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菌PS:前情请见作品主页《长安故里(上)》
楔子:
棠梨走了,傅渊的大婚却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1
“现在,你要干什么?”林温眠的眸中满是玩味。
“我要过得比傅渊好。”棠梨定定道。
“啊这,不可能。”
“……”棠梨狠狠地一拍林温眠。
“有没有办法入朝为官?”棠梨忽然道。
“有,募英令。寒门子弟,有才学者,皆可入朝为官,不过,你是女儿身。”
“我不能做花木兰?”
“能能能,你最牛!”
“帮我买个院子,我和爹娘说一声。”
“感情我就是个跑腿的。”
“正解。”
“……没爱了。”
2
子时,傅渊回到府中。
他喝了许多酒,头疼得厉害。
“阿梨……”
他待了许久,依旧没见那个不管多晚,都永远在家中候着他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心疼他,为他脱下大氅,给他暖手,为他亲自煮解酒汤的棠梨。
傅渊的手冰凉的厉害,头疼欲裂,身上的大氅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他难受得额角沁出了冷汗。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茶杯的水,一饮透心凉。虽然还是疼,但他反应过来,棠梨已经留下一封和离书,离开了。
“为什么……阿梨,你不是爱我很久了吗?为何这般轻易弃我……”傅渊坐在窗边,听了一夜的蛙声蝉鸣,疼了一夜,疼的是头,也是心。
3
“你就是殿试的榜眼棠溪?”沈钰看了殿下的棠梨许久,眸中带了些许兴味。
“正是微臣。”棠梨低着头,挺直了腰板。
“丞相,你看看,这新榜眼瞧着,怎么同夫人如此相像,不会是……”
沈钰的话意味深长,棠梨手心不由的沁出了汗。傅渊黝黑深邃的眸向棠梨看去,看了许久,收回了目光,饮了一口酒,道:“长得相像罢了。”
沈钰似乎想看戏,说:“咦,怎么没看见丞。相夫人?”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棠溪”。
傅渊似乎没发现什么,说:“拙荆闹脾气,去游玩散心了。”
棠梨心中只剩冷笑,信口胡诌,还不同意和离,恐怕是因为想借爹爹的权势吧?
沈钰眉眼含笑,看着白玉酒杯,说,:“棠爱卿,坐在丞相旁边吧。”
棠梨神色淡淡,应了一声:“谢皇上赐座。”
棠梨在傅渊身旁落座,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忽然瞥见他身上的荷包,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傅渊身上的荷包破旧,上面绣的仙鹤歪歪扭扭,丑极了,尾端的穗子都旧得掉色了。
那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她的绣工实在是不忍直视。
他既然不爱她,还带在身边做什么?作秀?
棠梨执酒壶倒酒,垂眸思索。
“你的酒倒出来了。”傅渊冰凉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棠梨侧头,便撞进傅渊含着愠怒的眸,她一看,那酒水早已漫到桌上,打湿了傅渊的衣衫。
棠梨知道,这厮有洁癖。
“皇上,此次殿试的榜眼倒酒都倒不好,恐难当大任。”傅渊拱手道。
沈钰刚喝的一口酒差点吐出来,这是什么理论?“无事,丞相先把朝服换了吧。”
傅渊冷冷的看着“棠溪”,棠梨依旧静静的吃菜。最后傅渊不得不离开去换朝服。
离开傅渊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4
“皇上,湘城因洪水而堤坝被毁,庄稼欠收,难民暴动,涌入邻城,扰乱治安,臣认为应该派人运粮赈灾,安抚民心。”棠梨一身朝服,正色道。
“天灾人祸,棠大人能治洪还是赈灾?”傅渊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棠梨习惯了,自她入朝,只要是她提出的,傅渊都不免一顿排挤。同时,她也认识到傅渊的不易,他虽位及丞相,但很多事都身不由己,需要妥协,朝中更是波涛暗涌,右党的明枪暗箭齐齐迸发,一旦稍有不慎,第二日便有人参奏,一招棋差,便尸骨无存。
“皇上,臣自请离京前往湘城治洪赈灾。”棠梨的话掷地有声,大堂瞬间安静了。
傅渊的脸一下子冷了,“皇上,棠大人不适合这份差事。”
“我不合适,难道日理万机的丞相你合适?”棠梨反唇相讥。
“棠溪!”傅渊冷冷低吼,看着棠梨,眸中有愤怒和……担忧?
“两位爱卿莫要争执,赈灾治洪确实需要人行,但人选容后再议。”
“陛下,湘城赈灾治洪迫在眉睫,臣……”
“退朝!”
沈钰实在不愿再看夫妻修罗场,而且,湘西赈灾早已经有人选了。
5
棠梨恨恨的拂袖回府,前脚刚坐下来喝凉茶消火,后脚下人就来通报丞相到访。棠梨烦躁的一推堆在一起的堤坝图和梯田规划,“请他进来!”
傅渊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把棠梨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梨,我知道是你。”
“丞相认错人了。”棠梨气定神闲,神色淡淡。
“阿梨,你闹脾气入朝为官,在京中我尚能护你周全,只是湘城凶险,你怎能以身涉险?”
