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百花山有位山神,生来慈悲悯人,为神兽白虎遗脉,如果你能找到他,他就能替你实现一个愿望。
1.绿衣
“三娘说这百花山有山神的,怎么走了半天连个人影子都没看见,不会是骗人的吧?可是她说得那样信誓旦旦,又不像在骗我,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百花山现下是初春时节,有大簇大簇的鲜花绽放着,上头有蜜蜂和蝴蝶交相飞舞,鼻尖都是那股香甜的花粉味。可这些都不能吸引知画,自从听了三娘讲的百花山山神的故事,她日思夜想便是全是找到山神,其他的全都不能入眼。
“一股子凡尘俗世的烟火味,熏得人眼睛疼!”不知哪里跑出来一个身着绿衣的男子,掩着鼻子跑了出来,“嗯,这是哪里来的凡尘小丫头?”
知画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一下子就看见了绿衣男子。
“山神?”知画大喜过望,这么久的无望找寻终于迎来结果,虽然眼前这人和她想象里的不太一样,但是,她好歹是找到百花山的山神了。
三娘没有骗她,三娘对她真好,亏母亲还说三娘满腹心机,一心想着怎么害她,都是吓唬她的。
绿衣男子听见这话倒是笑了:“山神?你说我是山神?”
“难道不是吗?”
百花山虽然风景独好,却是座荒山,山神什么的倒是没有,妖魔鬼怪倒是多得很,也亏这小姑娘一路找过来,不知受了多少惊吓磨难。
“听谁说的我是山神?”
知画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人,声音又轻又柔:“三娘告诉我的。”
“三娘?”绿衣听着这个称呼顿感奇怪,为何叫做三娘,听起来也不像是一个人名,而且哪家子女会直呼母亲大名,怕不是个没娘的孩子,而这三娘,只怕就是顶替这小丫头亲娘的妾室,这孩子过的肯定不太好,不然不会被哄骗到这布满险境的百花山。
想清这层关系后,绿衣看知画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点怜悯,“那她对你好吗?”
知画不假思索,“三娘对我可好了。”没有三娘的话,她绝对找不到山神,也就不会有人替她实现愿望,让她再见一面走失十多年的母亲。
绿衣男子笑得灿烂:“傻瓜,你三娘骗你的。”百花山哪里有什么山神,有点慈悲心的妖怪都没几个,你三娘对你,没安什么好心。
知画执拗地认定三娘没有骗她,绿衣男子没法子,只好做了个鬼脸,想吓唬吓唬小丫头。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山神吗?”
知画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久得绿衣的鬼脸都坚持不住了。
“不像。”绿衣等到了知画的话,和他想象中的不差,本以为马上就能吓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不想他笑容刚刚浮起,小丫头又认真地说:“虽然不像,可你就是山神啊。”
那日的骄阳似火,阳光洒在身上都像是火在烧,绿衣感觉到一股灼热蔓延到了心底。他摩挲着指尖,感觉到有一丝湿润。千百年来,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小丫头,是唯一肯定他的人。
心头那丝怜悯转化成了爱怜:“那好,我就应你一次。”
2.红嫁衣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梳着双辫的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着,忆安本来趴着睡的正好,不知道谁撞了一下卦摊,一下子撞的龟甲铜钱竹签撒了满地。
小丫头急匆匆地回头,见那伙跟着她的人还没追上,就蹲下来捡,语气急切:“对不起先生,我实在是有急事,对不起……”
忆安从双臂中抬起头来,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布满疑惑和不满,额头上一片压出来的红痕。
听了小丫头的话,忆安嘟囔了几句就预备趴下来继续睡,正在这时,腰间悬挂的小布兜里光芒大盛。
忆安离开清醒过来:刚刚那个路过的小丫头有问题!
小丫头走后,果然有一伙高大健壮的汉子拿着刀追了过来,寒光闪闪的大刀啪地叩击在忆安支起的卦摊上。
领头那个生着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就像个坏蛋,大刀阔斧地用浑厚的嗓音问忆安:“喂,小瞎子,看到一个小丫头从你这里过去没有?”
