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妻(中)

2020-07-03 15:02:50

悬疑

5

“您喝茶--三少爷临时有事,随后就来。”

陈督察坐在三少爷安排的书房里,怎么都有些不得劲--当然不是因为屁股底下垫着软绵绵的沙发,也不是因为故意把人晾在这的三少爷的行为,而是因为过来伺候的男仆。

站在对面显眼的望远镜架旁边,过一会就悄咪咪的抬头看他一眼,活把人当瞎子一样。

陈督察进赵府大门的那一刻就想当个聋哑人,但是这家伙存在感太强烈了,表现的又刻意,就是真瞎子这会儿也该被刺的跳起来了。陈督察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过来--你老看我干什么?有什么事就直说。”

他这会子也是有心事,又有点来气,说话就直接了些。哪知道那家伙经不住说,惊慌失措的当场就跪下了:“督查老爷好--我叫丁十三!”

“我没问你叫什么,哎。”陈督察有点头痛,摆手叫他站起来,“你起来!说话就好好说话,站直了说!”

丁十三就老老实实的爬了起来,垂着双手躬着腰。

“想说什么就说,是我让的。”

“督察老爷,小的、小的......小的斗胆问问王三......王三他现下是什么情状了?”看见陈督察皱眉,这丁十三慌忙道:“我不为别的,只是小的与王三交情最好,十分担心他--所以今天才敢来向督察老爷您打听情况。”

三少爷这把饵都喂到嘴边来了,可真是够费心的。陈督察不免觉得好笑,但确实生了好奇心,就叫丁十三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关于王三的一点都不能隐瞒。

丁十三就说:“我跟王三在宅子里做的活计是一样,相互搭着有三年,就是亲兄弟过来也不能比我两个的交情更深的了。

我知他性情素来老实,闷头做事从不多言语,外头有什么出面的,都是要我帮着才有胆气......一年前,他老家有个漂亮的大闺女来投奔他,说是王三家里对她有救命的恩情,住在王三家没半个月就嫁给他了--我还去送了礼钱......王三这婆娘,模样生出奇的俊,比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差个气度了,干活麻利、做事周到,知道的人都羡慕王三天大的福气。

王三也是成天的傻乐呵,什么东西都要留着带回去给自己婆娘。

不过一个月前王三突然搬了家--原本也跟我一样,都是租了三剪子胡同里周婆子的房子,拿板子隔着房,小的下脚都为难......但他现搬得的家可不一般,疙瘩胡同那儿房子都要得比别处高一倍的价格,何况他租的是是整座三间房的小院子,真不知要花上多少钱.....”

陈督察不耐烦的打断他:“只这些了?还有这样的不要多讲了,我大抵都知道。捡要紧的。”

丁十三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陈督察一眼,隐晦的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不瞒督察老爷,小的其实当时也眼红王三,这是没法子能治得住的,他人哪样都不如我,怎的能又娶上好婆娘、又能发洋财?我就暗地里去探他,说来也怪,这人虽然什么都有了,但是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有几次还突然小声的哭--虽说马上就止住了。我这跟了他十天半个月,就发现他婆娘其实是跟大少爷好上了!那院子也压根不是王三说的他婆娘当了家传首饰钱买的,就是大少爷出的钱,回回都趁着王三不在家的时候去--去--去那个......大少爷就是王三他婆娘的姘头!”

“没了?”

“没了。”丁十三老实的应到。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干活吧,别在这候着了。”

“这......”丁十三颇为踟蹰,在地面上蹭了半天鞋子底,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了,走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说道:“您可以去找孙德二!他是大少爷的亲信,大少爷想找女人的时候都是叫他安排的!孙德二都知道!我、我--小的--可以帮王三作证,他确实没胆子敢杀人!”说完就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

陈督察也没拦他,也没如他的意,准备去找那个孙德二问话,就是牵条狗出来也得看主子乐不乐意--反正大公子肯定是不乐意的,兴许还会觉得他收了好处还不识抬举,要找他的麻烦。

只是三公子--哎,都是兄弟,怎么要较这样大的气!若换一个人不带歪心思的、这样尽心尽力的给他提供证据,那陈督察能高兴的多喝几杯,这样破案要便宜多少啊!他想:凡是掺杂了别样目的证据多半是虚的,就是能信,也只能信当中的一小部分--跟沙地里捡小米粒一样一样的。三少爷的随从能就那么恰巧的办事路过疙瘩胡同?这话听着当玩笑都刻意。

