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撩妹

2020-07-16 11:02:59

爱情

【一】

“老板,我好难过——”小珊拖着长长的尾音,带着无比刻意的哭腔对着我假哭。

我无比嫌弃地往沙发里面挪了挪,想离这丫头远一点儿。咖啡厅的阳光正好,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小珊用力挤出的那两滴眼泪上。

“说吧,又怎么啦?”我问道。

“我弟弟挂科了!乔子熙居然让他挂科了!”

“……怎么挂的?”

“就因为他的老师是乔子熙!”小珊开始数落这位乔大教授的罪状,“老板,你知道乔子熙有多傲娇吗?他给分完全看心情,一高兴就给一堆满分,让教务处发奖学金发到内裤都穿不起;一生气就让一堆人挂科,留下助教给他出补考卷子、安排补考,他却跟没事人一样!”

对于乔子熙此人,我早有耳闻。这家伙才被调来我们学校一年,一进校就是正教授级别。大约是年轻有为过了头,学校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随他在医学院瞎折腾。

小珊是我带的研究生,她的弟弟在我们学校医学院本科部,偏偏不凑巧,没碰上一个像我这样既高颜值又好心肠的好老师——他的系主任,是乔子熙。

如果要问我对乔子熙的第一印象,那一定是:骚包!那家伙既自恋又骚包,一年到头只有一种装束——高级衬衫套上高级羊毛衫,每天开着他那辆高级奔驰上下班。但又因为那张轮廓分明、俊逸非凡的脸,再加上学术大神光环加身,外加是黄金单身汉,乔子熙一进校门就受到了单身女性们的热力追捧。

然而,热情不一定带来正面的回应。据说,隔壁护理学院有个辅导员向他深情表白,却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觉得,你哪里都不如我。”附赠冷淡而又嫌弃的小眼神。

……

我真是不懂,这种男人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这样想着,并且理直气壮地对着小珊说了出来:“像乔子熙这样的,就该去大医院当坐诊专家,干吗非要到大学里来误人子弟?”

小珊正想附和我,我俩却在此时听见不远处那桌传来一道声音——

“有些人总爱误人子弟,明明是导师,却和学生一起在背后说别的老师的坏话,还说得挺开心。”那声音不阴不阳、不咸不淡,刚好能被我们听见,却又不太引人注目。

我忍不住偏过头,入眼的是一个优雅的侧影。

那个男人单手执咖啡杯轻轻抿一口,另一只手翻着桌上摊开的英文书籍,阳光在他的身上投下金色的剪影。他一身银灰色的毛衣,背挺得笔直,神情冷淡,清高得很。然而,那张侧脸完美到无懈可击。

我好像……当着乔子熙的面说了他的坏话,结果还被他嘲讽了?

就这么吃瘪可不是我一贯的风格,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也学着他那不阴不阳的调子回应道:“是啊,我用来和学生交心的时间,乔教授全用在骚包上了,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乔子熙只是微微一笑:“可我发表的论文还是比徐老师多得多呢!看来,与学生交心还没骚包来得管用?”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却立刻让我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不提发论文会死啊!除了这个,我哪点比你弱了?!

【二】

我跟乔子熙的单方面恩怨,得从他进S大校门的那一刻说起。

我也不懂这厮为什么非要回国来抢我的饭碗。本来,我是S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亦是参加过好几场分量级国际学术会议的青年女学者,然而,这些风头现在全被乔子熙抢走了。

其实这些都可以忍,但让我不能接受的是,就连S大“颜值担当”的身份,我都让给乔子熙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就在今天,我对他单方面的嫉恨,被我和小珊的一通嚼舌根后,变成了双方的敌对状态。

我心烦意乱了一晚上,做噩梦梦见乔子熙又丢了一摞学术期刊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冷笑着说:“这些期刊上都有我发表的论文,你能跟我比?”……我被吓得夜半惊坐起,冷汗直冒。

在这初春的夜晚,我蹬被子着了凉,喷嚏打个不停。

第二天清晨,我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行至校医院。我头晕眼花、眼泪直冒,然而,当我挂完号来到诊疗室时,我一个激灵,只觉得病全都好了,就想立刻开溜。

因为我看见乔子熙正在给一个学生看病。

乔子熙怎么成校医院的医生了?!

