的言语,我是不信的。

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他堵在了喉咙,我只能发出“呜呜”声。

分明是做着最亲密的事,可此夜的我却再也感觉不到往日缱绻,心越发的悲凉。

我想,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去厨房亲自准备了早膳刚端着要回到房里。

就见洛尘衣衫不整从屋里匆匆出来,连鞋都没穿。

“阿柠!”洛尘的脸色很白,额上还低落几滴汗珠,是以为我不在了吗?

我不在,就救不了那云霓公主了,他确实该急。

“怎么今日突然亲自做早膳了?”他看着我手中的吃食,眉头仍没松懈半分,紧紧皱在一起。

“我跟府上厨子学的,昨日就像让你尝尝,但你没吃上,就想今早补上。”我眼波流转,面带羞意。

我感觉到他轻微地呼出一口气。

“怎地这样狼狈,让他人见了可要丢脸了。”我意有所指,玩笑着说他。

他也意识到自己是何模样,有一瞬懊恼,但仍贴在我身旁,随我缓步进屋。

“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些了,让厨子做就好。”洛尘穿好了鞋,在桌子前坐下,对着我说。

“嗯。”我当然不会再做,因为我与这处地方,与他,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许是我的声音有些感伤,洛尘急急安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过于劳累……”

“我知道。”我打断他,不想再听那些甜言和蜜语,那只会让我觉得他虚情假意。

他想再说什么,又始终没说出口,用完了膳,便离了府。

他没说去哪里,我只以为像往常一样去了皇宫。

响午时分,我本坐在院子处,正算着时间,想着差不多就该走了,哪曾料到洛尘突然回来,身旁还跟着一位穿着僧袍的人士。

我只觉有什么不对劲,却也猜不透,心中疑惑,面上如常。

“回屋吧,我有个东西送与你。”还不带我问候,洛尘便快步走来,牵起我的手,拉我回屋。

我转身看向那位面无表情的僧人,想仔细打量,却被洛尘一把挡住,揽着我往屋里去。

洛尘动作再快,我依然看见了僧人从袖口抽出一张符咒,我脸色一变,想挣脱洛尘逃离,却怎么也无法用力,我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洛尘知道我看透了他的用意,他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依然将贴在我左后肩的符咒用手紧紧框住,扶着我踏进了屋。

我挣扎不了,闭了闭眼,满心悲悯,我知道,我再也逃不出这间屋子了。

“阿柠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或是见我一脸痛色,让洛尘心生怜悯,竟说出了如此荒唐的一句话。

他要取我的莲芯,又如何能不伤我?

我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摆弄,他把我抱上床,便取走了那张符咒,我心口一松,呼吸顺畅了不少。

看着洛尘帮我擦去汗水,我不为所动,作势要起身,他把我扶起,竟没拦我下床。

但正当我要冲出房门之时,被一道金光阻挡,弹倒在地。

“啊!”我痛叫出声,只觉身软骨裂。

“阿柠!”洛尘似乎也没想到金光有如此威力,惊叫出声,然后连忙把我抱起,放回床上。

他一脸急色,额角也渗了汗。

我却不再信他任何表情,闭上眼,不再看他。

洛尘以为我痛昏过去,连忙出了房,我听见他脚步匆忙,然后与那僧人交谈。

“净一法师,阿柠为何会受如此重伤,您不是与我说,这符咒只困人不伤人吗?”洛尘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急躁。

“符咒确实不伤人,但她是花妖。”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我听得清楚。

“你……”洛尘噎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话,最后突然冷下声问:“可会危及性命?”

我知道,洛尘是不会轻易放我走了,一阵痛意来袭,我渐渐失去意识,只是最后似乎听了那僧人说了句“不会”。

8

意识再度回笼,已是深夜,房间幽暗,未燃烛火,四处弥漫着夜的寂寥。

我又想起了住了千百年的洞穴,一样的墨色,那里却满是浓重的安全感。

我想,我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一想到夜伏,我竟连声“对不起”都无法再对他说了。

“白柠!”一声熟悉的叫唤传来,我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只是那叫唤一声接着一声,我知道,真的是夜伏来了。

“白柠!白柠!”夜伏听不见回应,越发着急。

“我在!”我尽力回应他。

我撑起身子下了床,却不知夜伏身在何处。

“白柠,你撑住,我会救你出来。”夜伏声音决然,我却感到他的灵力似乎有了削弱。

“你也受伤了吗?”我有些急。

他没立即回我,隔了好一会儿,他说:“把窗打开!”

我照办。

“碰!”一声。

一个物件从窗外飞进,掉落在地。

我看见夜伏站在一米远的地方,他唇色有些微白,目光如炬,对我说:“把那药用了。”

我捡起地上的药,再放眼看去,夜伏已经走了。

眼泛酸涩,我关了窗,服药歇下。

接下来的一整个月,我都没再见到夜伏,洛尘也了无踪迹。

直到一天午后,洛尘安排的丫鬟照常端进来些补药给我。

丫鬟每日都这个时辰过来,我自然知晓定是那净一僧人在丫鬟身上施了术,让她能在此时进出。

我看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夫君这些天都没回府吗?”

丫鬟不知我与洛尘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病了,终日卧床休养,于是便和盘托出。

“回的,只是多宿在书房。”丫鬟看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怪,继续说:“昨夜不还往夫人这来了吗?”