还有王三,依着知情人的眼里看,大少爷就快在脑门上钉钉子了,但是王三当了这么久的绿头龟,他真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没有实在的证据,实在不敢轻易下定论;就是顺着现在的路子走到黑,随便断个结果,无论是三少爷还是大少爷,都不会甘心,只会叫他难做人--无靠山的督察也就名头吓人,实际上捏他还不跟捏只蚂蚱一样?赵家上头关系广着呢。

还是要铁一样、叫人无法反驳的证据啊。

王三不吭声,大公子又不能惹,三公子又一门心思的要整治大公子......依着陈督察看,要想破案,还得去问死人的意思。

至少死人不会编瞎话糊他。

6

孙德二。

孙德二这些天已经快被大少爷骂的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

这可不是夸大,是真的--他好好走在路上,一晃神,整个人就撞柱子上了!摔得四仰八叉,嘴里连娘都喊的不利索--得亏边上没人瞅见,要不然好好一个大小伙跟傻子似的,不得叫人发笑?

孙德二摸着脑袋上的包,恨恨的想:打渔的狗鹰倒叫鱼尾巴抽脸上了!真是前生欠了那婆娘的债,真是--当初打听时,也不知道这婆娘心眼不如面上的纯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给了钱不算完,还妄想当什么姨太太?!

也不看看骨头有几钱重,就敢做上等人了?

我呸!

死了都不消停的!

大少爷那天沉着脸回了府上,他就知道要遭,上去赶紧打听,就看大少爷一边在屋子里乱撞,一边骂,说那婆娘是不发作则以,一发作就咬着人不放了!好她楚楚可人,怎么没多久就从贞洁烈妇变成疯婆子了?

早些时候欢好的时候还不情不愿,装着清高,收了东西都只补贴家里,还不许他叫王三知道,来时都得避着人......怎么得,今天就漏了马脚,就非得逼着他要纳她做姨太太,否则就到处宣扬叫他身败名裂!

听她这样癫狂的撒泼,想起老爷子的拐杖,打的人碎骨似的疼--大少爷是又气又怒,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那婆娘兴许是被吓破了胆子,没做挣扎,直接眼一翻就没声了。

孙德二赶紧问道:“可是死了?”

“没细看,但确实不见动静。”大少爷把桌子拍的震天的响,“我出来时撞见了王三,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清我是哪个--问有什么用,你还不快想办法!”

孙德二被卷好的画纸卷轴劈头盖脸的砸的都不敢躲,分好的油头都被砸乱了。顾不得抹眼皮子,他脑袋转的飞快,赶紧凑上去给大少爷出主意......中间略过不用细讲,只说孙德二到处盯梢,最后面大少爷按着他的办法去见了牢里的王三,说了那番话,满以为高枕无忧了。

哪知道今天又见到三少爷把陈督察请过来了--都知道三少爷私底下跟大少爷不对付,孙德二就想着悄悄到书房听听角,探探风声......结果三少爷的狗腿子刘贵就把他在书房墙边揪出来了!

也不知道被他按到哪根筋,孙德二惨叫声还不如一只小猫大,提着手腕就被踢出去了。

他姥姥的整的二五八万的,总有一天非得跟那伍子胥伍爷爷一样,把他死尸都掘出来鞭!--瞧好着吧,总有时候叫那刘贵落他手心里!

7

刘贵。

三少爷突然有天问他们:“如果被狗咬了,人该咬回去吗?”

边上伺候的丫鬟抿嘴笑:“少爷又说玩笑话了不是。人咬回去了狗,就是解了心头的恨,那也不能舒坦--狗身上多脏啊,犯不着。”

三少爷就很好奇的接着问道:“咬了嫌脏,只平常的打死他,我又觉得不够--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那丫鬟被三少爷鼓励的眼神直瞧的脸腮发红,羞答答的,微微低着头细语柔声说:“对付这种咬人的疯狗,我倒有个法子,能叫人心里头畅快--就是怕说了叫少爷责怪我。”

“怎么会呢。”三少爷继续鼓励她,“你说的有用,少爷我还要记着你的好呢。”