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却没跟我说一个字,而是高冷地问那个坐在他跟前的学生:“哪儿不舒服?”

“乔老师,我肚子疼。”那个男生似乎是乔子熙的学生。

“那里有什么器官?”乔子熙冷不丁地问道。

“……啊?”男生显然懵了。

接着,乔子熙继续问道:“是第几肋?”

“说专业术语!”

“不知道?!”

“你大几的?解剖学了吗?”

“学了你还不知道?!”

……

我站在诊疗室门口呆呆地听着乔子熙的训斥,当他一路问到了三代头孢的抗菌谱时,那个男生已经跪了。

……一想到马上乔子熙就要给我看病,我就直冒冷汗!

过了好一会儿,乔子熙终于放过了那个男生。当他准备出门时,我也脚底抹油,准备偷偷跟他在后面溜走。

就在这时,那个不阴不阳、不咸不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了。

“徐老师不是来看病的吗?”

我被他一句话吓得愣在了门口,只得尴尬地回头,转身,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子坐到椅子上,与乔子熙大眼瞪小眼。

……好尴尬!

我实在是受不住这种诡异的氛围,便率先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会在校医院里坐诊啊?”

“医学院的老师要轮流到校医院当班。”他淡淡地回答道,随即问我,“哪儿不舒服?”

“我昨儿好像着凉了,打喷嚏,嗓子疼。”

他用钢笔快速地写着病历单,嗓音依旧淡淡的:“你既然不舒服,刚才为什么要走?”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道:“我真的不太清楚三代头孢的抗菌谱,你别问我这种东西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一个时常横着走的副教授,却在这厮跟前怂得像个本科生一样。

他睨了我一眼:“你又不是医学院的学生,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

“啊?哦……好像是哦……啊哈哈哈!感冒的人智商总会令人着急嘛……啊哈哈哈……”我笑得更尴尬了。

乔子熙没再搭腔,而是拿听筒给我听了听,又让我张嘴给他瞅瞅扁桃体,随后便开始开药单。

我看他那一副面瘫的样子,忍不住说:“你对你学生太凶啦!我看刚刚那孩子病得挺严重的,你还那么折腾他。”

“折腾?”乔子熙挑眉道,“我问的都是基础知识。”

“他生病了哎。”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你看,你也生病了,但你也还知道一加一等于二,那他生病了,为什么就不知道三代头孢的抗菌谱呢?”乔子熙一脸的理所当然。

“……”

幼儿园算术和本科知识能算一回事儿吗?乔子熙果然是变态啊!

然而下一秒,他很冷静地与我对视,语气清冷:“徐老师,我的学生跟你的不一样,他们以后都是要拿手术刀的人,在他们手上的,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我决不能让任何一个不合格的学生毕业。”

“你这话没错。”我点点头,却又反问道,“但那些合格的学生呢?也要让他们莫名挂科吗?”

“多学几年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我没给他好脸色,接过药单就准备起身走人,这时,他却突然喊住了我:“吃头孢不能饮酒,最好在病彻底好前都不要沾酒精。换季容易着凉,平时多注意保暖。”

他的语速似乎刻意放缓了些,听上去都带了点儿暖意。我有些恍惚,只觉得这种话从乔子熙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点儿不可思议。我只当这是他对病人的惯常嘱咐,匆忙道了谢,便离开了诊疗室。

【三】

我在实验室里忙着测数据,却突然听见手机“叮”的一声——那是来了新邮件的声音。这年头,使用短信和邮件的人越来越少,我知道,只有那个人会通过邮箱来联系我。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Clare按照惯例每周一封的回信——

听说你的课题即将结题,我就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了。

这明明是很朴实、很平淡的话语,却让我的心里微微一荡。

Clare是我的大学同学,虽然我只和他见过一面。我是在美国念的大学,主修心理学。毕业舞会那天晚上,大家都盛装出席,戴着蕾丝边的妖冶面具。化装舞会上,灯光昏黄,觥筹交错。

有个男生突然走到我的跟前向我伸出手,问道:“亲爱的徐柠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我微微发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而且,他还知道我的中文名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向我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曲华尔兹。我们在舞池里旋转,妙曼的音乐声轻柔地回响在耳畔,那几乎是我人生中最浪漫的一天。

可惜的是,一曲刚结束,大厅就骤然间停电了。人群开始骚乱,我也被人流冲刷向未知的方向,再也不见那个人的踪影。

虽然他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他啊!而且,我是第二天早上的飞机……

次日临走前,我还在宿舍门口磨蹭了一下,想着他会不会来找我,可惜并没有等到。

一晃多年,一年前,我收到了一封署名为Clare的邮件——

徐小姐,还记得大四毕业舞会上的最后一支舞吗?

