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初提着剑来到皇宫的时候没有发现今日的皇宫与往日有什么不一样,她直接走到了勤政殿。推开勤政殿的大门,里面只有皇上一人在案几前批改奏折,明亮的烛火被灌进来的风带动着跳了几下。这时皇上才搁下笔,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莺初。
“你来了啊,进来吧。”皇上说道,缓步的走向莺初。
“唐简,我是来给将军报仇的。”莺初冷声说道。
“报仇?你来找我给未苏报仇?”唐简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说着说着竟然笑出了声,“哈哈哈,莺初,未苏的毒是你下的,未家满门是你灭的,你来找我报什么仇?”唐简居高临下的看着莺初,忽明忽暗的灯火在唐简的脸上晃来晃去,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
“不是的,不是的!”莺初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痛苦与癫狂,“是你操控了我!是你给我下了子母蛊,是你让我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执行任务!”莺初一把推开了唐简,抱着头回忆。
“莺初,你作为月融教第一杀手,当初派给你的任务就是杀了未苏,你竟然拖到这么久还不执行,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帮了你一把,难道不对吗?况且,你在杀人的时候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嘛的对吧,子母蛊并没有让人丧失神智,你也能清楚的感受你杀人的时候的快感吧,你也听得见他们的求救声对吧,是你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杀戮,是你自己渴望鲜血,不是吗?”唐简在莺初耳边慢慢念叨的话语彷佛又将莺初带到了悲剧发生的那一天。
“莺初姑娘!求求你了!看见将军的份上,反过我们吧!”这个跪在地上抱着她大腿的是一直以来都会给她做最好吃的桂花糕的张厨娘。
“快跑!大家快跑!”这个叫大家的快跑的是把事情事无巨细都给她安排好的管家伯伯。
“莺初姐姐!别杀我呜呜呜呜呜呜呜。”这个流得满脸鼻涕眼泪的是经常和她玩的管家的儿子小丸子。可是她,可是她,还是向他们挥动了屠刀。鲜血溅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只有无边的快感,她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快杀,快杀,快杀。那天,除了在外处理公务的将军,未府满门一百三十七个全都被她斩于剑下。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莺初抱着头踉踉跄跄的走着,随机她用充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唐简,“是你,是你,是你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叮“的一声,这是莺初的佩剑出鞘的声音,同时,从勤政殿的后殿,门口涌出大批的禁卫军,将莺初团团围住,把唐简保护在中心。
“莺初,你现在拿起剑去把未苏杀了,月融教还能欢迎你回来,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顾及往日的情分了。”唐简说道。
“霍!”禁卫军一声整齐的呐喊,将长矛弓箭对准了莺初。
莺初看着周围,一言不发,提着剑就朝唐简冲了过去。弓箭瞬时密密麻麻的朝莺初奔去,纵然莺初作为月融教第一高手,也难以抵挡来自四面八方,延绵不绝的箭雨。她先是胳膊上,然后腿上,肩膀各处都中了箭。她依然朝着唐简的方向逼近,眼看还剩一步,“倏”的一声,一只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背刺进了莺初的胸膛,莺初顿时跪倒在地。
“停手!”唐简大喊一声。唐简走到莺初面前俯视着她:“你现在收手,我还能放过你。”
莺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容,这笑容让她整个都生动了起来,莺初轻轻地吐出三个字:“你做梦!”然后反手一剑,刺进面前男人的胸膛。一时间,禁军哗然,都朝着皇上围去,天亮了,莺初则趁乱逃出了皇宫。
莺初回到将军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一个一袭白衣的清瘦男人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专注仔细地看着眼前地桂花树,风突然吹起他的发带,简直清贵得不像凡人。
“将军,我回来了。”莺初直直的朝他走去。
男人听到了话,转过头来看着莺初,薄唇一弯,“回来就好。”
未苏看着浑身是血的莺初,后背上还插着一支羽箭,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斥责:“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莺初走到未苏的轮椅旁边,蹲下来靠在未苏的轮椅上,“我去给你报仇了,将军。”
“将军,我真的不想杀张厨娘的,也不想杀管家伯伯,也不想杀小丸子,他们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我不想杀他们的。”莺初靠着轮椅的扶手,慢慢的诉说着:“是皇上给我下了药,我控制不了自己,将军,你相信我吗?将军,我真的不想杀他们的。”
“嗯,我知道。”
未苏伸出手摸向莺初的头
“将军,我也不想对你下毒的,你以前多高啊,我都只能到你肩膀,现在你都比我矮了,将军我不想的。”
“嗯,我知道。”
未苏用指腹擦了擦莺初落下的泪。
“将军,我杀了皇上给你报仇了将军。”
“没关系的,莺初,没关系的。”
“将军,你的名字真好听啊,我可以唤你一声未苏吗?”