“那就请少爷您听好了。”丫鬟说:“狗这东西好占地盘,又好色。我老家有几个赖子,专门想了个办法要看“斗狗”玩乐;先是看准了一只大狗,等它在树下--哎呀,真是怪难为情的--等它在树下留了气味,赖子就拿锹把那块土铲起来,洒在另一只狗圈着的地盘上。乡下的狗还有野性,就寻着味道找过去了,这个时候这两条大狗还不能打起来,赖子就故意引来只母狗,这么一来,这两条狗是非打起来不可了,那场景可惨烈了!往往斗着一时不能咬死,就得斗上好半天,皮肉骨头都撕碎了,遍地都是狗毛狗血,嚎叫声老远都听的见......就是能有活下来的,也叫赖子们玩似的一人一下给打死了--还有小孩子愿意偷家里的东西给他们,就想着也亲手来一下呢。三少爷,您听着可觉得这法子舒坦?”

“是怪有意思的。”三少爷不禁鼓掌赞叹,又将桌上的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别致的小沙漏送给这丫鬟,算是赏她的;丫鬟下去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想来心里头实在是美的很。

她要是知道三少爷真正的意思,恐怕也没法这么轻松了。

“对吗,真是糊涂了--造个局,叫两条狗斗起来,看着不是更有意思?”

三少爷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脚下踏着小步的无章法的动作,好像舞蹈,跳着跳着,一个旋转,整个人歪进了躺椅上,舒舒服服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吩咐他换上新唱片;低沉清丽的女声随之流淌出来,温柔的、缓缓的充满在房间的每一处缝隙里。

三少爷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解决了心间的烦恼,就此安稳的睡着了。

8

义庄。

陈督察来的时候特意把肠胃都倒腾空了,又仔细蒙上喷着薄荷油的厚实帕子。说实在的,他算是做好准备了--这王三的婆娘死了有四天,天又这样热,医院停尸房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不肯帮着收留横死的尸身--其实局里头大伙也不愿意看见。好歹案子没断,不敢把尸身匆匆埋了,就请义庄的老李头帮忙看着,不叫尸身损坏。

想也知道会是怎样的惨状。

陈二狗不放心他,跟着一块儿过来的--人年轻,经历的少,不知道厉害,陈督察叫他蒙帕子,他也没怎么上心,戴的松垮垮的。棺材盖一掀开来,一股子把人眼睛熏的都睁不开的刺鼻恶臭味就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了,陈二狗怀着猎奇的心态,站着最近,方一闻到这味道,脸色一青,登时就要张嘴大吐,陈督察哪敢叫他张嘴?这尸臭好比剧毒,张嘴进了肺腑,就是不死也要生场大病,当即立马捂住了陈二狗的嘴,连踹带拉的把人拽出了大门。两人等了半个多小时,盘算着味道应该散的差不多了,这才敢提着工具又进去了。

这回陈二狗就学老实了,不用陈督察叮嘱就把手套和套袖给穿戴好。按着陈督察的吩咐小心翼翼的把尸体上半身托了起来,陈督察屏气凝神细看,但见尸体体积已膨胀一倍有余,表面的皮子不复白净,大面积的黑斑密布周身,双手成爪状,有两根指甲里还残留有一点人的肉皮;在看面上,双眼凸出,眼白已有腐烂的情况,嘴唇与面部都青紫发亮,没来得叫人恶心。陈二狗把眼睛都翻到天灵盖上了,听见陈督察叫他把尸体头部往后掰过去,心里念叨着“恕罪恕罪”,手上力气一大,把尸体的头颅都快掰到后背上了。整个脖颈部分完全暴露在陈督察面前。

陈督察拿手去比划尸体脖颈上的掐痕,比了两下,暗皱起眉头来。虽然掐痕杂乱,又因为肌肤损坏而至形状模糊,但是陈督察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尸体脖颈上的掐痕面积太大了,这个面积大,不是指的正面--他绕到后面看,发现脖颈后面部分也有大面积交错的掐痕--这就奇怪了,这王三婆娘生前就是脖子跟小鸡似的细,也不能叫一个男人把脖颈绕着一周的掐圆润了啊?纵横交错,他忍不住又去比划了一下,发现较痕迹深浅上来看,尸体脖颈正面的掐痕不如背面的明显,但是咽喉处却有两点非常深刻,上去细细摸了一下,透过浮肿的皮肉,咽喉部分是软绵绵的--喉管是碎裂的。他又跟陈二狗合力把尸体翻了个儿,从后面查看。只见尸体后腰处出现大片的淤青,像被什么及其用力的专门针对着压制过,陈督察沉默片刻,跟陈二狗把尸体翻了回去,重新盖好了棺材。

路上,陈督察问陈二狗:“你可还记得,当时那王三被抓过来的时候,跟着来的人是怎么说的尸体的死状?”