“是吗?”我昨夜并未睡熟,确实也未曾见到。

“奇怪,奴婢不会看错呀,昨个起夜,奴婢正巧撞见了主子。”丫鬟挠了挠头,一脸迷茫,又嘟囔着说:“我还看见净一法师随主子一起呢!”

我脸色骤变,急忙问:“你看到净一和他一起?”

许是我的神色让丫鬟受了惊吓,她身子一颤,低下头,微微带了些哭腔:“主子这些天不都带着净一师父给夫人治病吗?”

有什么在脑中闪过,我又问:“净一一直在府上?”

“是呀。”丫鬟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退下吧。”我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无力地靠在了床上。

怪不得他迟迟不对我下手,原来,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我,而是夜伏。

洛尘在山洞里是见过夜伏的,想来他从醒来那一刻便已经知晓了我和夜伏的身份,只是佯装不知罢了。

真是好大一盘棋,不直接伤我,也只是顾念我对他的救命之恩吧。

呵!

他知夜伏与我情谊深重,于是把我困住,引夜伏来救,夜伏那夜来给我送药,那副神态,想必就是被伤了。

可恨这金光符咒,不知该如何破解。

事到如今,我只能祈祷着夜伏平安。

但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9

日照西落,夜幕悄悄降临,我的左肩处突然开始隐隐作痛,似有千百只虫在啃咬,痛不欲生。

我弯曲着身子,右手捂着左肩,从床上滚落,发出一声声难耐的低鸣。

我知道,夜伏出事了。

左肩是我莲芯所在之处,那里有一朵深红的莲花印纹,只在白天显现。

夜伏与我相对,他的莲芯生在右肩,印纹只在夜间显现。

我不知道洛尘从前是否知道这个秘密,但如今看来,夜伏的莲芯定是被发现了。

我好恨,恨自己痴迷红尘,不顾道义。更恨自己一意孤行,害人害己。

脸上湿意明显,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我疼得快要失去知觉。

迷糊间竟看见了百草堂里的那个老头,他在我面前蹲下,说着什么,但我听不清了。

他喂我吃下一颗丹药,在我左肩用手指一点,我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也恢复了些力气。

“你是谁?”我虚声问他。

“青城山神。”他回我四字,我了然于心,难怪他从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想到夜伏,我揪住他的衣角,向他求助。

“你能不能救救夜伏。”

我虽与他不熟,但知他神通,他此刻来到这儿,定有缘由。

“天命不可违。”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抚了抚花白的胡子。

我只觉天崩地裂,希望还未燃起,便又被打碎。

“那你为何还来?”我只觉悲凉万分。

他叹了声气,说到:“来送你见他最后一面。”

还来不及领会老头口中的“他”是谁,我便眼中一闪,被一道白光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脚下是略微潮湿的稻草,一股难闻的臭味传至鼻间,我皱眉四处瞧,身子一颤,险些倒地。

是夜伏。

他被关在了这牢笼,脸色惨白,了无生气,右肩上是一大块鲜红的血渍。

“夜伏!”

我想叫他,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我跪坐于地,抚摸夜伏的脸,他已经失去了温度。

左肩再次传来更深的痛感,我知道,我也活不久了。

双生之莲,同根同源,阴阳共生,一朵为昼,一朵为夜。

我和夜伏本就是一体。

他活,我便活。

他死,我便死。

我和夜伏,谁也不能离开谁而独活。

……

我要在灵力散尽之前回到山洞,回到我与夜伏生长的地方。

山神把夜伏恢复成了原型,枯萎的花,没了往日颜色,泛着汁液流尽的干黄,我却觉得珍贵无比。

我走出牢房,正巧碰上带着人前来的洛尘。

“阿柠!”洛尘看到我很是惊讶,有些着急和担忧,但很快又换上了镇定自若的表情。

“云霓公主的病好了?”我问他。

洛尘只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也不在乎他的答案。夜伏的莲芯已经被挖去,怎可能还好不了?

灵力正在消散,我不管不顾往前走。

“阿柠……”洛尘把将要摔倒的我抱住,着急不已。

“你的伤怎地还没好?”

我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和忧虑,但我已看不懂他。

“我要死了。”直到这一刻,我也不想骗他分毫,我以诚待他,可他却处处隐瞒,处处设陷。

他像是被我吓到,脸色煞白,手上的力道很大,紧紧将我抱住。

我更疼了,却不想再说什么。

喉咙一涩,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嘴角流下,洛尘眼圈泛红,满脸痛色。

我躺在他胸口,听见他胸腔传来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像是最后的劝慰与安抚,在告诉我,他也是爱我的,只不过世事难违,他不过万千红尘中的一粒,有着太多身不由己。

我看着他,他像是一直在对我说着什么,只是我意识涣散,再也听不清了。

他的一滴泪落在我的脸颊,有着无法形容的滚烫,融化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我不恨他。

我握紧了怀中的夜伏,艰难地对洛尘说了四个字:“带我回去。”

我不知道洛尘能不能懂我要回哪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会回到山洞,和夜伏一起回到山洞。

那是青城山下最有灵气的地方,夜伏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日月潭”。

我渐渐感觉不到洛尘的心跳,感觉不到他怀中的温度,也看不清他的模样,缓缓闭上了眼。

这世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缘起缘灭,花开花落,终究如梦一场,凋零散尽。

——完

(本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良晨
良晨  VIP会员 一个写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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