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将自由,而你终将孤独

2018-12-26 22:56:47

世情

人生没有回程,我却执迷不悔。

[给每一个被迫与父母分离的孩子,给每一个自己照顾自己长大的孩子。]

1

临近春节,张曼曼躺在北京开往拉萨的火车卧铺上,思绪放空。这条会让人缺氧的漫漫征途,需要行驶四十几个钟头。她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带了一本漫画,两个满电的充电宝,和一袋子零食以及水,为这旅程做足了准备。

“阿姨!我能看看你的漫画吗?”

对面上铺的小男孩礼貌问着。

“可以啊,不过你得喊我姐姐才行。”

“谢谢姐姐。”

小男孩回答得很快,张曼曼有些惊讶,却也承认现在小孩的脑袋真是好使。比起她小时候,强得多了去了。

不得不说,张曼曼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身形干瘦,皮肤偏黄。她说话很慢做事却利索,骨子里还总透着味寒酸劲儿。父母离婚的早,她随着奶奶长到高中毕业之后,一个人踏上了北漂之路。这一路她走得极其艰难,从服务员到售货员再做到如今大公司的产品经理。十年的时间,她算是上明白了一堂叫做“学历比能力牛逼”的课。她一面承受着这个社会带给她的歧视,还一面夸自己励志,不断地往身上灌输新鲜知识,这样的日子过得真不容易。

张曼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或者说她时常觉得自己不会拥有未来。结婚生子这类的事儿好像离她很遥远,远到像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即便如今,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九岁的老姑娘了。

四十几个钟头的行程,张曼曼睡去了一大半。她走出火车站对着蔚蓝的天空,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久违的蓝天,你快净化净化我这颗又被污染了一年的心脏吧。”

这是她每年来到这儿做的第一件事。接着她会踏上一辆巴士,在阳光和白云下穿梭很长时间之后,在一条巷子口下车。巷子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形瘦弱的老男人。他穿着一身藏青色麻衣,脚下踩着一双黑色棉布鞋,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见到张曼曼那一刻,他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小跑到她的身边要帮她拎行李。

“爸爸。”

张曼曼微笑着看着他,目光湿润。

老男人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拖着她的行李大步走在了前面。张曼曼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望着父亲头上生长出的几根白发,模糊了视线。

张曼曼的父亲是个憨厚老实的文艺好男人,好到可以放任她母亲随意自由。他在拉萨遇见了张曼曼的母亲,她对他一见倾心,跟随他回了南部小城领证结婚生下了张曼曼。可能所有的爱情被时间推移到最后都将会有两个结局,要么升华至亲情,要么褪去激情后彼此厌倦。显然,她父母的爱情是后者。他们从结婚到离婚好像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做主。这个老实的男人,他总是默默的,默默地签字,默默地送她母亲离开。他们是两个往反方向行走的极端体,一个沉闷似木,一个热情如火。当然最后的下场自然是这把火要将这木头烧得灰飞烟灭。

二人离婚之后,父亲如同丧失了一切生活交际的能力。抛下八岁的张曼曼和五十几岁的母亲,背井离乡回到了拉萨的这个县城里。

他岁月清贫地做起了一个虔诚于佛教的卫藏人。

父亲的小瓦房周围全是寺庙,他大多数的时间都会跪坐在蒲团上诵经。平日里还会做些手工工艺品放到大街上卖,这里来的游客很多,所以收入还算可观。卖下来的钱他一半拿去礼佛,一半拿来生活。他就这样平静简单地过着,抛掉了所有恩怨情仇,仿佛他思想的灵魂早已脱离了肉体。同时,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父亲的身份。

张曼曼跟着父亲吃了两天的素食之后,又准备启程。父亲送她离开,依旧和来时一样拎着她的行李一个人走在前面,不说话。两人前后到达了巷子口,父亲将行李递给张曼曼,目光寒冷又深邃地望着她说道。

“你明年别来了,南南北北够你跑的。”

张曼曼没有说话,他继续说。

“我过不久会离开这里,不在这住了,你不要再往这边跑了。”

父亲话音刚落,恰好巴士开了过来。

张曼曼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湿润的眸子有些倔强地望向一边。她抢过父亲手里的行李,很快速地上了巴士。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自始至终不愿看窗外的父亲一眼。直到车发动了引擎,慢慢开了出去,她终于克制不了内心的酸楚,扒开车窗,探出脑袋冲着站在巷子口的父亲大声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要抛弃我!为什么?!”

“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喊为什么。眼眶发红,像极了一只野蛮的母狮子。最后,她喊得累了,瘫坐在椅子上,靠着车窗,像个孩子大声哭了起来。车上仅有三三两两的人,不断向她投来或同情或厌烦的目光,无人敢发出声来。张曼曼内心着实也明白,这天下大同,即便他人也有颗明人间疾苦之心,却都做不了一个博爱的人。

那天的拉萨,天空极蓝。哭累了靠着车窗的张曼曼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意识。她开始怀疑自己来的目的,究竟是因为父亲,还是为这一口新鲜空气。

2

她又一路从拉萨睡到了成都,再从成都转车睡到了她母亲所在的城市,昆明。这一次没有人来接她,一个人住到了市中心的旅馆里面。她特意挑了一间靠街道的房间,打开窗户,对面能看到一排高档小区。

这小区里面住着她母亲。

如往年一样,张曼曼会在一个天微亮的早晨醒来。然后,到旅馆楼下的早餐店里吃一碗小锅米线和卤饵丝。然后她会碰见对面小区的一位妇人,提着布袋子到旁边的菜市场买菜。那妇人头发很长,她们会相视一笑,眼里眉梢间两人还有些相似。

然而,这个早晨张曼曼却没有遇见她想见的人。她很快地吃完早餐,结账的时候,和老板寒暄了几句。

“哎?那个头发很长的女人怎么最近没出来买菜啦?”