陈二狗细想了一下,道:“有个劳力嗓门大,我听他讲,进去时看见王三呆坐在床边的地上,尸体躺在床外侧......”

9

张兰。

其实没人会叫她这个名字。

还在老家的时候,父母长辈都喊“细妹”,到了嫁人,小年轻喊她“嫂子”,一起做事的妇女管她叫“王家媳妇”。

她夫家叫王三。

搬到新院子里没多久,12号的这一天,以前住的地方有个老嫂子过来串门子--也不知道串的什么门,能从三剪子胡同串到疙瘩胡同里来。那老嫂子向来嘴就碎,不如意的事情能到大街上骂个三四天都不重词的,站在街边兜着手,活像个唱大戏练嗓子的。她怕叫这人回去扯些有的没的,就把人客客气气的迎进来了。

老嫂子一进门就夸王三,说他好大的本事,能赚得到钱租这样气派的院子,以前跟他一起混生活的大小伙子,没一个比得上王三有出息。又非说她有好福气,今生能叫王三养着,养的跟富家太太一样白白胖胖的。

这话听着真叫她心里难过。

老嫂子把贵重的橘子糖水灌了一杯又一杯,她也不拦着,就由着她喝。眼见得喝的个肚子溜圆,老嫂子开始跟她唠起嗑来,说着说着突然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问道:“哎,你还记得从前你隔壁屋的小寡妇吗?”

“孙大姐?”

“就是她,哎呦喂,人家现在可金贵了。她呀,许给有钱的老爷家当姨太太啦!”

“不能吧,大柱不是跟她关系好吗?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大柱跟孙大姐两个有情,预备着年后就要娶她过门的.....怎么又成人家的姨太太了?”

“那算个屁情。”老嫂子不屑的嘲笑道:“小寡妇心眼多,大柱是好小伙子不假,就是能耐不够,买点头花戴都要攒几天的苦力钱,哪比得上当姨太太潇洒?她呀,这才是真聪明呢。”

“那不是对不起大柱?”

“这年头,有啥对不对的住的,要脸就当不上人上人!”

老嫂子说:“你想想吴家那媳妇,她生的也不差吧?就是讲了一个窝囊的老板,什么钱都赚不来,还要靠着她一个女人家没日没夜的人洗衣服养家糊口,眼睛瞎的跟白眼鸡似的。她有情义吧?有个屁用!早几年皮相还好的时候也有人看上过她,就是不肯。你看看现在,她还不如人寡妇来的潇洒呢!要我说,女人皮子好就几年的功夫,与其找一个窝囊没本事的、吃一辈子的苦头,还不如给有钱人家当小的呢!情义、情义,情义值个屁!你把人家当情义,人家把你当狗屁!”

她心跳如雷震,压着嗓子说道:“您别说了。”

别说了。

“害!瞧你这样,我又没说的你,就是拉拉坬。”老嫂子咂咂嘴,回味着橘子糖水的清甜,“你跟她们可不一样,你是有福的。你家王三也有本事,照他这样发财下去啊,总有天你就成了太太了!还是你找的老板好,有本事!”

......

老嫂子临走时趁着她不注意,把一个桌上的西洋小钟给揣怀里带走了。她是注意到,但是也没出声--此刻她心里头极乱,直把“情义”和“窝囊”两个词在嘴间来回磨碎的念叨。

情义啊。

10

刘贵。

刘贵正在擦拭后背,背上两条鲜红的血痕侧着划过了琵琶骨--撕裂似的剧痛。

他沉默着擦干净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想着三少爷刚才的话。

“真是不能大意啊。”三少爷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能一味的说假话--陈督察下次要再来问话,你就把那天的事情都说出来吧--你能做到吧。”

他毕恭毕敬的回道:“少爷是小的再生父母,只要您吩咐,小的什么都敢去做。”