……

我还陷在回忆中,却忽然听见“咚咚”两声敲门的声响,随后门被推开,院长走了进来:“徐柠,课题研究得怎么样了?”

“在收尾了。”我答道,“下周应该就可以投出去。”

院长对我说:“你知道吗?医学院那位新来的乔教授,又接了一个国家级课题。”

我微微皱眉:“乔子熙?怎么又是他……”

“那孩子虽然年轻,但绝对是青年学者中的翘楚!唉,可惜他不是咱们学院的……”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心知冯院长不是故意的,她老人家就爱低头做科研的小鲜肉,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不就是大课题吗?等我这篇论文发了,我也去接个大课题!

【四】

小珊慌慌张张拿了一本期刊闯入我的实验室:“老板!不好了!咱们的论文可能发不了了!”她的话语宛如一颗炸弹在我的耳畔炸响。

“怎么了?慢慢说。”我强作淡定道。

“您看这篇!”小珊把期刊摊开摆在我跟前,说话时都有点儿抖,“它跟我们的研究方向和研究结果几乎是一致的!”

我心脏跳得飞快,一目十行地扫过了那篇论文,然后呆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这么大的乌龙,我居然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篇论文和我的研究题目刚好撞了车,如今,对方比我先出研究成果,而且已经发表了,那么,我的课题等同于作废。

在反应过来整件事儿的前因后果后,我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我自己就是研究心理学的,深知这种时候不应该让负面情绪把自己包裹。我拼命暗示着自己,在脑海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慌、没关系,吸取教训就好……可鼻子开始发酸,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要冒出来。

……这些是我日日夜夜的努力啊!我怎么能甘心?

晚上是冯院长的家宴,我强打起精神赴宴。一进门,我发现大家看我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要罚酒吗?”我不想掩饰什么,更不想让人家觉得尴尬。几位老师也顺着台阶下了,喊着“要罚要罚”,便把我往饭桌上引。

这时,我看见冯院长身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乔子熙穿着灰色的针织毛衣,精致的面部轮廓在暖橙色的灯光下变得柔和。

“徐老师要不要先自罚三杯?”他朝我勾起嘴角。

我本该先应酬两句,然而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在这儿?!”

冯院长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和他之间的微妙气氛,很是认真地解释道:“子熙本科的第二学位的心理学,后来他还发了好几篇论文。我偶然跟他聊了聊,发现他学术水平很高呢,就叫他来一起吃顿饭。”

冯院长前两天还叫他“乔教授”,今天就称呼他为“子熙”了!我咋舌,端起酒杯就干了三杯酒。

我心情郁结,唯有借酒消愁。

也不知是不是我三杯白酒下肚看花了眼,我居然感觉到乔子熙对我微微蹙眉,神色复杂,并非不屑,反而像是……有些心疼。

我晃了晃脑袋,心想:果然是不胜酒力啊!我一定是看错了。

因是家宴,大家也没喝多少。酒过三巡,我陪着冯院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乔子熙也坐在冯院长旁边。

冯院长拍了拍我的肩,终是叹了一口气:“小徐啊……”

“我没事儿。横竖不过是我运气不好嘛,这也不算什么天灾人祸。”我苦笑道。

进门的那一瞬间,看众人的表情,我便知道大家都晓得了。虽然我觉得有点儿丢脸,但还好我脸皮比较厚,还挺得住。

乔子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和院长,目光略有些复杂。

“你也知道啦?”我忍不住问。

他点点头。

一瞬间,我脸色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过敏还是更觉丢人。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嘲讽自己道。

他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有些恼。我都这么难过了,他为什么还笑话我?

“不然,我帮你重新写一篇,你挂第一作者?”

我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发论文是儿戏吗,说写就写,说发就发?这课题我做了一年多!

“你说什么呢!”我怒道,感觉眼泪又要冒出来了,“乔教授,我对我的工作非常认真,非常严肃,绝对不像你对你的学生那样!”