“可以。”
“未苏,未苏。”莺初慢慢的闭上双眼,嘴里还念叨着“未苏,未苏。”
昏迷过去之前,莺初只听到了一声叹息。
同年十月,大夏朝宣正皇帝驾崩,镇国大将军未苏暂理朝务。
莺初躺在床上一睁开眼就看见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未苏,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缠满了绷带。
“将军……”
未苏转过轮椅看着莺初:“你醒了。”未苏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今天是十五号。”
莺初听到这句话,朝未苏苦笑:“没事的将军,我可以撑过去。”
原来月融教作为皇帝在江湖秘密培养的杀手组织,给每个人都下了名叫十五散的毒药,这种毒药就和名字一样,每月十五就会发作,平时看着健全的好人,这天会痛不欲生,唯有靠着皇帝给的解药方能缓解痛苦,即便第一次撑过去了,后面的痛苦程度只会越来越深,而莺初作为月融教第一杀手,皇帝给她下的剂量是别人的十倍,或许有人能够不服解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扛下去一次、两次,但是莺初一次不吃解药,只有死。
“我以前派人出去找解药的探子带回了消息说找到一种药可以缓解痛苦,正在回来的路上。”未苏移动轮椅停在莺初的床边。
“谢谢将军。”莺初对着未苏莞尔一笑,这笑容瞬时点亮了莺初苍白的脸庞。未苏就这样在床边一直陪着莺初到了晚上。
开始入夜,莺初感到疼痛慢慢涌上来了。先是一种不知名的疼痛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窜动,像是试探的信号,慢慢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突然,大军像是做好的准备,一瞬间全部发动袭击,密密麻麻的涌向莺初的全身,钻入骨骼,逃进大脑,每一次疼痛都在使劲叫嚣着人类身体的脆弱。
“将军……”莺初的额头开始出汗,脸色比白天更加惨白,她伸出手攥住未苏的长袍。冰凉的长袍好像能缓解她的痛苦,越攥越紧,越攥越多。
“嗯,我在,莺初,再忍一忍,探子马上回来了。”未苏一向清冷平静的嗓音这时也变了声调。
“未苏,莺初真的很抱歉……”莺初闭着眼,紧紧皱着眉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一滴泪从莺初的眼角落下,莺初蜷缩成一团,嘴里依然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的,莺初。”未苏伸手去擦莺初的泪,修长的手刚刚把那滴泪擦掉,未苏就感觉长袍上的力量消失了。他低头去看,却发现莺初已经放开了那块布料,那团揉皱的布料,就想未苏现在的心。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一抹月光恰好照在莺初的手上。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从莺初的手心里掉出来。
未苏弯腰去捡,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玉佩,就将保持弯腰的姿势僵住了。玉佩里的流光在月光的照耀下静静闪烁,未苏捡起玉佩,紧紧的握在手里。他又想起那个明媚的下午,一个穿着红衣似火的女子闯进他的军营,举着玉佩对他说:
“将军,这是我娘给我的定情信物,我是来当你娘子的。”
“莺初,莺初,我还没来得及娶你啊,莺初!”那么骄傲的人啊,此刻竟哽咽出声。
未苏将莺初逐渐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那是他未娶的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