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挂于夜幕,月光洒入庭院。
纪淙在桌前静坐,手中捧着一卷书,借助跳动的烛光仔细研读。
有徐徐凉风吹进,纪淙察觉到冷意,抬头才知窗户未关。
从窗户向旁边看去,一少年蜷缩在榻上,而被子早已被蹬到地上。
纪淙走上前去,拾起被子,关上窗户。
见少年眉毛微皱,便用手轻轻抚平,又看见那道伤疤,心中不禁自责,随后将人抱起,送回卧房。
半路上少年醒了,揉揉惺忪的双眼,哑声道:“子焕,你看完书了。”
纪淙轻声道:“看完了,现在送你回房睡觉。”
“那你呢?”谢沨谨慎道。
纪淙见他这般紧张,笑道:“咱家就一个卧房,我还能去哪睡?”
谢沨据理力争道:“可上回你就去书房睡了。”
纪淙不理会少年的旧账重翻,笑嘻嘻的将人送回卧房。
那年,纪淙二十二岁,正值壮年,在战场上奋战勇猛屡战屡胜。
虽身为庶子,却得祖父赏识,自十五岁起被多次提拔,甚至在弥留之际将大将军一职传给纪淙。
当今圣上体谅老将军多年为国效力,便允了这件看似荒唐的事。
一日,纪淙与叔父纪愔在帐中下棋。
正在纪淙纠结如何输的体面些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便想趁机出去查看逃过这局,而一旁的纪愔早已看透,笑道:“将军可要去看看?”
纪淙心中大喜,却故作犹豫,“可这局……”
叔父笑道:“下午再比,这棋就先放这。”听此纪淙连忙走出军帐,悄声吩咐侍从,“你趁叔父不注意时,改几子。”
侍从不解道:“为何不像往常那样直接毁掉整盘棋。”
纪淙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原因,让你去你就快去,别被发现了。”
随即,纪淙来到喧闹处,众人见是将军来了,纷纷让道。
一旁的士兵解释道:“这人一直在营地旁鬼鬼祟祟的,兄弟们怕他是对面派来的奸细,就给捉来了,将军如何处置。”
纪淙见这人一身青衣,气度不凡,虽双手被缚,神情却不慌张,只是皱着眉盯着一处。
纪淙顺着看去,是一把琴,被扔在干草堆里,估计也是那人的随身之物。
纪淙拎上那把琴,吩咐道:“带到帐里,本将军亲自审问。”转身回到帐中。
此时纪愔早已离开,将琴放在案上,那人进来后,帐中只剩两人。
纪淙没正形的坐在榻上,笑道:“叫什么。”
此人长揖问好,答道:“霍昉。”
“多大了?”
“年十七。”
纪淙暗想,比想象中大点,霍昉看着一身青衣飘飘然,似那下凡的仙人,可眉眼间又显出稚嫩,活脱脱的一个英俊少年郎。
虽为惊叹,纪淙也不忘正事,继续问道:“为何来此处?不知这不可擅闯吗?”
霍昉不卑不亢道:“孤身一人,想在城中寻个安身之处,不幸迷路才误闯此地。”
听此话,纪淙饶有兴趣,笑道:“像你这样的,应当去私塾苦学几年,考取个功名,当个官什么的,而不是跑到这战乱之处谋生路。”
霍昉一直盯着纪淙身旁的桌上,并未吭声,纪淙扭头去看,只见是那盘还未定输赢的棋。”
“你会下棋。”
霍昉走到桌旁,笑道:“略知一二。”
纪淙惊喜道:“那你替我赢了这局,我给你在军中谋个职位,如何?”
霍昉皱了皱眉,“此言当真。”
纪淙严肃道:“本将军说话,一言九鼎。”
之后,叫来杜衡给霍昉安排住处。
临走前,却一直念念不舍的盯着那把琴,欲言又止,纪淙笑道:“先放我这儿,会还你的。”
纪愔闻讯赶来,“你把那小孩弄哪去了。”
纪淙一脸骄傲道:“自然是留下来了,这外头那么乱,他一个人怎么活的下去啊。”
纪愔气愤道:“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留,你这是弃大家的安危于不顾。弃战事是于不顾啊!”
纪淙笑道:“叔父,你都说了,他是个小孩儿,会有什么作为啊。”
纪愔见劝说无用,掀帘而出。纪淙不怕事大,急忙问道:“下午还下棋吗?”
纪愔气道:“自己玩去吧,别碰我的东西。”
杜衡安排完霍昉,一脸茫然的走进来,问道:“叔父这是怎么了?”
纪淙摆摆手笑道:“不用管他,霍昉安排好了吗?”
杜衡点了点头。
纪淙转头看见桌上的棋,笑道:“杜衡,把棋收拾好,给叔父送回去。”说罢,就去翻看桌上放的密信。
这几日敌军还算安定,城中百姓也尽力疏散了。有守着家产不愿离开的,也都派人去盯着了。
毕竟不是什么善茬,总害怕会反咬一口,到时腹部受创,敌军再趁机偷袭,最后争个鱼死网破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