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柱子，赶紧给我出来，姐摊上事儿了！”
二丫刚和妈吵了一架，娘俩都是火爆脾气。一个举盆，一个摔碗，折腾了个鸡飞狗跳。最终，二丫落荒而逃。
“怎么了哥们？跟个毛张飞似得。”不到五分钟，柱子就来到村边。
二话不说，二丫一抬腿跨上了电动车，俩人飞也似的向着村子北边的小饭馆而去。
郭村处在城乡结合部，这几年县城的发展越来越快，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城哪里是村了。
约莫十来分钟的功夫，俩人来到了一家小饭馆。二人早已是这里的常客了，不用老板娘招呼，径直找了一张僻静的餐桌落座。
“一盘凉菜，两块骨头，一提啤酒。”都是现成的，不大一会，酒菜上桌。二人边喝边吃。
“哎，我娘快要气死我了，就跟我找不着人家似得，非要让我和村东的李胜利定亲不可。”一大杯啤酒下肚，二丫气的咬牙切齿的。
“哥们，那你怎么不高兴？反而气成这样？”柱子也不看看火候。
“我说柱子，你这是幸灾乐祸咋的？”二丫杏眼圆睁，端起一大杯啤酒来差点泼柱子一脸，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自己喝了。
“大姐，那李胜利是村支书的公子哥，有权有势，长得也不赖，不至于让你这么大动肝火吧？”
“我去你大爷的！”二丫实在忍不住了，把手里的骨头照着柱子就扔过来了。
二丫比柱子大几个月，俩人从小一起光屁股玩大的，平时无话不谈，以哥们相称。
柱子用餐巾纸擦了擦衣服上的油渍，就着骨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看来我娘这是铁了心要拿我为我哥换彩礼钱了。”
二丫哥哥张志强，比她大六岁。眼看都二十七八了，至今媳妇还没着落。这岁数在农村就是大龄剩男了，急的二丫的爹娘着急上火的睡不着觉。
前阵子，村里响当当的媒婆大嘴李给志强说媒。对方开出的条件彩礼十万就定亲，这可急坏了张家二老。
按说，按照如今的行情，对方的条件不算太高。可是二丫爹娘清空了家底也凑不齐这十万大洋，弄得俩老人外加志强成天长吁短叹的，没个好办法。
琢磨来琢磨去，爹娘把目光瞄在了二丫身上。
二丫也二十出头了，虽然比不上城里姑娘那般精致，可也眉是眉眼是眼，小身段也上下翻飞的，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俊俏闺女。
可爹娘也清楚，这闺女可不好指使。从小就跟一伙半大小子在一起疯跑乱颠的，特别是跟老周家的柱子，整天称兄道弟的没个丫头样，像匹烈马一样的不好驾驭。她要是不情愿的事，一言不合就得吵吵起来。
“闺女，你看你哥老大不小了，娘跟你商量个事。”
“娘，啥事啊？弄得神神秘秘的。”二丫看娘说的郑重其事的，心里直打鼓，估计没啥好事。
“闺女，你看咱家这情况，咱不能看着你哥打光棍是吧？”
“娘，你想和我说啥呀？”
“你哥因为十万的彩礼订不上亲，我和你爹琢磨着能不能把你和咱村支书家的……”
“娘，你趁早别打我的主意啊！”还没等娘说完，二丫就急了，一句话把她娘顶了个满当当的。
2
“柱子，你得给姐想想办法啊！这些天，我娘成天跟我念叨着要给我找个婆家。我家的碗都快被我摔完了，她还是不依不饶的。”
“我能有啥好办法啊，要不你就跟我吧？”柱子小声嘀咕着。
“哎？也倒是啊！”二丫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柱子，就跟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放着光彩。
“主意倒是不赖，可你有十万彩礼钱吗？不然的话，我妈指定不答应。”
“俺家那情况，比你家好不了多少。”柱子埋着头红着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瞧你那德行，不会想想办法啊？”二丫期待着。
“总不能咱俩私奔吧？”
“私你大爷吧！”二丫照着柱子的后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拍的柱子差点背过气去。
“我家还等着我的彩礼给我哥娶媳妇呢，咱俩私奔不得把我家人坑死啊！”二丫气鼓鼓的，可一时也没有好主意。
“我看你就依着你娘吧，李胜利家的条件好，你跟他多要点彩礼。”柱子哭丧着脸，赌气似得说着。
“柱子，行啊你！”二丫突然高兴地从地上蹦了起来。搞得柱子有点丈二和尚。