乔子熙有些懵了。

“是,你是论文发得比我多,你的确年纪轻轻就被评为正教授,但那又怎么样呢?这就是你对待学术的态度吗?!”我像连珠炮一样朝他低吼道。

冯院长拉住我:“好了好了。小徐,你喝醉了吧,有话好好说啊。”

我一抹眼睛,也不想给冯院长添麻烦,便说:“我的确是醉了。院长,我先告辞了。”

匆匆出了院长家,我在夜幕里失魂落魄地往前走。马路上很静,很少又途经的车辆,昏黄的街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打开手机,给Clare发邮件——

我的论文发不了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人嘲笑。我好难过。

【五】

我在实验室里发了好几天的呆。

小珊跟我说,这两天乔教授心情不好,把好些人的期末论文打回去重写。

我听着烦,说:“随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以后别对我说他的事儿!”

小珊悻悻然溜了。

Clare让我把自己的论文和撞车的论文都发给他,我不知其用意,却也照做了。没想到,他很快给我回了邮件,说是对比了两篇文章后,发现我论文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对方的文章中完全没有涉及。

在邮件的最后,他对我说:如果以此为切入点,修正研究方向,那还不至于前功尽弃。

这短短几行字,却让我心潮澎湃。我深呼吸,反复确认了两篇文章的异同,觉得完全可行。在经受了长达十来天的低沉、自责等极端的负面情绪的折磨后,我终于重新找到了希望。我捏紧了拳头,感觉手心都微微出汗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是院长的来电。

“小徐,今晚有空吗?《心理科学》的郑教授来我们院做学术交流,点名叫你一起吃顿饭。”

我愕然。我即便在学界小有名气,但也远没有到被这类泰斗熟知的地步。郑教授突然说要叫我一起吃饭,委实让我很是惊讶。

“那个……院长,真的没有弄错吗?郑教授真是这么说的?”我的语气有些小心。

“我骗你做什么!”冯院长的声音染上了笑意,“只是学术探讨,你不要太紧张。”

但接下来,她低声道:“小徐,其实呢,是子熙向郑教授介绍的你。”

我呆呆地握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乔子熙向郑教授介绍的我。

“……子熙让我向你转达一下他的歉意,那天晚上是他开玩笑开过了头……”电话那头的冯院长还在不停地说着,我却几乎没有听进去。仔细联想那天晚上在院长家里乔子熙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入耳,不过是我心里不甘,把气出在别人头上罢了。

愧疚感在我的心里不断蔓延。我问冯院长要了乔子熙的电话,打了过去。随着听筒里“嘟——嘟——”的声音,我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得飞快,宛若密集的鼓点。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方好听的声音传来——

“喂?”

“那个……乔教授,是我,徐柠。”我有点儿紧张,手指捏紧了手机,“我想跟你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徐老师,”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带有轻微的、慵懒的笑意,“无论道歉还是道谢,为什么不当面来呢?”

“……”我微怔,却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是我疏忽了。那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登门拜访?”

“你那么客气做什么?”他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我理解错了吗?

“你这个样子,我会难过的呀。”

“……”

也不知道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是客套还是撩人。但在听见他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心里的弦被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六】

小珊打听到乔子熙周三上午有课,于是,到了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跟着小珊去了医学院……蹭课。

我踢掉高跟鞋,脱下小西装,换上格子裙,穿上帆布鞋,再扎了个马尾辫。小珊看到“变装”后的我,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去。

最终,她给我竖了个大拇指:“老板,你果然嫩得像18岁啊!”

这话我听着分外受用,尾巴都要竖起来了。

我带着我的学生鬼鬼祟祟地进了教室,为了掩人耳目,我们特意坐到了最后一排。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乔子熙居然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来了。

他进门的瞬间,目光便直直地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和他对视了几秒,略有些傻眼。

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了一丝笑意:“小徐同学今天是来蹭课的?”

我嘿嘿一笑,假装没听懂。

我本想伪装成本科生听两节课,下课的时候再突然冒出去给他一个“惊(jing)喜(xia)”,没想到人家刚进门就认出了我……

他一路走到讲台前,把电脑连上投影仪,动作从容不迫。

我发现乔子熙的课堂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课讲得非常好,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课堂秩序也特别棒,几乎没有学生玩手机。

……在他的课上玩手机肯定会被挂科吧?