“傅渊,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在使性子闹脾气?”棠梨看着一身黑衣冷冽的傅渊,心凉得紧,冷笑道。
“阿梨你……”傅渊不解也有些迷惘。“阿梨,不要闹了,好吗?”
棠梨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傅丞相请回吧,湘西之行,我去定了。”
“和离书尽快公诸于世,你我,再无瓜葛。”
“最后,在下先祝丞相百年好合。”
“来人,送客。”
傅渊看着她,垂下羽睫,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棠梨睁开眼抬头,傅渊已经离开了,空中徒留几缕檀木香,桌上赫然留了一枚玉佩。棠梨心中微微一动,凝眸看着这枚刻了“渊”字的玉佩。
6
棠梨的奏请一次次的被驳回,到最后她在銮金殿长跪不起。
“傅渊,孤都要被感动了,你忍心她跪在外头?都飘雪了,看看她漂亮的小脸蛋,都冻得发白了!”
“陛下,您往哪看呢?”傅渊的声音像凝了霜似的。
“得,还是孤多嘴。”沈钰撇撇嘴,忽然正色道:“只是,三日之后,安平侯逼宫,比起湘城暴乱,长安更加危险。”
“我自会护着她。”傅渊转身,看着漫雪落满棠梨肩头。
沈钰还在絮叨着,一转眼便看见傅渊已经走到了殿外。“啧,口是心非。”
7
“阿梨,回去吧。”傅渊撑着一把纸伞,站在棠梨身旁。
棠梨恍若未闻,一直跪着。
“棠梨!”傅渊垂眸看着她,眼前这个倔强的棠梨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他的声音忽然轻了,“陛下,准了奏请。”
“多谢丞相。”
傅渊回过神来,棠梨已经走远了,他想走上去替她挡雪,却见林温眠早已撑着伞站在她身旁。
棠梨的笑一如既往是甜甜的,只是她的笑是对林温眠的,傅渊看得扎眼,只能紧抿着唇。
他和棠梨似乎隔了很远。
明明他们还是夫妻,明明她说过她爱他很久了,明明他只有她一人,李溶月是不可能进得了门的,明明他从来给她的都是最好的,明明……她为什么……不要他了?
8
“大人,这一路,为何如此平安,竟没有安平侯的人?”
“无事,运气好了点罢。”棠梨斜倚着座背,缓缓道。
“县令呢?”
“大人,里边请,县令大人就在里头。”
“嗯。”
棠梨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先赈灾再治洪,造梯田,兴水利。湘城县令也是个清官,立刻就开始赈灾治洪。
就在棠梨到湘城的三天后,安平侯逼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棠梨的心颤了颤,第一次觉得那块刻了“渊”字的玉佩如此的冰凉。
第二日,城中百姓都四处传说着圣上英武,奸佞已除,天下太平。
下人来报,丞相傅渊受了伤,卧病在床。棠梨当时在执笔构造堤坝结构图,听到这个消息,她淡淡的点头,只是,手中的笔久久不落,落笔竟是“傅”字。
棠梨仍然没有回京,她执着的,亲自构造好湘城梯田与水坝。
“不是吧,人家傅渊这么惨,都不去看看?”
“又不是死了,湘城的水利决不能半途而废。”
“啧,狠心的女人。”
9
一个月以后,在沈钰的威逼利诱之下,棠梨回了京。
棠梨还是没有去看傅渊。
沈钰看着傅渊不肯吃药苍白无力的小模样,只能对着面无表情的棠梨干瞪眼:“好歹是夫妻一场,啊不对,你们还是夫妻,去看看他,救救孩子吧!”
“陛下,我是棠溪,能与傅丞相有什么瓜葛?”
沈钰表示心累,手底下的臣子一个个的都不省心。他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若是还计较着傅渊另娶这事,孤就直白跟你说吧,傅渊娶李溶月只是计策罢了,李溶月连丞相府门口的一根鸡毛都没够着诶。”
棠梨依旧淡漠,“陛下,臣是棠溪。”
沈钰无话可说,装睡的人又如何叫得醒呢?棠梨是这样,傅渊又何尝不是?
他只能对着丞相府长叹:“丞相,孤只能帮你到这了。”
第二日早朝下了以后,傅渊叫住了棠梨。
“阿梨,你还在生气吗?我没有娶李溶月,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
几个月不见,傅渊脸色苍白,瘦了很多,也添了几分沧桑,像一株独自在寒风中屹立的竹子。
棠梨看着他,鼻头有些酸,不知是为她还是为了傅渊。她说:“傅渊,你真的觉得我只是在计较你要娶李溶月吗?”