忆安看着那看起来宰牛都毫不费力的大刀咽了口水,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看见了……”
“往哪儿跑了?”
忆安随便指了个相反的方向,汉子们朝他鞠了一礼,道一声谢,便急急追去了。
“一伙提刀的男人,去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忆安想了想,得出结论,“难不成,是逼良为娼?嘶,人心险恶啊!”还好他给那伙人指的路是错的。
不过为何,那小丫头路过时,浮生若梦镜会发出光芒?证明附近有邪祟,那小丫头,怕是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纯良无害。
忆安悄悄地跟了上去,在一个死胡同里,小丫头无处可逃,惊弓之鸟地看着跟上来的忆安。
“你是谁?你跟着我干什么?”小丫头手里握着一根可是称作单薄的木棍,指向忆安。
“别过来!”
忆安顿住脚步,他看到小丫头袖口露出的红嫁衣,也看到了小丫头头上的金钗,是个新嫁娘,却在新婚这日逃走。
忆安最是见不得这样逼良为娼的了,他放缓语气,微微下蹲:“别怕,我不是害你的人。和我说说你遭遇了什么好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呢。”
小丫头惊疑不定,半响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木棍:“你一个半大孩子,你能帮我什么呢?”
“不过,和你说说也好,我至少能问问你的想法。”
3.山神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百花山上有个山神,平日最爱身着绿衣,见谁都笑盈盈的,他说他没有朋友,从来不知道陪伴是什么感觉,我也有相同的想法,可能是心心相惜吧,我俩儿成了好友。”
知画把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拢到耳后,目光幽远,像是陷入美好的回忆。
“我和他度过了很长一段快乐的时光之后,我才知道,百花山一座荒山,他为什么愿意待在哪里那么久的时间,是因为这百花山啊,太美了。”
可是美好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知画的三娘居于知画娘亲之下已经太久了,那丝怎么也比不上知画母亲的艳羡就变成了嫉妒,并且愈演愈烈。
一直到知画母亲死后,都没有消失,反而转移到了知画身上。
怀着这样的心思,三娘对知画说,百花山上有山神,是上古神兽白虎的遗脉,淡泊名利才做了小小山神。其人善良又强大,英俊又潇洒,是每个女孩的理想,你只要找到他,他就能实现你任何愿望。
小知画想了想,问:“那三娘,到哪儿可以找到他?”
三娘很温婉的一笑,刮了一下知画的鼻子:“你这个小丫头,既然是百花山的山神,当然在百花山了。”
“那我要去找他!”
“好,三娘替你在父亲面前保密。”
知画满心以为三娘是在帮她,因为只有三娘才知道她有多想念娘亲,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能实现人愿望的神仙,那她不管怎样都要找到他,她想再见娘亲一面。
虽然娘亲曾经对她说过,要提防三娘,要对她设防,不要什么话都和她说。可知画也知道,三娘和母亲关系一向很好,母亲定然是多心了,三娘对她很好的,她相信三娘。
可终究,母亲说的才是对的,她错信了三娘,导致那么善良单纯的山神大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4.陪伴
知画一路寻找到百花山,山中精怪多,得亏她跑得快,只是受了些伤,并没有生命危险,并且还顺利找到了山神。
那是个穿着绿衣锦衣的年轻男子,长的很好看,身上的绿衣上细密绣着繁复的花纹,绿衣很耀眼,可花纹又很低调,不知是太阳太大太灼眼,还是本身就对什么都不以为意,半眯着眼眸,懒洋洋的样子。
“你是山神大人吗?”
山神大人一开始并不搭理她,捂着鼻子围着她转悠,说凡尘味道真难闻,这话惹得知画手忙脚乱,从身上翻出了一个香囊:“山神大人,你闻闻这个吧?”