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盯着乔子熙发呆。他脱掉了西装外套,穿着菱格的灰黑色毛衣,搭配西裤,看上去很像一位英伦绅士。

我不太会形容一个人,只能简单粗暴地说:他脸很帅,声音也很好听。

主要是他说的内容像天书一样,跨学科听课的我又不是很感兴趣,于是,我听着听着就晕晕乎乎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突然发现一张精致的睡颜正对着我。

周围静悄悄的,我趴在桌子上,面颊朝左,乔子熙趴在我的旁边,面颊朝右,正对着我。他睫毛很长,呼吸均匀,就连睡颜都像画一样,让人不忍叨扰。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就连小珊也不在了。身上挺暖的,我这才发现,自己背上披着乔子熙的外套。我盯着那黑色的领口,微微发愣。

这时,乔子熙慵懒的声音响起:“醒了?”

我点点头,刚想开口发问,他却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说道:“下课有一会儿了,我看你还在睡就没打扰你。我让你那个学生先走了。”

说罢,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揶揄我道:“下课时周围那么嘈杂都没吵醒你,你真能睡啊……”

我感觉脸上蒸腾起了热气,赶紧捂脸,却透过指缝看见乔子熙一脸戏谑的表情。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了面包和牛奶递给我,说:“虽然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不过,勉强当早午餐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吃午饭了?”

“我守了你这么久,衣服给你当被子盖,还给你买早点,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吃午饭?”乔子熙一脸理直气壮,然而,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他的好心情。

“好啊。”我挑了挑眉,“去哪儿?我埋单。”

“中午时间比较紧张,就在学校里吃吧。晚上去市里,我知道有一家法国餐厅,里面的东西味道很好。”

“……晚上?”我刚刚也一并把自己的晚餐时间出卖掉了吗?

“郑教授是我帮你联络的,你欠我人情,所以要请我吃两顿。”

“乔老师,你如果一直这样子强制约饭,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我斜着眼睛看他。

乔子熙却笑了:“我还真没有女朋友。你看我相貌端正、身体健康,有教授职称,有车有房,已入选青年学者‘千人计划’,发展前景也挺好的——徐老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拆了面包,直接往他嘴里一塞,然后快步往前走去。

我……我不是明明很讨厌他吗?为什么我的脸会红得这般厉害呢?

【七】

我跟郑教授前后联系了好几次,最终敲定了论文的新方向,这一切多亏了乔子熙牵线搭桥。近来,我已经和乔子熙很熟了,发现他并不如外头传言所说的那样高贵冷艳,反而是一个外冷内热的毒舌暖男,关键还长得好!

小珊似乎发现了点儿端倪,给我洗脑道:“老板啊,你不要看乔教授高冷,其实这种男人最靠谱啦!既专一又多金!”

我鄙视道:“之前是谁跟我说他的坏话的?”

小珊嘿嘿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乔教授说,只要我帮他说好话,他就给我弟弟满绩点。”

“……”这个爱滥用职权的家伙!

然而,我内心里又有点儿小高兴。

为着论文的事儿,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道谢,几乎不到一分钟,他就回了我:不客气。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我觉得,乔大教授以前肯定是没怎么谈过恋爱的,撩妹手段特别直白,简直了!

可没办法,我就喜欢这么直白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我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心跳也陡然间加速。

大约是因为我俩用的都是iPhone,手机的短信来往自动切到了不收取短信费的iMessage,因而显示的是对方的邮箱账号,而非手机号。

乔子熙的回信,赫然显示着:[email protected]

那分明是Clare的邮箱!

乔子熙,就是Clare?!

乔子熙有心理学的第二学位,发过与心理学相关的论文,来学校刚好一年。

我和Clare的联络,也刚好从一年前开始。我之前试图在大学校友会里打听这个人,却都没有打听到,然而我没有想过,如果他和我不是一个学院的呢?

他不是我们学院的本科生,只是修的第二学位,那么,他会参加我们学院的毕业舞会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在校友会里找不到这个人则更加正常。

如今,一模一样的邮箱,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居然……真的是他!

我立刻冲去了医学院,一路小跑,抵达的时候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我根本没有停歇,直接找到了一楼的保安:“麻烦请问一下,乔教授的办公室在哪里?”