“对，就照着你说得来。我回家就去跟我娘说，二十万，一分彩礼也不能少！我就不信吓不跑他！”二丫一时间眉开眼笑起来，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
“原来你是要拿二十万的彩礼把他吓跑啊？”
“可是，如果人家真的拿出二十万呢？”柱子有点不放心。
“真拿？”
“他要是真给我家二十万彩礼，我就认栽了。跟你私奔！”二丫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刚刚那股打了鸡血的高兴劲瞬间灭了大半。
“我觉着李胜利家没那么傻吧？他家条件好，又是村干部，不可能真拿二十万，没理由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吧？”
“我倒是盼着他真给你二十万的彩礼。”
“为啥呀？”二丫奇怪地看着柱子。
“那样，咱俩就私奔啊！”柱子嘿嘿傻笑着。
“私你大爷！”二丫冲着柱子又是一巴掌。不过，这一下似乎比之前那一下温柔了些，柱子感到背上痒痒地。
“走，姐，咱俩去饺子馆喝点去。”柱子平时在县城的一家小工厂打工，虽然挣得不多，可是对二丫从不小气，有一百舍得为她花二百。
“嗯，好吧，不为这些个破事伤脑筋了，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想嫁给那个李胜利。”一边说着，二丫一边坐上了柱子的电动车后座。
其实，村支书的儿子李胜利人也不错，家里条件好不说，长得也算周正。可不知怎么的，二丫就是瞧不上他。小时候，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二丫和柱子就没少欺负他，有几次，李胜利还被柱子和二丫打得哭爹喊娘的。
3
“娘，我同意了。”
一进家门，二丫就跟娘来了这么一句。
“丫头，你同意什么啦？”她娘被二丫的话弄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同意和李胜利定亲了。”
“哎呦，真的呀！”娘一把抓住了二丫的手，上下左右地端详着自己的闺女，就跟从来没见过似得。
“真同意了。”二丫趁势把自己应该孝敬父母，应该为家里分忧，应该替自己的哥哥着想等一大套高大上的话在娘面前说了一气，整的自己简直跟花木兰有一比。
“不过，咱有条件，彩礼二十万一分不少。”最后，二丫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这孩子疯了吧？咱这地界还没听说要二十万彩礼的呢，再说了，你又不是金枝玉叶。”她娘咂着舌头伸手摸了摸二丫的额头，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万，一个子也不能少，不然，这事就别提了。”二丫说的斩钉截铁。
他娘眨巴着眼睛，奇怪地看着闺女。自己的闺女啥脾气她最了解了，知道拗不过她，也只好权且答应闺女，说好了改天让媒人问问对方同意不同意。心想这也算不错了，总比娘俩天天在家摔碗好多了。
这天，二丫娘把大嘴李邀请来家里。还特意为她买了一斤瓜子。
大嘴李毫不客气，这些天净往二丫家跑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嘴皮子都磨秃噜了。一边盘腿坐在炕上，一边叭叭的嗑瓜子。
之前为张志强说媒的时候，大嘴李就明里暗里地跟她娘提过二丫和李胜利的事，想必，支书早就跟她表示过这想法了。只是，明里暗里地说了几次，也不见二丫娘这边是什么意思，猜想指定是二丫不同意呢。
二丫娘前前后后家长里短地把二子和闺女的事和大嘴李倒腾了半天。最后说到二丫提的要求的时候，大嘴李一个瓜子皮吐出去八丈远，差点没从炕上跳起来。
“二十万彩礼？你家穷疯啦！”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家丫头这性子，她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二丫娘自知闺女这要求有点不靠谱，可又拿她没办法。
“就麻烦你和对方说道说道，同意更好，不同意我也拿这个死丫头没主意。”二丫娘心说又不是跟你大嘴李要二十万。
“真没碰到过你家这样的。好吧，我给支书那边把话带到，看看人家啥意思。支书家大业大的，保不齐呢！”大嘴李撇着嘴从炕上顺下来，临出门又抓了一大把瓜子，跟阵风似得向着村东支书家而去。
