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与向阳相识是在二中读高二的时候。
那段时间,我在别人的眼里,属于学习很努力,却总是没有好成绩回报的后天上进者。
“希子,还在刷题啊。”我的同桌李雅和她的好朋友从食堂回来。
“嗯。”我对于她们的这种调侃也只能这样回答,因为我也不是个很善于表达的人。
我知道,她们一方面是对我如此的努力却没有一个好排名的调侃;而另一方面,是心里的焦急,是害怕,因为她们下一秒就会拿起试卷奋笔疾书。
班主任也总是告诉我,不要死做题,不掌握方法,刷再多的题也是白做。
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因为出于一份泛滥的母爱,她总是对我表现出一丝同情。
2
“这题,你可以跟我讲一下吗?”我温声地对着坐在第一排的物理课代表——向阳问道。
他似乎对于我问他题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噢,噢,这题啊。你要……”他的思路真的很清醒,他有他自己的想法,难怪成绩这么好。
“听懂了吗?”他抬起头问我。
我点头,“谢谢。”
这是我们第一次交集。
班上有很多人都会去找他讲题,因为他的物理成绩真的很好,所以我经常去问问题也不会感到突兀。
而我自从问过他一次之后,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第一时间去问他,因为我认为他讲的真的很好。
其实我本身也并不是一个非常文静内向的女生,恰恰相反,我秀气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只猛兽。
每次我都会自己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问他为什么我的想法不对,他每次会有些无措,似乎对于我的问题无法理解。
“你错了就是错了,你就不该那样想问题。”他气笑了。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一看到这个题目就知道要用这个方法呢?而我就想不到呢?”我固执的表达我的想法。
他无奈地看着我,我知道我有些偏执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好好琢磨的。”我对他笑了笑,以表谢意。
3
我真的很爱学习,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的。
傍晚,我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望着漆黑夜空中那些一闪闪的星星,独自出神。
我也不想表现出这么消极的一面,也想和同学们一起嬉闹玩耍,可是平静的湖面怎会轻易生出涟漪呢?
“叮叮叮……”上课铃声响了。
我慢吞吞地走进教室,物理老师夹着书本开始他的自我演讲,因为观众台下没有多少人看他精彩的演出。‘这次没考好没关系的,这次题目有些难,是市里出的卷子。不要灰心,加油!’一张纸条从第一排传到第四排,我从周围同学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味深长。
字迹工整,笔锋坚毅,真的很好看。
我看完字条后并没有给他回信,因为我不喜欢写信交流的方式。
隔空对他笑了笑,用唇语说了声“谢谢”。
对于他的关心,我只理解成朋友之间的友情。
4
考试过后,我依旧不懂就去问他,似乎也已经看淡了那场考试的成绩。
在每天这样交流探讨中,我们的关系似乎变得很微妙。
“今天老师讲的题,你都听懂了吗?”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前桌的椅子上,我挑了挑眉,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懂了。”
今天我没有去找他问题,甚至这几天都没有,因为我从别人口中听出他对我“有些意思”,而我不想玩暧昧。
他点点头,继续看着我做题,我能感受到他有些炽热的目光,但我始终在低头做题,对他的行为不加理会。因为我的心依旧平静。
之后的几天,他每天都会跟班上的另一个男生季朗一起与我们吃饭。
因为季朗想追我的好朋友王灵筝,但似乎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啊。
至于向阳,应该是为了我吧。
王灵筝长得很漂亮,性格与我截然不同,她落落大方,成绩也是年级顶尖。
我们是在每天黑夜里台灯下混出的革命友谊,我们经常在一个被窝里畅谈人生理想,述说心里最悲伤的痛楚,后来新奇的发现我们在很多方面有着出奇的一致。
5
“希子,你跟向阳……”
王灵筝忍不住八卦的小眼神实在太过亮眼,我白眼一刮,斜着眼,说到:“我跟他怎么了?啥事木有,你怎么一副要我从实招来的架势。”
“我不是看你们走得亲近嘛。我们都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人长的也帅,要不,考虑考虑?”
向阳的女生缘一向很好,跟王灵筝这样成绩好、长的又好的人能玩到一起也不奇怪。“
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他性格挺好的。顺其自然吧。”
每次都能听完我对他的反驳与质疑,还不生气,笑呵呵的,脾气能不好吗?这就是我对他的印象,至于长的帅?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除了黑了点,好像也没啥毛病。我心里嘀咕了一下,也没有与王灵筝多说。
6
“下自习了我送你回寝室吧。”他又给我传了纸条,我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心意,何况他真的表现的挺明显的。
每次没吃早餐,他会给我送一瓶牛奶;每天下课后,主动过来给我讲题;每次一起吃饭,总会问我喜欢吃什么。
可我的心太硬了,一丝也不为之动容。
我依旧没有回应那张纸条,尽管王灵筝跟他男朋友一道走了,我要一个人回寝室。
我收拾好东西,看他在楼道里等我,对他说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又不是不能走。”
“我送送你吧,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他没有在意我对他的疏远与客气。
“你怎么老是不回我信啊?怕老师看见吗?”