“徐柠?”熟悉的声音却在这时在我的背后响起,“你找我?”

乔子熙站在我的身后,朝我微笑道:“什么事儿这么匆忙?”

我一时语塞:“不……也没有什么……”

他像是看出了什么,没有追问,而是说:“我那儿有新上市的春茶,来尝尝吧?”

我微愣,然后点点头,跟着他一路朝办公区走去。过道十分安静,只有我俩的脚步声,高跟鞋与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交错,像是能敲击到人的心底。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Clare,对吧?”

“……”他停下脚步,沉默半晌,然后微微回头留给我一个侧影,问,“你知道了?”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他整个儿转过身来,漆黑如深夜星辰的眼眸直直望向我,“告诉你我一直在找你,一听到你的消息就立刻赶回国?”

我听懵了。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似是无奈:“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男朋友。”

“……”又一次,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我的脸迅速变得滚烫。

此时,他却用余光偷偷瞄我,像个小男孩儿一样:“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

不知何时,他已经离我那般近。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在上面来回轻蹭,触感微凉。

“嗯……”我低下头,没出息地说,“可以哎。”

乔子熙偏过头,俯下身,轻啄我的唇。这一刹那,我总觉得像回到了那场毕业舞会,如此熟悉的身影,如此熟悉的气息,如此熟悉的他。

……

我回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带着蕾丝边的面具,和他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我忍不住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你不认识我的,不过,我认识你。”他用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我花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邀请你跳舞哦。”

“多久?”

“大概三年多吧。”

【番外:乔子熙】

乔子熙是在美国念的大学。

起初,他经常面临一些比较尴尬的场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他英语又很烂。但他不以为意,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在某天,他亲眼目睹了一场学校里的暴力事件——

几个本地男人把一个亚裔小姑娘堵在墙脚,嘴里说着一些肮脏的话,手脚也不干净。乔子熙本能地上前去阻止,却被狠狠地羞辱了回来。

他大致听得懂,却因为蹩脚的口语而无力还击,只能脸色铁青地听着这群外国男子的嘲讽。看着小姑娘朝他投来的求助目光,他心如乱麻,可一时又想不出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楼上浇下来一大盆水!乔子熙下意识地抬头,却只看见一条长长的马尾辫一晃而过。身旁的男人们早已骂了开来,他却在瞬间有了主意,拉过角落里的小姑娘就跑。

没想到楼上居然还传来了分外亲切的汉语,里面夹杂着担忧:“徐柠!你小心点儿呀,被这群人发现就完了!”

徐柠?是那个马尾辫女孩儿的名字吗?她刚刚是在救人吗?

现场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直到把小姑娘带到安全地带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对方拼命地朝他道谢,他却在心里默念着刚刚听见的名字。

徐柠,徐柠,这一念便是好几年。

大三的时候,乔子熙修了心理学作为第二专业,跟着本系的学生们一起听课,却在专业课上意外听见了“徐柠”这个名字。他下意识抬头,仅仅一眼便重新认出了她——扎得高高的马尾辫,格子裙搭配帆布鞋,容颜清丽。

乔子熙的目光时不时在她的身上流连。时光易逝,他从那个口语糟糕透顶的家伙变成了医学院最优秀的几个学生之一,成绩优异,风度翩翩。大四的毕业舞会,他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那个姑娘的跟前,伸出手——

“亲爱的徐柠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乔子熙没有想过,那支舞竟然差点儿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支舞。次日清晨,他得到的只有徐柠乘最早班飞机回国的消息,自此之后,徐柠杳无音讯。

他的论文发了一篇又一篇,导师非常欣赏他。他再也不会换个房间都没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乔子熙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个穿格子裙的女孩子,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弯弯的月牙。

……

再听见徐柠的消息后,他辗转回国,以Clare为名给她发邮件,关注她论文的进展……哪怕事态不受控制地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他和徐柠莫名其妙成了冤家,他也无所谓,能帮到她就好。

但是,直到那天清晨,她又一次穿着格子裙出现,静坐在自己的课堂上,托着下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他感觉,整颗心都要在那一瞬间融化了。

吾玉
吾玉  作家 一支笔,一炉香,踏遍南北路,写尽古今情 新浪微博:@吾玉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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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在朝朝暮暮