“他大婶子，快到屋里坐。”进了支书家宽大敞亮的大院子，支书两口子笑脸相迎。
一把瓜子吃的差不多了，大嘴李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了支书家的大沙发上。
不用过多的说啥，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嘴李直接了当地把二丫二十万彩礼的要求说了出来。
4
“二丫、柱子，你俩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爸呀。”
小时候，李胜利和柱子、二丫经常在一起玩。有一回在河里抓鱼，李胜利水性不好，掉在了一个深坑里，越是紧张越是向下沉。
多亏二丫就在附近，听到扑腾声一个猛子下去就把他从水里顶了出来。要说二丫这水性真是没的说，就是柱子也自愧不如。
李胜利死里逃生早就吓了个半死，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岸边，吐出了几大口河水，还掉了几行眼泪。自打那以后再也不敢下水抓鱼了。
玩过家家的时候，柱子和二丫每次都是小两口，把个李胜利支使来支使去的。
那回，李胜利实在气不过，争着当了一回二丫的男人。谁成想，在他照猫画虎地指使柱子的时候，被柱子一顿拳脚相加，虽然不服气，可再也不敢让二丫当媳妇了。
李胜利家里条件好，去小卖部买零食的时候，李胜利总是悄悄地分给二丫些。可二丫总想着把零食分着和柱子一起吃。
“好朋友在一起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自己吃独食！”每当李胜利委屈地质问二丫为啥把自己给她的零食分给柱子时，二丫总是振振有词。
可也怪了，越是被二丫欺负，李胜利就越是待见她。
“李胜利，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非得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作检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李胜利红着脸把一张小纸条塞给了二丫，上面写了几行当时算是比较肉麻的话。
本希望二丫能够读懂他的一片心意，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谁料想，二丫看完竟然把小纸条交给了班主任。结果，被班主任叫去狠狠地上了一课。
更可气的是，二丫居然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了柱子，害得他差点被柱子暴揍一顿。
5
“这是穷疯啦咋的？我家儿子又不是娶不上媳妇。”支书两口子一听二丫的二十万彩礼钱，当下就嚷嚷起来。这反应完全跟大嘴李的预料一致。
“李婶、爹、娘，二十万不多，二丫在我心里不只是二十万。”正当大嘴李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李胜利从里屋走了出来。情真意切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嘴李和支书两口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愣了几大秒，大嘴李嘿嘿笑着又坐了下来。
本来，支书两口子就纳闷，这儿子接二连三地介绍了好几个对象，不是这不合适就是那不满意的，一直没个娶媳妇的心思。偏偏跟他俩提出来村里的二丫不错，让爹娘找媒人问问话。
支书就寻思着二丫家虽然条件上不怎么地，可毕竟跟儿子是同学，知根知底的，再说二丫算是一般人，也能说得过去。就托付大嘴李去打问。
现在一看二子这心思，完全是有预谋啊！
按说二十万对于支书家倒不是出不起，问题是他们觉得二丫家太过分了，索要的彩礼跟本地平均水平比起来都翻番了，实在有点接受不了。看起来，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的结果，自然是老两口听从儿子的。再加上大嘴李从中边嗑瓜子边“愿天下人终成眷属”的煽情，想不同意都不太可能。虽然，支书一百个想不通。
“人家满口答应。”在二丫家，大嘴李还是四盘大坐在炕头上，一边叭叭地磕着瓜子一边兴高采烈的报着喜讯。
把个二丫爹娘乐得，嘴都合不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