也是,在他眼中,我就是一个典型的好学生。
“没有,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写信这种方式,我比较喜欢直接说。抱歉啊。”我朝他笑了笑。
他不好意思的绕绕头,月光打在他挺拔的身形下,黑色T恤搭配着黑色短裤与夜空混成一体,“我……”他不敢看着我说出表白的话语,我很清楚。
“好了,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就在他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出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声音为他拉回思绪。
“啊?!……那好吧。”
我对他笑了笑,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上楼。
幸好他没有对我表白,不然我又该如何回应这份赤诚的感情呢?我也不知道。
7
第二天,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然而我的心似乎开始动摇了。
“呐,向阳让我给你的。”王灵筝递给我一张包装精美的字条,忽略掉她兴奋的目光,阴差阳错地接过字条。
‘我喜欢你。’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用字条的交流方式,但他还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看来他真的是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因为要换作是我,我可能做的还不如他。
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挺多算是有一点好感。
我在想怎样委婉地拒绝他,才能不伤他的自尊心。
“喂,不是吧。看你这样子,是不打算答应他啊?你不是对他挺有好感吗?”王灵筝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我对他有好感?谁说的?”我皱了皱眉。
“我们看出来的啊?你看你从来不跟班上哪个男生走得近,除了向阳。”
也是,平时我在班里几乎不跟男生讲话,就连各科老师都十分放心我,有一次看到我的同桌李雅与男生疯闹,数学老师李老头还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说到“你看看人家希子,从来就没见过她跟哪个男生疯闹,总是在座位上写题……”
我听后也只能汗颜。
“你可以跟他试试啊。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
她把我说得有些心动,因为向阳真的就像一束阳光,而我渴望得到温暖。向阳和季朗留在教室里,应该是在等我的答复。
现在是午饭时间,外面虽然放着歌,但我们的对话,多少有被他们听到。
就在我迟疑的时候,向阳走出了教室,背靠在阳台上。
我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带着些悲伤。
我终于下定决心,对王灵筝说“我想试试。”走出教室,在他身旁停下。
定定地看着他,对着他的眼睛说到“我答应你了。”
说完,我明显感到我的脸红烧烧的,赶紧撇开视线,慌乱的跑进教室。
8
午休,我正在刷题,向阳跟李雅换了座位。
“有做不到的题吗?”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到,我脸“唰”一下就红了,心跳猛地慢了一拍。
“你别离我那么近。”我恼羞的看着他。
他低低笑道,“我不离这么近,怎么跟你说话?难道…要吵醒别人吗?”
我看着他坏坏的笑容,觉得这货这绝对就是故意的。也不理他了,撇过头继续写题。
“你为什么那么爱学习啊?”他把玩着一支笔,问我。
“因为除了学习,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啊。”我的故作轻松的答到。
可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因为学习可以麻痹我啊。
他不再与我探讨这些,我心里有些失落的。
为什么他不能再问问我呢?也许再坚持一下,我就会忍不住向他吐露我的心声。
我的生活就是一滩死水,而我希望他能将我带离禁锢。
写完作业,我趴在桌子上,准备午睡。
“你不回去吗?”我问他,他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睡。”
自从我们在一起后,他的脸上就总是带着笑容与和腼腆。
“那…好吧。”我偏过脑袋,不去看他。
心中总是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9
“啊……”痛经真的是个非常令女生头疼的问题。
晚上,我趴在座位上,一只手捂着肚子。我能够感受到我的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我的异常引来了王灵筝的注意,“还好不?你以前经常这样吗?”她连忙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向阳也坐到我旁边来,隔着一个走廊,我能够看到他脸上的心疼,“我去给你买些红糖吧。”他的声音中透着担忧。
“没事,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他以为我在跟他客气,起身就准备走,我急忙叫住他,“真的不用买,红糖水对我没用。真的一会儿就好。”
我的坚持让他皱了皱眉,但他终究还是听取了我的意见,因为学校里也没有卖红糖的。
晚上回到宿舍,我又与王灵筝开始了夜聊生活。
我们的床铺相邻,隔着一条杠,她对我说到:“向阳真的对你挺好的,太贴心了吧,而且你知道吧,上次午休,他坐在你旁边……”
她故意不继续说下去,害我只好配合一下她的精彩演出,“嗯,咋啦?”
她一下子兴奋的翻过身来,“知道吧,他等你睡着了,起身想要吻你的。”
“啊???”我激动的也翻身过来,与她对视。
“那…那…吻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希望他吻了还是没吻,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我觉得我应该会与他分手,因为我无法接受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男生有肌肤之亲;可如果没有,我怎么,还有些失落呢?
“应该是没有。喂喂喂,你那啥表情,人家向阳吻的是脸,你不会以为是……”
我脸红了红,赶紧打断她,“什么是应该没有啊?”
“你们那座位靠墙,你又是对着墙睡的,我又看不到。只不过,看他那有些懊恼的小表情……”
不用王灵筝解说,我也明白,向阳应该是没有吻我的,我不禁松了口气。
10
星期天的早上可以不用上早自习,但那也意味着,我不会去吃早餐。
我如常和王灵筝一起在上课前几分钟踏进教室,我一走到讲台处,就发现周围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我,古怪,太古怪了,难道有人整蛊我?
