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刮着，夹带着雪粒子，洒落在寂静的小路上。
我慢慢挪动着，任由寒风刺在皮肤上。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我想我大概有救了。由于太过兴奋，眼前一黑，在倒下的瞬间我想：大概是天妒英才！
在无边尽的黑暗中，我看到了阿姐。那是我初次幻化的时候，有着温热的太阳与和煦的微风，我坐在秋千上笑的花枝乱颤，阿姐左眼上的红色泪痣异常闪亮，她在旁静静看着我，叫我小心不要摔了下来。忽尔又到了阿姐的及笈礼，阿姐说安宁，我要出去看看，你要乖乖听话，等阿姐稳定下来就接你一起出去闯荡江湖。
我哭的很大声，把自己从梦里给吵醒了。阿姐骗了我，我等了许久，林子里的果子结了一茬又一茬，始终没等到阿姐回家。哭够了才想起来，我晕倒在路边，现在是在哪，疑惑的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没有显出原形。
忘了告诉你们，我是一条小花蛇，在我略略能掌控自己幻化之术后，我便偷偷溜出家门。哥哥们带来的书上说道：山不过来我便过去，我觉得甚有道理。阿姐既然不来寻我，我便去寻她好了。只是出门后才发现路与平日在地图上颇为不同，在迷了许多次路后，天气越来越凉。作为一条合格的蛇，我晕倒是必然的。
打量四周，这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房间，由此可见就我的一定是个好心人，屋子里暖哄哄的，火盆子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推开窗往外看去，白茫茫的一片，要是没被救回来我一定会冻死在这场雪里，待会见到这家主人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院子北面的一间小屋里，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来人隔着窗看到了我，笑着问道姑娘醒啦，感觉还好嘛。说话间，房门来了，风刺溜就跑了进来，屋里顿时降了好几度。
待看清来人，我羞红了脸，糯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安宁来日定当报答。”此人生的唇红齿白，面容清秀，我不由的想起哥哥们拿来的那些话本子，诸如《白蛇传》《聊斋志异》里的故事。男子救了女子，大多以身相许，护他周全，大概是不错的报答吧。
我的痴笑最终被苏子承打断了，他让我安心在这里歇着，大雪封了山，待来年春天我的伤一并养好了再走。由于食材缺少他做了素面，嘱咐我吃了，晚些时候再喝药。我一一应了，送他出门后，我埋头吃面，觉得这大抵是吃过最好的一餐了。
时间一日日的过去，子承每日都会来我屋里小坐一会，带着自己炖的汤，讲些故事与笑话给我听。他见我怕冷，给房里添了厚厚的被褥，在这样一个严冬里，我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的融化。
直到一日大夫为我诊完脉，子承出门去送大夫。我的伤已经无碍，我也需为他做些事。我溜进厨房，打算做些吃食报答下子承，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大夫：“子承，这条小蛇品质比上次那条好太多，她的伤已大好，现在正是取胆的最好时机，恭喜呀，素素眼睛马上就能医好了。”
子承：“那我做准备，就这两天，找个事惹怒她，待蛇胆膨胀就取药救素素。”
我震惊无法言语，不小心倚在了墙上，才发现小小的厨房竟然别有洞天，里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罐子，我竟嗅到熟悉的气味，天呐，一条卷曲的白蛇和眼角我最熟悉的红色，原来不是阿姐骗了我。
吱呀，房门开了，子承推开门走了进来，还是一样白净的面容，我突然看不清他了。明明是一样的面容，我却认不得他了。我把阿姐抱在怀里，突然很想哭。
苏子承：“既然都看到了，也就不瞒你了。我们整个村子都以补蛇为生，所以捡到你时我就知晓你是百年蛇精。我未过门的夫人患了眼疾，大夫说必须要五条百年蛇精的蛇胆方可治愈，你是最后一条。”
我忍着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抓了我姐姐的？你救我就是为了杀我，那你为何还要救我回来。”
“你姐姐是我未婚妻的第二副药。我从来没有想要救你，我要救的一直是我的夫人。”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在路上，为什么还要给我讲故事！”眼泪终是没有忍住的掉下来，我怒问。
“只有养好你的伤，药的作用才最好。”苏子承道：“我们之间没有恩情，从来我要的就是你的命。”
他却救了我，却时时算计着要杀我。我想杀了他，因为他杀了我的阿姐，但是我却不忍动手。他手里的雄黄向我洒来，像极了那日的雪，要是我没有被救回来多好呀。
我嗖的一下蹿过去对着他的脖颈，咬了一口，我还是没能杀了他。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取胆的时候很疼，但是和真相比起来到底是哪个更痛我无法分辨，我留下了大半的蛇胆，我思忖着这些应该可以救他的夫人了。
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姐姐了，没能为她报仇，想起姐姐我哭的更凶了。抱着姐姐的尸体，我想就这样离开吧，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姐姐的尸体埋在了秋千旁，那日从村子里逃出来，我没日没夜的赶路，果然又晕过去了，倒下的一瞬间我想：大概是老天在惩罚我，终于我可以去陪阿姐了。我一定会向她道歉，打多少下都没关系。阿娘始终不放心我们，派哥哥出门来寻。带我回去的时候，我只剩一口气，养了二百年年才略略好一些。
每日我都会过来陪姐姐说话，但我再也没有笑过。哥哥们还是会送我书来打发时间，我看到了一个叫农夫与蛇的故事。我突然连他的名字也忘记了，我终于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