这是她娘亲生前最喜爱的香囊,她从来都不舍得给别人看。
“嘶,这东西放了多久了,都发霉了!”山神大人大呼小叫。
知画悻悻地收起香囊,她还以为山神大人会称赞一句呢。不过也没关系,娘亲留下的香囊她喜欢就行了。
“还没问你,大老远的不辞劳苦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山神大人以折扇支着下巴,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我是找山神大人,想请他来帮我的忙的。”
山神大人撇撇嘴,上扬着的嘴角一下子拉下来,很不开心的样子,好像小声说了句什么“又是个妄想不劳而获的人。”
知画想反驳,她想见母亲不是妄想,是愿望,可是她又怕反驳了山神大人,惹恼了他,就不答应让她见娘亲了怎么办?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劳而获的人,知画缠了山神大人一天,不停地问:“山神大人,你想吃什么?山神大人,你想喝什么?山神大人,你腰酸吗?山神大人……”
总之就是无所不能无微不至。弄得绿衣很头疼。
“我都说了我不是山神,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知画想了想,声音随着漫山遍野的鸟鸣传入到绿衣耳边,轻柔却坚定:“我一路上百花山时,遇见了好多妖怪,他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甚至一言不发就对我拳脚相向,可你不一样。”
“哼。”绿衣很受用的样子,可还是哼哼了两句,“你的意思是,谁对你不拳脚相向谁就是山神了?别以为哄我几句我就会答应你的无理要求了。”
随着十来天的相伴,知画摸清楚了山神大人的作息,以及每日的休闲。
“山神大人,怎么不见你和其他山神一起玩?”她分明看见山神大人羡慕的看向旁白两只嬉戏在一起的兔子,可听了她的话,山神大人转脸就不认人了。
绿衣用鼻子哼一声:“山神是不会玩乐的,况且,我才不稀罕和他们一起玩。”
“是因为没人愿意和你玩吧?”知画一针见血,绿衣气得跺脚:“你瞎说什么呢?我堂堂……”后面的话突然卡壳,知画笑盈盈地望着绿衣。
“山神大人,你这算是承认了吗?”知画捂着嘴,可爱的不得了,“那以后,我陪你好不好?”
绿衣吹鼻子瞪眼睛,说什么也不答应。
可是每次知画偷偷跑上山的时候,小石桌上都会摆满知画爱吃的瓜果,以及,山上那些妖怪也不再对她动辄动手了。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绿衣弄的,这样是不是代表,山神大人终于接纳她了?
5.重伤
花灯节的时候,李家公子上门邀约,想和知画一起画舫游湖,吟诗作对,知画想着,今日已经和山神大人约好一起去捉萤火虫,便拒绝了李公子。
李公子不可置信,逼问她为什么,知画满心都是嘴硬心软的山神大人,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呵,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百花山哪里来的山神?你有约了就直说,何必这样羞辱我!”李公子越说越气氛。
想他出身大家,相貌堂堂,诗书画无一不精,是城中闺秀们的头号理想夫婿,他也一向以此为傲,从来没有哪家小姐拒绝过他。
因此面对知画嘴里的要见山神大人,只觉得知画是在糊弄他:
“百花山只听说那里有只虎妖,特别凶猛,你拒绝我好歹也用个好点的理由,夏知画,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拒绝我?”
李公子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三娘,三娘笑着和他打招呼:“晚上和知画好好玩啊。”
三娘知道李公子喜欢知画,知画嫁出去了夏家就全由她来掌控,她乐的其成。
没想到一向谦虚有礼的李公子却拂袖而去:“你虽然是知画的三娘,不是正房夫人,可也好歹是这夏府唯一的女主人,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却与其他男子私定终身?还满嘴谎话糊弄我,脚踏两只船,真是好不要脸!”
对知画来说,这可真是莫须有的罪行。
三娘怔怔地听着李公子的谩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最后那句“私定终身”。
“知画这孩子一向顽皮,其实……”可她转念一想,知画与陌生男子私定终身,这件事情要是落到了夫君的耳里,知画不就在夏府待不下去了吗?也就如她所愿了。
她也没那么残忍,如果可以,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知画死掉,毕竟她和灵珑也算是有过一段姐妹缘分的。
“好好好,李公子你慢走,我会好好管教知画的。”
三娘派人打听了知画最近去了那些地方,得知是百花山时,很意外。
因为她只听说过百花山有只白虎妖,过山之人无不死于他爪下,非死即伤,她才会给知画讲百花山山神的故事,欲将知画除之而后快。
可是有那样凶残的虎妖在,知画去了百花山这么多次,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难不成,知画和那虎妖生出了感情?