我疑惑的把包放在桌子上,一坐下,桌子里就飘出面香味来,往桌子里一看看,居然——是一碗食堂的面,而且还是用的食堂的碗。
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周围的同学纷纷打趣道,“向阳专门给你从食堂里偷出来的。”
可不就是偷出来的吗?我们学校是封闭式的,不能在外面带食进校。
那他该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放下面子,只为让我吃早餐?
我抬起头,看着他因为不好意思而转过身的背,心里五味杂粮。
年轻的化学实习老师一走进教室,就发现了猫腻,特意走到我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藏在桌下的那碗喷香的热面。
“我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没看到?你以为你嘴角下忍不住的笑意,我没看到?
这根本就是一副‘我磕到了’的表情好不啦。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觉,许是小透明当习惯了,突然让我当一回闪亮的焦点,我心里有些烦躁。
我承认我自卑,我一面感激他对我的好并且十分动容,但另一面又十分讨厌他带给我的关注。
11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总是他付出的要多一些。
我骨子里的自卑告诉我:他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他体贴、阳光又帅气,除了很喜欢害羞,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而我,自认为长的顶多算清秀,性格更是清冷,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可爱。
难道他是因为被我努力学习的样子所打动?可我脊梁里的骄傲又告诉我: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怜悯都是弱者才拥有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卸下过我的盔甲,又怎知他是否通晓我的心意呢?
晚风吹过,荡起我的衣角。
走在食堂与教室连通的小路上,我鼓起勇气,昂着头,对他说道:“我的妈妈是个神经病。”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过了半晌,他没有回答我,我继续道,“我说的是真的病。”
他没有看我,尽管我的目光多么的炽热。
“嗯”他只是敷衍的回了我一个字。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再与他争辩。
是啊,我该责怪他不听我述说心底的秘密吗?可这又怎么能怪他呢?他可能只是想尊重我的隐私,又或者,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伪装的皮囊。
那我到底又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能听听我心里的委屈,听我述说我与家里人的不和关系?还是安慰我,以后会有他陪我一起走下去的桩桩誓言?
不,我期待的是一份爱。不仅仅只有喜欢和好感的爱。
12
我终究决定在这场感情里,抽身而出。
体育课,女子八百米测试。“加油!加油!”王灵筝在一旁为我打气,向阳也站在终点处,笑吟吟的看着我,手里还拿着为我准备的矿泉水。
他那么真诚,我却一心想着怎么跟他说分手。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他脚步一顿,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也不等他回答,转身挽着王灵筝走进教室。
王灵筝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不开口问我怎么回事。
我坐在座位上,凉风微起,泛起一丝丝冷意。不久,他也进了教室,坐在椅子上发呆了许久,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
“小卖部去吧。”王灵筝拉我起身,我知道,她必然是清楚我们分手了。
路过窗边,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他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咋啦,真分了?你认真的?”
我点点头。“为什么啊?”
我不想纠结为什么要分手这个话题,因为我也在逃避,“大概是因为不喜欢吧。”我淡淡的回答道。她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回教室的路上,碰见了季朗,他对我说,“你和向阳分手了?”我点了点头。
“我在教室,看到他好像哭了。”
那一刻,我真觉得我就是一个渣女。季朗也问我为什么分手,我还是用不喜欢搪塞了过去。
真的不喜欢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心没有痛,我真的是个狠心的女生啊。
13
之后的几天,我们都各不相干,我甚至什么都避着他。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平静。
直到一天午休,他与李雅换了座位。
“我们复合吧。”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我怕我会妥协,就像开始答应与他开始一般。
“我不觉得你不喜欢我。”他小声的说到。
许久后,我停下笔,摇了摇头。
他终是失落的离开,而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晚上,王灵筝递给我一封信。
信里装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话。
没有什么情话,开头写的是他对我们未来的打算,甚至还有以后每天对我喊一声“老婆”的计划;后面是回忆我们之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并且表示我应该是喜欢他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分手。
看完这封信,我的视线似乎被什么盖住了,我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说不感动都是骗人的,他的语言这么深切,我又岂能假装视而不见呢?
可是,我还是不能选择与他复合。
既然我无法对他敞开心扉,他也永远无法真正走进我的内心,何不就此结束。
我很不理解,就算我是喜欢过他的,可是他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他有的只是依赖,是寄托,而唯独没有爱吗?
我不愿去伤害这样一个给我温暖的人。
对于我这种明显有些拙劣的分手理由,他们众说云云。
有的说我真的只是单纯没感情了才分手的;还有的说我就是跟他玩玩,不是认真的;更多的是说我是因为不想耽误学习才分手了。
他大概是相信了最后一种吧,因为分手后,我把重心又全部用在了学习上,成绩也提高了些。
他也把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每天都在背英语单词,似乎那样可以早些忘记我这个渣女。
他的成绩越来越好,渐渐的,班级的学习氛围开始浓厚。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向阳,因为每次调侃时,我嘴角的弧度总会下意识的捻去。
慢慢的,我和向阳之间,总有一道三八线,谁也不去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