多年以后,我还总是梦见那一天,暮色沉沉,苏默然站在脱了朱漆的斑驳大门前看我。我能想到的人,只会是你 文/陈若鱼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多年以后,我还总是梦见那一天,暮色沉沉,苏默然站在永安楼脱了朱漆的斑驳大门前望着我,他背后是一片被屋顶裁剪出的天空,和快要散尽的晚霞。 我恶狠狠地看向他,又看看身后的谢敏辉,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对我说:“樱乔,快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我一动不动,脚边是谢敏辉帮我

意大利十大著名景点:罗马上榜,它因爱情悲剧而闻名

说到意大利,我们就想到时尚之都米兰,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大佬级别的设计师,不断创造新的时尚之路,我们还会想到浪漫水乡,威尼斯,坐在小艇中,穿梭于城市之中,不亦可乎。今天

幸年恰

当时他看着她,蓦地想告诉她:“这世上最好的风景,是你。”幸年恰 文/血血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我救过你一次 晏晏又回到了那里。 空气里有血的味道,让她有些隐隐作呕,她很快就在水边找到了那枚玉佩,在月光底下泛着微光。她捡了起来,小心地放进兜里。 那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 天很黑了,只能看见远远的那一点儿火光,军队刚刚来过,一场恶战也才结束。晏晏负责照顾受伤的族人,她在河边打了一些水回去,却把

你像三月春风,又像深夜月色

一见欢喜是宿命,爱而不得是宿命,所有求不得也不能得的林林总总,都是宿命。【因缘是入口,结果是出口,中途遭遇的种种,都铺天盖地而来】 中秋这天,五年没回国的林心怡难得回了北京,前脚刚落地,杜以然就开着他那辆过于晃眼的兰博基尼,将她拉到了北京的老胡同,点了豆汁和油条,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林心怡懒得和他调侃,刚夹起油条,朦胧中就听得隔壁一桌有男生在说话:“大学时期,这哥们也有过艳遇,林心怡穷追赵裕和

如同星光划过夜空

他跟她第一次遇见是在福利院,他们都在一个青年志愿者的QQ群里。如同星光划过夜空 文/提拉诺 【 .怪你过分多事】 陆珩从没见过像蔡小茶那么多事又聒噪的女生。 他跟她第一次遇见是在福利院,他们都在一个青年志愿者的QQ群里,共同参加了去福利院当义工的活动。 说实话,那样的地方陆珩一点都不陌生,早在加群之前他就经常自己来这里帮忙,不过是后来遇到了这些人,就答应跟他们一起而已。大多时候,他都会自己来。

许多你不能理解的事

这世上有很多你不能理解的事,但,那又怎样呢?你能成为最好的自己。许多你不能理解的事 文/天真无邪 莫菲有一米五五的个头,当她拖着一百五十五斤重的身体走在路上时,就像一辆出巡的机械装甲车,随时随地可以碾平一个连。十六岁时,她因肥胖症去医院看病,医生给她的建议是:放下那些饼干,记住,那只是食物,不是爱。 她还有一个亲哥哥,他也胖,也很呆,还有一点被父母宠坏。 不幸中的万幸,她较为聪明,擅长数学同物理,

一天之中最后的阳光

命运跟林晚下了好大一盘棋,在她濒临崩溃时,会递给她一根稻草。一天之中最后的阳光 文/王灼灼 一 关于林晚和秦逸的故事,始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经年累月,秦逸始终清晰记得那时的林晚,瘦高的个子,穿一件卡其色过膝风衣,像个空荡荡的衣服架子,长发随意绾着,一张素脸却有种凛冽的美感。 那是 年 月,两所高校的男生约球。 烈日下男生们穿着单薄的球衫,围观的女生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

没人可以治愈遗忘

最害怕的,也许不是病痛的折磨,而是被遗忘。没人可以治愈遗忘 文/蘑菇味桃子 .七度空间少女系列 进入秋天之后,阳光依旧明媚,即使到了傍晚,夕阳也是如火如荼地烧着。趁着上晚自习之前的空当,周雨瑶拐弯进了学校里的小超市,打算去买点东西。 埋首于货架之间时,周雨瑶瞥到一个男生正站在对面,满脸焦急和犹豫。 他中等个子,偏瘦,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一副文质彬彬的斯文样子。 而对面货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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