三少爷说:“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11

王三。

挨了两顿打,王三始终把嘴硬的跟石头似的,也不反驳、也不争辩,就是一味等死的样。

之前打他的警员都有点可怜他,念着这人既要丧命了,何不在生前过的舒坦点?嘛,督查不也说了要照顾着点这人,不叫出事嘛,故想着帮他上点药,省得叫蚊蝇叮咬伤口,到时再生出什么热病来。等到几个兄弟都偷懒去外边趟街去后,这警员就带着瓶红药过去,隔着铁栅栏要给王三上药。

王三就是听懂了意思,也死活不肯从墙角挪出来;警员连着叫他几声都不应答,不免恼火,心想好不容易发回善心,还被当成了臭水沟沟,气的直骂王三是“不长壳的王八孙子”,遂站起身要走,想想还是把那红药丢了进去--带出来看着也糟心。

王三等人走后,这才敢爬过去把那瓶红药捡起来。瓶子小药也少,王三思索片刻,便小心的在伤口上涂抹起来--这些警员打人都是拿着警棍打,劲大劲小都有诀窍,最狠的是叫人皮子完好无痕但却内里筋肉分离的,至于王三,毕竟只是想叫他开口招供而非打杀,所以皮肉见红肿,边缘裂口豁开合拢极难,但是未曾伤到底子,只是疼痛难耐。王三最后涂抹到右手上,停顿片刻,面上表情晦涩难明,胳膊上没几处伤口,又有一处伤痕已经凝结了一片薄薄的血痂子,只少少一点药便算完工了。

他上完药,就又挪到墙角处,接着去当他的活死人去了。

12

陈督察。

陈督察从义庄回来后,又去了三剪子胡同和疙瘩胡同去访查,回来问了打过王三的那几个警员,最后还特意去看了王三。

他对王三说:“我已知道谁是凶手了。”

王三仍旧不作答。

陈督察叹了口气,道:“你就这样不说话罢,我也知道你是决计不会开口了。我问几个问题,你要是想早求个定数,就以点头和摇头来回我吧。”

......

良久后,王三极轻微的点了点深埋在胸前的头颅。

13

陈督察写信两封,分别派人送去给赵家的大少爷和三少爷;大概确实非常重视,两位少爷都按时到了茶馆的包间里,不过三少爷早来了一个小时--当然,因为陈督察就是特意请他早一个钟头来的。

三少爷懒洋洋的坐在他对面,身边仍旧带着刘贵,笑吟吟的说道:“看来陈督察已经有思绪了,我看信上说待会子我大哥也要过来--怎么的,今个儿这里就算是小公堂了?”

陈督察也回笑:“不过是请两位公子来解答一些困惑罢了。不过说思绪,只要您跟大公子如实作答,这个案子确实就可以在今天、在此地有结果了。”

三少爷打起精神来:“请问吧。”

“13号那天,刘贵不是因为办事才路过的疙瘩胡同,他就是特意去的是吗?”

“是,我吩咐他带着几个人一起过去的。”三少爷回答的非常爽快,“我叫他13号那天要一直候到王三回来。”

“.....我就不必问为什么了。”

“问啊,干嘛不问。今天陈督察问我的话,我一定知无不言。”三少爷一脸的对他不赞同,反而劝说他:“即是办案,讲究的就是真凭实据,要不然怎么叫凶手心服口服呢--我便说了,我派刘贵过去盯着,是要看王三撞见我大哥的好事,二人打起来--或者不用打也行,总之能叫所有人知道这事就行--这就是我的意思。您接着问啊。”

疯子。

陈督察心里骂了一声,又道:“您是拿什么法子哄的王三那时一定能回去的?”

三少爷却又不想说话了,指使着刘贵去回答,“刘贵都知道,经的他的手,说的更清楚些--哎,刘贵,你索性全说给陈督察听--我大哥也快过来了,别浪费时间了--啊呀,我口都干了,这也没什么好喝的......”

