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朵蔷薇花是她的梦想,那血色的蔷薇,热烈的奔放的蔷薇就是她的梦想,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彼时的她就像那蔷薇藤上的一根刺。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蔷薇花,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孤独的。
她总是不喜欢说话,也不愿意说话,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主动与她说话。
偏坐在教室一隅,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孤寂,写满了悲哀,只有在那些蔷薇映在她暗夜般的眼瞳时,她才会偶尔流露出一丝希望。
无论是上课,还是在课间,她总喜欢望向窗外,那些在阳光下,在阴雨里,在晨雾里倾情绽放的花朵,总是无忧无虑,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那蔓延攀爬在青石壁上红色蔷薇,有几枝甚至绕上了玉兰树,在浅绿深绿的映衬下,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她坐在树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在脸上划过几条痕迹。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她看着那些盛放的蔷薇,高考过后,她估计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她也不愿意回来这里。
她不知道怎样面对那些老师同学们,尽管他们对自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尽管他们总是同情地看着她,眼里还有一些不经意间就轻易表露出来的情绪。
就如父亲病倒时,全班人为她募捐时她所看到的眼神。
她其实是哀伤的。
是的,她高考失利了,她并没有考上大学,对于所有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意外的结果,但她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感伤的。
尽管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尽管她每天最早到达教室学习,尽管她每天都在熄灯后才离开教室,尽管她每天都埋头学习,但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
她看到不远处言笑晏晏的同学,那些她朝夕相处的同学,心里的距离仿佛又远了一程。
风从远方吹过来,蔷薇花摇曳,她手上刚刚发的志愿填报指南翻动了几页,想着班主任那想说又没说的神情,突然之间陈奕迅的歌就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得不到的永远在骚为何动,得到了的就有恃无恐。
她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那些艳丽的蔷薇,又看了看教室,转身离开,告别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大学梦,作家梦。
她安慰自己,就算考上了又如何,那样的家庭,她只会变成一个负累。她怎么忍心让一切雪上加霜。
所有对她未来的看法都不是围绕在写作上,尽管她文思敏捷,才华横溢。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当她望向窗外的那些被暴雨侵袭的蔷薇时,班主任让人来叫她去办公室,她其实已经猜到了结局,但她突然就不想他说出来,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但不如她所愿,她有点恨他,她恨他只是轻轻说出几个字,就让她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父亲病倒了,胃癌晚期,这绝对不是好消息。那天晚自习,班主任为她举行了一场募捐,她知道她的好意,尽管只是杯水车薪。
她站在台上,她想着这是唯一一次被注目,没想到是这种方式。看着全班人投向她的眼神,都是同情怜悯,让她颤抖,让她想大哭一场。
事实上,她并没有,她不知道怎么哭,因为她已经哭过无数次。
她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但她却是这部悲剧里的一个角色。
自她懂事开始,她就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何如此悲惨,为何会出生在那样的家庭。
有一个得了精神病的疯妈,有一个身体孱弱,长年把药当饭吃的爸,她也不明白她爸为什么那么迂腐,还是坚持要生儿子,因为除了一个弟弟外她还有几个养不起已经送人的妹妹。
从小到大,她没有享受过一丝来自父母温情,有的只是那个疯妈犯病是的打骂,有的只是干不清的家务活,她甚至知道田里的每一寸土地和地里的每一棵野草。
她那个心存愧疚却又无可奈何的父亲只能在背后偷偷哭泣,只有在劣质烟酒中逃离生活。
她并没有考上大学,或许早就从那日复一日的失眠中,从那红色布满的数学试卷中,从老师无可奈何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这或许是对她那个支离破碎的家的最好的结果。早在几天前,她就得到了消息,她唯一的弟弟不负众望地考上了重点高中。
她不禁想起就在三年前,她哭着求她父亲,求亲戚,让她继续上学。
她那个时候想着她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然后永远都不要过这种生活。可现在就是因为严重的偏科……
她也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宇宙间一颗尘埃那样渺小,有时候又像一朵浮萍孤独无依。
来学校之前,父亲叹着气告诉她,他已经用他仅有的人脉在省会给她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他也告诉她,她没有重来的机会。
她究竟会走向何方,她也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一个名为乱城维马的自由摄影师所说的一句话,所有人的结局都是美好的,如果此刻生活不完美,那是因为生活还没有结束。
她觉得从书中获取的力量也足够支持她度过这个冰冷的盛夏。
想到这里,她觉得一直紧紧纠结的心脏松开了。
她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些蔷薇,已经模糊了一片,她突然想做一根蔷薇刺,保护弟弟和那个家,让他们有一个花般的未来。
她想着自己一定可以使蔷薇刺开出一朵花来……
如果有如果,她会开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