三娘立即秘密派人去请了以除妖术闻名于世的清风观的观主,并且和夫君商讨了一下,要给知画择一门好亲事。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知画和那虎妖有什么缠绵关系,定然见不得知画与旁人成亲。
到时候知画大婚之时,只要那虎妖胆敢出现,他们二人就不能全身而退。
三娘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去了祠堂,在知画母亲的牌位前咬牙切齿的自说自话。
“当初我才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不过是一个戏楼里走出来的下九流戏子而已,居然被老爷扶正,坐上了我的位置,还生下了女儿,而我这么多年一无所出,难道不是你搞的鬼吗?”
三娘点了三炷香,聊做敬意,香烟袅袅间,蒙蒙白雾之中似乎又浮现了当初那张弱柳扶风的脸,惹得老爷爱不释手。
“灵珑啊,如今你的亲生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继母也不能坐视不管,要是惩罚的严重了些,你可千万要多加担待啊。”
三娘保养得当的脸白嫩细致,完全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不知道的话还会误认为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三娘千算万算,没想到知画口中的山神大人居然会预测未来之术,他提前告知了知画即将发生的事。
知画居然在大婚当日,在她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逃跑了。
但好在清风观观主不是个酒囊饭袋,是个有实力的,那虎妖为了护知画全身而退受了观主好几次攻击,吐了血,三娘躲在门口看着,知道这虎妖定然伤的很重。
清风观观主以除妖术闻名遐迩,这虎妖但凡和妖怪有了哪怕万分之一的关系,都在他手底下讨不到好。
“你快走!”一向懒洋洋、笑盈盈的山神大人吐了一地的血,却还在用最后一点法力保护知画。
知画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来?”山神大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个陷阱。
“你说过你不喜欢那个人。”山神大人喘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弱,“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这话简直说到了知画心坎里。
可是山神大人以命护她,她也不能辜负山神大人的恩情,她得跑出去,才能找人救山神大人。
于是她遇到了忆安。那个自称是除祟师,一个法力高强的少年。
知画狼狈地丢掉木棍,忆安从眼前的新嫁娘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该怎么辨别是非了。
不过也是,要是那些是非恩怨真的那么简单,千百年来哪来的那些剪不断理还乱。
小胡同狭小不堪,地面的墙缝里长出来一些杂草,突然吹来一阵闷风,杂草便随风摇曳起来。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忆安问眼前的小丫头:“你想要我怎么做?”
知画双手抓住忆安的衣角,像是捶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求你,帮我救救山神大人……”
“山神大人?”忆安重复着这个称呼,很奇怪。据他所知,这座城池方圆百里都没有山神才对,那么小丫头口中的“山神大人”是谁?是否和浮生若梦镜显现的光芒有关?
是否是那个修炼成人形的妖怪,冒名顶替山神之名,在人间骗取香火供奉?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了不得,胆子这么大的妖怪,必须要好好收拾一番,杀鸡儆猴。
可他没想到,自己随着小丫头去到的地方,居然见到了老朋友的后人。
那是间脏乱的柴房,木柴摆放乱七八糟,里面歪七扭八用几块木板搭建了一个稍稍高过地面的台子,暂且称之为床吧。
上面躺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人,只是衣袍上面血污斑驳,脸色又无比苍白,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任何人都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知画扑过去,本想扑到山神大人身上,又怕自己压住山神大人的伤口,进退两难,于是双手凝于半空,半响才想起自己带了手帕,于是拿出来替山神大人擦了满脸的血。
绿衣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是浅琥珀色的,透着微微的光芒,如同宝石。
他看向知画身后的忆安:“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忆安失笑:“这位公子,现在可不流行这样的搭讪方式了。”
忆安腰间悬挂的小布兜很不合时宜的震了震,随即浮生若梦镜光芒乍起。绿衣见了这面镜子就想起来了:
“对的,我没记错。就是这面浮生若梦镜,先祖曾经和我提过,世上有一族为除祟师,生下来就身怀异术,能除尽世间所有邪祟,听说厉害的很,便是你吧。”
虽然明知道是客套话,可忆安还是很受用。
知画见二人似乎一见如故,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赶紧打断二人的交谈:“忆安大人,叙旧的话什么时候说都行,可是山神大人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磨磨唧唧的了,待会儿我的山神大人救不活我和你没完!