刘贵等三少爷把话说完了,这才肯开口:“自知道大少爷近来的新好是王三媳妇以后,我便从这处打听情况,知道了大少爷特意给了钱帮着王三家租了院子,又从王三一起做事的伙计丁十三嘴里知道,王三是早就知道自己婆娘偷人的事情,隐而不发。从中知道大有文章可做,为了叫王三婆娘和大少爷之间起争端,便买通了三剪子胡同的一个长舌妇人,叫她去挑唆王三婆娘,要让大少爷纳她做姨太太--大少爷惧怕赵老爷,是决计不肯的。这么着,以大少爷的脾气一定会跟王三婆娘发气,两人争执之下,王三再看见,这事情就必然会闹大。至于为什么能料定王三一定会在那个时候碰见,是因为少爷要求王三去五里外的孙家岭摘椿叶,一来一回的,回家就正可遇上每次固定时候来的大少爷--就是他真赶不上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变数,还有一直盯在疙瘩胡同里的我们,只要把胡同里的人都喊起来,大少爷就必定会被抓个正着......”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三少爷在一旁感叹出这样的话来,“什么都算好了,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神态看上去确实是非常可惜的模样,但陈督察仍觉得他是对这案子的发生非常的喜闻乐见,相当的开心了。

“......”刘贵接着说道:“那天本来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我已经发觉到大少爷确实是和王三婆娘闹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屋里没了动静,大少爷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神色可怖,正好与王三撞了个正着。当时我料定大少爷已经犯下了人命案,就直接叫兄弟们跟了上去,看大少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或者有什么纰漏能叫直接给他定罪,也是我太仰仗自己的经验,一时没做多想--那大少爷跑了没多久就镇定下来了,我们跟着他一直到了府里大门处,见到实在没了机会,就往回赶,想着直接在王三那边揭发也可。回去时已经惊动了邻人,只好一块冲进去,王三就坐在尸体边,没有证据不敢随便指证大少爷。干脆另改计划,诬赖王三是凶手,想来王三肯定不认,我等在从中做计划,一定能叫大少爷把罪名认下来。”

“您可听清楚了?还有时间,要是不行,尽可让刘贵在跟您说一遍。”三少爷好心的提醒道。

陈督察已然是听得目瞪口呆,惊疑不定,问道:“这--您这都告诉我,不怕我说给大公子听吗?”说完这话他就暗道糟糕,果然三少爷“噗嗤”一声笑开了,满不在乎,“您当然可以去说给我大哥听--只不过我大哥还以为他跟王三媳妇的好事瞒的非常巧妙,我要是被他对付了,保不准就把他的好事宣扬的满县城都知道,自然,肯定不是以我的名义--到时候您猜猜,大哥是愿意先对付谁呢?我又会不会助大哥一臂之力呢?毕竟亲兄弟是该要一起对付外人嘛。”

陈督察冷汗都下来了,都知道这人是疯子了,怎么还这么多嘴!

三少爷看看手表,叹了口气,道:“时候快到了--您就不能先把结果告诉我吗?我不喜欢过程,还要等,怪心烦的。”

“您别着急,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无法反驳的结果。”

大少爷终于来了。

他也只带了孙德二一个人,进来就客客气气的跟陈督察打招呼,还故作意外的跟三少爷说:“三弟不是喜食咖啡吗,怎么也肯屈尊到这儿来了?这回不怕丢面子了?”

三少爷则回道:“想着等会儿有好戏看,便不在乎这点小事了。”

“是吗?三弟是预备着要去看戏的啊--等我与陈督察喝完了茶,不如和你一起去--便由我来做东。”

三少爷就笑的越发好看了。

破烂候
破烂候  VIP会员 生于大漠戈壁之地,仰慕古人也曾舞刀弄枪,怎奈一事无成。好读书,不求甚解,自诩码字狗一枚,想写两三字换点太平钱。 围脖,客官请留步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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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腰很长。这样一来,她的比例就不太完美。女孩辞职已经有一年多了,她原本有着一份在外人看来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可是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艺术梦想,她放弃了安逸的生活。女孩的梦想是当一名模特,假以时日能够在世界模特大赛的舞台上一展风采。女孩心中,有一个超模梦。 客观来讲,女孩的外形条件不错,长相漂亮,身形高挑。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腰很长。这样一来,她的比例就不太完美,所以她报名参加了很多模特选

归乡之后

一个放假回家的少年,遇到的一系列怪事 .机场偶遇 年的暑假假期如期而至,迫不及待回家的我早早的告别了室友,踏上了回家之路,可天空不作美,一场大雨让我乘坐的飞机延误了两个小时,好像老天并不想让我早早回家。 心里不断的可惜着为什么没有买延误险,身体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爷子。 在赶紧道歉之后,没想到老爷子却拉起了我的手,我大吃一惊,内心大喊变态呀,刚想把手拉出来,却听到老爷子说: “小伙子,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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