“噢!你说的是王太太吧?”

张曼曼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听说啊!最近被打得爬不起来床了!”

“唉,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啊!这王老板谁不知道是个狠家伙啊!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啊,我们还以为这浪子回头了,没想到!还是草包一个啊!”

老板无奈地摇摇头。

“您的意思是说,他会对她家暴?”

“可不是吗。”

“那您知道他们住哪一户吗?”

张曼曼皱起了眉头。

“这不,就大门进去三楼那个阳台很大的那个。”

“谢谢。”

张曼曼心中一团怒火,飞快的朝着马路对面的小区跑去,上了电梯。停到那个红木色的门前之时,她又胆怯了起来,久站门口许久一动不动。

好半晌,她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头发凌乱,眼神恐慌地望着她。

“你找谁?”

张曼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步跨了进去。她内心搅翻了天,隐忍了这些年,不过是因为看她过得还算好,不忍心打扰。可如今才知道,她在水深火热中过得艰难极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铁打的心也会有所触动。

张曼曼在屋子里四下寻找,那开门的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啦?”

忽然从房间里传来一句烦闷不安的声音,一位头发很长的妇人扶着门走了出来。这妇人穿着睡衣,身形修长。张曼曼清晰地看见,她裸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你是?”

妇人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张曼曼目光犀利的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事情吗?”

妇人继续问着。

“妈妈,我是曼曼。”

她说着,眼眶变得潮湿。

“曼曼?”

妇人疑惑又吃惊地看着她,眼中之意变得复杂起来。她艰难露出一个微笑,满是伤口的嘴角有些狰狞地抽动着。接着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对面的张曼曼看到自己的脸。

“我这样很丑吧!”

“他经常打你对吗?”

“也不是经常。”

妇人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妈妈你不是这样一个任人处置的人啊!我记得你是活得随性有态度的,至少!你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是这样的。”

“你不懂。”

“我懂!”

她皱紧了眉头,眼里满是怜惜。

“曼曼!你知道吗?你爸爸是个很无能的男人。就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导致我们一家如今这样的下场。他无能地折磨了我九年,你不会明白,那种折磨有多可怕,胜过这身体的任何伤痕。”

“不是这样的。”

张曼曼拼命摇头。

母亲这番话似乎推翻了她心中二十几年来的美好思想,她无法接受。

忽然,母亲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有些慌乱地走到张曼曼身边,拉起她的衣角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着。

“曼曼,你快走,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要让他看到你,否则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妈妈对不起你!你快走啊!不要来管我!”

张曼曼蹲在地上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哭了起来。母亲见她不动弹,用大力将她拖了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嘴里不断地喊着,像个疯子一样将她拖到了门外,关上了大门。

张曼曼坐在地上许久,眼神空洞。她想起这些年自己一个人走的艰难的路,若不是刚刚的亲身经历,她不会知道,二十几年了,没有人指引她,她依然自己找到了出口。

她看见电梯的指示灯往上升,猛地坐了起来,跑到了楼梯口去。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位西装笔挺身形壮硕的男人。那男人看了一眼在楼梯口不说话的张曼曼,开门走进了家里。随着砰地一声门关上了之后,里边传来几声呵斥声,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嘈杂不已。

张曼曼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睛里布满血丝。

最后,她在这嘈杂声中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这是她为母亲能做的唯一之事。她清楚地明白,或许这将是她们母女之间此生最后的结局。

3

张曼曼赶在除夕前一天,爬上了回南部小城的火车。和往年一样,她的春节假期似乎都是在路上过完的,虽然一路荆棘,倒却乐此不疲。

其实有些窘态你可想而知。她一个人带着一堆行李各个城市绕行。去看望完父亲,又去母亲的城市,最后百转周折去到曾经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小村庄里。这一路南北绕行,她走得极其匆忙。

当她拎着箱子走到村子口的时候,那颗在大都市漂浮着的心好像一下子沉了下来。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这里好像都找到了出口。她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的,仿佛回到了记忆里的孩童时光。她好像看见这路的尽头,慈祥的奶奶站在那儿冲她咧开嘴笑着。她头上围着碎花布巾,脸上爬满皱纹,眼里全是笑意。奶奶领着她来到一片墓地里,然后化作一团温暖的光芒,洒在一个爬满杂草的墓碑上。

张曼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埋在手掌之间。

“奶奶,我回来了。”

她笑着对着墓碑上奶奶的遗像说着。

“其实我如果不回来,大过年的,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她跪在那里久久不愿起来,说了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路过的村民全都认识她,对她交头接耳地说着一些评价。

“这个姑娘又回来了,真是个情长的好女孩啊。”

“是啊!她奶奶没有白养这个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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