忆安早就习惯了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刚想为绿衣运动疗伤,一伙人突然出现打断了他。
知画惊呼道:“三娘!”
忆安也从知画不久前的叙述中,得知眼前这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一个嫉妒自己姐妹过得比自己好,为此不惜翻脸不认人。
八年前,灵珑外出采买胭脂水粉,至今为止,都没归家。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三娘有关系,但是三娘是灵珑走失后最大的受益人,这背后肯定有她的推波助澜。
不仅如此,她还利用知画见母心切编故事骗她,妄想知画被百花山妖怪杀死,自己好在夏府称王称霸。
面对这样十恶不赦、心狠手辣的人,忆安一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更不会心慈手软。
知画像是害怕目前唯一可以救山神大人的忆安受到三娘的迫害,以身挡在忆安面前,直视着三娘涂抹着胭脂水粉的脸:“我们好歹是母女一场,非得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吗?三娘?”
“这么多年,你当我是母亲吗?”
那对继母继女开始掰扯起来,无非就是你对我怎样怎样,让我情何以堪这么想,你来我往,拉拉扯扯说了半天都没个结果。
忆安趁此机会悄悄摸到了绿衣身后。
“别动,我替你疗伤。”
忆安本是好心,浮生若梦镜却只是个法器,不识人心,认定绿衣为邪祟,自身便放射了足以让绿衣身陨的能量。
忆安还没来得及阻止,绿衣就已经在他身前失去了呼吸。
“山神大人!”
那身锦袍依旧是碧绿色,上面的暗纹被血液侵染,变成了暗褐色,忆安只听见知画尖锐的吼叫,他的视线定格在知画哀恸的面孔和绿衣平静的面容。
这是忆安几十年来年来当除祟师唯一一次失误,一次便是最可怕的,他害死了故人之子。
6.白虎图
其实三娘为哄骗知画去百花山而编造的那个故事并不全是假的,那只总是无故伤人的白虎妖的确是上古神兽白虎的其中一脉,只不过岁月久远,期间又经历了数不清的姻亲,血脉稀薄的几乎察觉不到了。
至于为何浮生若梦镜会遇绿衣就警示发光,便是因为绿衣的另一半人类血统,混血杂交而生下的绿衣,并不被白虎一脉承认,是人是妖根本无法分清,所以才流落到百花山这座荒山野岭当了小妖怪,也是因为这一半人类血统,他才会那么早就幻化人形,遇上知画。
知画父亲平生尤其喜爱收集古董字画,其中便有一幅前朝皇家画师所绘制的白虎图,正是这幅图,可以暂时存放绿衣的魂魄,让绿衣有一丝绝处逢生的生机。
夏义自得知自己的三夫人因为嫉妒而想要害死自己唯一的女儿,并且差一点得逞之后,他就对知画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讨好意味。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知画想要就拿去吧。”夏义嘴上这样说着,目光中却带了一丝希翼,知画听到自己苍老的父亲颤巍巍的,似乎每一个字都重如千斤,难以启齿一样说:“你三娘的事,我已经惩处她了,画儿啊,可不可以念在她这么多年为这个家操劳的份上,放过她?”