“不是的,傅渊,是我累了。”
“我说过无数遍‘我爱你’,我却没听过你对我说过一次‘喜欢’更别提‘爱’。”
“相识七年,成亲两年,你可知我最喜什么?最讨厌什么?是,你给了我最好的,南朝仅次于皇后最尊贵的身份,和南朝甚至连嫔妃都享受不了的财富,和贡品。”
“可是,每一年的生辰,我希望的,不是冷冰冰的玉石,而是你的一句“生辰快乐”或是你随手在街上挑的,最廉价的,只要是你亲自挑的,送的木簪。可是,一次,哪怕一次都没有。”
“我知道,你最喜欢的是君子兰,我便在府中养那难养的君子兰,只想你回来能放松些许,你喜欢浅蓝,我,我……”棠梨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傅渊抱住她,“不要说了……”男人的声音沙哑,低声安慰棠梨。
“不,傅渊,我要说完。是我这些年爱得迷昏了眼,迷失了自己,所以,傅渊,我不爱你了。”
“从此以后,我只需要一个听话,懂事的夫婿。”棠梨挣脱开傅渊的怀抱,抹了抹泪,走了。徒留傅渊一人在原地,心像被百根针刺了,密密麻麻的疼。
原来,她都听到了。
10
京中发生了一件怪事,只要是新晋的棠尚书也就是棠溪看过的物件,不管多高价格,傅丞相都会买下,还亲自记录物品出现的次数,归纳种类,颜色,就连棠尚书吃过的饭菜品式都要记录一二。
甚至,尚书府的下人传言,傅丞相每日至少拜访尚书府一次。
据知情大臣爆料,他曾看见过,下朝之后,傅丞相拦住棠尚书,拉着她去了小树林,薄唇张张合合半天才说了一句“阿棠,我爱你。”他分外清楚的看见一向清冷矜贵的傅丞相耳尖红得像滴血。
京中疯传傅丞相数掷千金为买美人,啊不,美男一笑。
傅丞相抛弃原配,与棠尚书携手克服层层困难后白头偕老的虐恋情深狗血爱情的话本子《绝世虐恋:丞相太绝情》畅销长安城,一跃成为长安城畅销书的榜首,其作者松花醉清酒也一夜暴富。
然而,当追在棠梨后面的傅渊听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良久才道:“赏银百两!只要结局是白头偕老者,皆可得白银百两。”
此话一出,全京沸腾,长安城几乎每个人都随身一支笔,一张宣纸,口头禅是“你写故事了吗?”,上至八十老太,下至刚识字的小儿,都奋笔疾书书写傅丞相和棠尚书惊天地泣鬼神最后白头偕老的爱情故事。
在乾清殿的沈钰听到这个消息,肉疼极了,感情这厮庆功宴上要那么多钱,竟为了这般?!
沈钰觉得有必要堵一堵傅渊漏得像筛子的钱袋,便放出消息:棠尚书亲自请求圣上赐婚,娶小将军林温眠。
消息一出,长安城一瞬间像时间停止了一样,所有人的动作定格了。
随后,作者们心痛的撕了稿纸,痛哭流涕,为逝去的,自己磕的cp默哀。
林温眠内心警铃大振,皇帝陛下,无缘无故你害微臣做什么???狗丞相本来就因为微臣和棠梨走得近处处使跘子,您这一下不是要了微臣的命吗?
果不其然,林温眠惨遭傅渊的手下追杀。
傅渊本人也没找棠梨,因为他听到消息后猛地吐了血,大夫说伤了元气。
棠梨于心不忍,便拜访傅渊。
傅渊一见棠梨,立刻“强撑病体”出来迎接,他将棠梨带到书房,桌上赫然陈列了一些小物件,有小鼓,纸蝴蝶等,还有一些傅渊亲自雕的人偶和簪子,齐齐整整,一共十九样。
他说:“阿梨过去的十九次生辰,我都缺席了。但是,阿梨的以后生辰,都要由我陪着阿梨过。”
他还说:“阿梨,你最喜欢的花是海棠,最喜欢的颜色是浅红色,最喜欢吃草莓和锁清秋的虾饺,你最讨厌……”
棠梨的眼眶红了,呆呆的看着傅渊。
傅渊抱住棠梨,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眼尾泛红,“阿梨,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不愿表达,可是你都没给我机会解释,没给我机会改正……”
“棠梨,你不能那么自私,轻而易举的走了,带走了我的心,抹杀了我对你的感情,你怎么能,怎么敢?”
棠梨半天了才缓过来,傅渊从来都是神色淡漠,近些日子傅渊的表现都让她感觉傅渊像被掉包了一样的感觉,今日的傅渊更刷新了她的认知。
“阿梨,你娶我,不要娶林温眠,好不好?”
“??!”
棠梨撞鬼了似的看着他。
最后,她红着眼,笑着说:“那你还不收回命令,存点银子当嫁妆?”
傅渊怔了怔,眸中映着含笑的棠梨的影子。
三日后,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喜”事:傅丞相要嫁给棠尚书了。
番外:
六岁的傅眠在某个箱子中找到一本书,拎着这本书去找正在给棠梨画眉的傅渊。
“爹爹,这本书,听说是讲爹爹和娘亲的爱情故事诶!”
“是吗?”傅渊应了一声,继续为棠梨画眉,“叫什么名字?”
“唔……叫《绝世虐恋:丞相太绝情》!”
“……”棠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