“放过她?”知画不置可否,而是转身离去,夏义看着那个方向,叹了口气。
祠堂里,知画母亲的牌位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知画突然跪下来,夏义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要干什么,死者为大,也就跟着跪下了。
“父亲,这件事我不能决定,或许,你可以问问娘亲的意见。”
夏义看着块黑色的木牌,那个嗓音柔媚,总是言笑晏晏的面容刹那浮现出来。
彼时他初遇灵珑,那个女子就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一颦一笑都引人入胜,稍微和她说句过界的话,就会脸红不已,清澈明媚得像是夏初一株犹带露珠的百合。
可是家花不如野花香,三娘为人过于强势,他最终还是采撷了这朵幽香的百合。
可是夏义同样知道,三娘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采了灵珑这朵野花,就已经辜负了三娘的深情,如今怎么能够重罚甚至是驱逐三娘?
他斟酌着:“可那毕竟,是你三娘啊。”
“你三娘当年和你母亲亲如姐妹,自从你母亲走失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由她照顾你的……”
知画突然怒不可遏:“可是,娘亲走失后,你们都没有找到她,凭什么给她立牌位?”
知画无意和父亲说太多,今日的失望太多了,她拿了白虎图就走了出去。
7.山神庙
百花山漫山遍野的鲜花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一座小楼,小门大开,一个梳着双辫的女孩儿从楼梯上跑下来,如铃铛脆响一样的笑声传到了里屋。
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男声:“跑慢些,摔了可怎么办?”
女孩惊喜的应了一声,提了一个装的满满的小篮子就走了出去。
平常人是看不见这座小楼,而小楼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座崭新的山神庙,因为传言说这座山神庙非常灵验,前来敬奉的人络绎不绝,女孩儿正在人群之中发放香烛。
“这些都不要钱啦,请大家一定要诚心诚意的供奉山神大人哦!”
那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都慈眉善目,太阳缓缓升了上来,一个人摸了额头上的汗水,将手中还剩下大半的包子放在了供奉的盘子里。
女孩问:“大爷,你不饿吗?”
大爷局促地用衣服摸了摸手,眼神有些闪烁:“我拿走我拿走。”
女孩拦住他:“送出去的东西,干什么还要拿回去呢?”
大爷指着上面的牙印:“我那小儿子刚刚饿了,给咬了一口,我本来是想供奉给山神大人的,可是这个已经被咬了,平时我们都舍不得吃……”
虽然大爷话说得颠三倒四,可女孩还是听懂了,她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把平时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供奉给山神呢?”
大爷身后钻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儿,眼睛盯着那半个放在瓷盘上的肉包子,拉了拉父亲的手:“爹爹,我饿。”
中年男人似乎很难办:“可是你走丢了之后,是山神大人把你找到送回来的,我们总要报答人家的,乖,咱们忍忍。”
中年男人拜完了山神,就拉着儿子的手准备离去,女孩突然拦住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来了一个小篮子,递给男孩父亲:“给你。”
父亲推脱不已,男孩却一把抓住了篮子。
“没事的,这是山神大人给你们的,他说是礼尚往来。”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回到小楼,还没进门就喊:“山神哥哥,我今天送出去了很多香烛哦。”
知画从后面走出来,看着这个调皮的兔子精:“你说你也是,一个公兔子,怎么总是喜欢扮成女孩子?”
“哎呀知画姐姐,你不懂的,这样才会有吸引力啊,不然百花山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兔子精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声音依旧是清脆的:“知画姐姐,你父亲今日又来了,还是没有进来,你要见见他吗?”
“不如不见,我就在这座山上等着,忆安小公子说过,等到祭拜的人多了,山神大人就会回来,我可不能错过那一天。”
穿着裙装扎着辫子的兔子精点点头,又去接着制作香烛了。
徒留知画对着空空荡荡的案台,看着躺在上面的绿衣,心里想着:山神大人啊,你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带了几分笑意,不轻不重的传到了知画耳朵里:“一股子凡尘俗世的烟火味,熏的人眼睛疼!”
似乎时间倒流了,否则当初的情景怎会再次重现?
“山神大人?”
那人一身绿衣,暗纹流转,潇洒而俊逸,用折扇打了一下她的脑袋。
“嗯哼。”
忆安小公子说过:让绿衣真正接替百花山山神一职,诚心诚意为百姓分忧解难,等到功德圆满的那一刻,就是他重回人间的那一天。
——灵感来源于《山海经》神兽白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