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汤

2020-07-05 16:05:33

古风

‘啪’一声抚尺脆响,今儿这故事便是开了场了。

“话说这早些年啊,长安城有个将军府,这将军府里啊出过一档起奇事,各位就请听我细细地道来...”

故事里的这座将军府,府中的主人便是楚恒飞,楚将军当年可是位出了名的将领,得圣上赏识,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人又长的俊俏,这长安中有不少女子对其倾慕。

但是这故事咱还得从头讲起。

早年间楚恒飞因故被贬,驻守在苏州一带,在苏州的青楼和一妓女婉清相好,这婉清的琴艺那真是在苏州都数一数二,性子温婉柔和落落大方,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勾人,长的那也是和出水芙蓉一般,一掐仿佛都能滴下水来。

……

婉清六岁时便被父亲拖拉硬拽的从母亲手中抢走,卖到了这秦香阁。

“女孩子养着也是无用,白白花着我的钱,倒不如趁早卖了,到了这也是你的福气,我也不算亏了你。”这是婉清听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这么个理,我们这秦香阁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地方了,你爹也不算是看走了眼,跟我走吧。”孙妈妈给完了钱,还不忘朝着那衣衫褴褛的男人翻了翻眼睛。

孙妈妈就是这的老鸨,管着这秦香阁中的大小一应事物,婉清便是孙妈妈给取的名字,说是因为现在的公子都喜欢温婉清丽的,至于自己的本名姓什么叫什么,那是早就不记得了,也不该记得。

进了园子便跟着师傅学了琴艺舞艺,婉清倒也争气,在一众小倌里面那样样都是拔尖,容貌也是非常出众。

婉清在园子里和苏浅姐姐玩的极好,苏浅是秦香阁的老人,平日里喜穿一身鹅黄,生的也是一副好脸蛋,气质出众,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旁的也就罢了,那诗词歌赋最是精通,只是性子淡淡的不爱与人交往,倒是平日对婉清多为照料,若是不小心犯了错也是苏浅替她说话,这秦香阁中女子多自然是非也多,其他小倌嫉妒使绊子,也是苏浅多帮衬着。

“浅姐姐,你说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多揽几个宾客赚钱把自己赎出去呢?”

“清儿你还小呐,不懂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姐姐在等人呢。”

“什么人让姐姐这般挂念呢...诶?我倒也听妈妈念叨过,莫不是原来那位姓白的公子?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婉清笑意盈盈的眼睛中带着一丝狡黠。

“你这丫头,鬼精灵的竟到处听嘴,看我不教训你。”说着便伸出手去挠婉清的痒。

“哎呦好姐姐,可不敢了可不敢了,饶了我吧。”随即二人便在屋中追逐吵闹起来。

“大晚上的闹什么闹,还不赶紧睡觉,有那力气怎么不去讨客人欢心!还能给我多挣几个钱!”

婉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以后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多到买下整个秦香阁,到时候我来做妈妈,也一并养着我的浅姐姐,只叫她好好等着那白公子,不用再去接那劳什子客。”

这转眼婉清也十六岁了,出落的气质还真像孙妈妈给她起的名字,温婉清丽,这些年过去也不像小时候那般无谓了,卖艺不卖身这话在这地方就当个笑话听,孙妈妈也打算着将她挂牌卖了这宝贵的头一夜,这妓啊,头一次是价钱是最高的。

婉清的这一天终归要来的,按孙妈妈说的话就是,在这地方还做什么贞洁烈女,但是心中着实难过,愿只愿求一个会怜惜人的公子买下这一晚便罢了,不叫受人凌辱。

“婉清啊,这王老爷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你这一夜,这三十两银子可够寻常人家吃三年的呢,咱们这清倌最贵的头夜也就这价了,妈妈便做主给你定下来了,过两天好好挑个日子。”

“王老爷?哪个王老爷?”

“就是常来这里的王商厉老爷啊,他可是咱们这的大主顾,老早就说过你长的不错,这次抬举你给了三十两,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你就好生准备着吧。”

孙妈妈笑意盈盈拍了拍婉清的肩,又拿帕子掩了掩脸上喜色,一步一晃的走出了屋子,留下婉清失了神愣愣的站在屋里。

“浅姐姐这可怎么办,那王商厉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啊,年过半百做我爷爷都绰绰有余,而且他那癖好咱这里谁不知道,从不把妓女当人看,姐姐我实在是不愿。”婉清眼圈一红,眼泪串珠子一样往下掉。

“清儿你别怕,你若不想如此,姐姐帮你逃吧,这园子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清儿莫像姐姐一样毁了这人生。”

“可是姐姐这园子守得死死的,哪里是能出的去。”

“姐姐知道一个地方,你晚上收拾了东西便跟我来。”

夜里婉清收拾好包裹,和浅姐姐一同偷偷出了门,二人看着四下无人,偷偷跑到了后门柴房。

苏浅神色凝重道。“这里的墙最矮,清儿我托着你,你快些翻出去吧,这里没人会发现,但是妈妈要是发现你不见了一定会找你的,一定要赶紧跑,跑出苏州去,万不要回来了。”

“可是姐姐会被妈妈责罚的,清儿不能连累姐姐!”

“清儿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快些走吧,被发现就完了。”

“姐姐的大恩清儿不知如何报答,我走后望姐姐保重!”

现下已是宵禁的时候,婉清翻出墙后稳了稳身子,见四下无人,心思一转就往郊外的方向跑去。

婉清到底是个女子,又不常出门,拼了命的跑也刚跑出去有一里多地。

好巧不巧的,这一转弯兜头就撞上了一男子的胸膛。

“姑娘这是怎么了,如此匆忙,可别跑跌了跤。”那男子被撞的晃了一晃,见婉清要跌倒连忙伸手扶住。

婉清抬头一看,面前男子一身玄色衣衫,身量高大却不粗犷,二十左右的年纪,削薄轻抿的唇,下颌棱角分明的轮廓,一双丹凤眼正疑惑的看着她。

“实在抱歉,小女子此举也是事出有因,公子还请不要拦我。”婉清气喘吁吁的,一段话费了好大劲才说完。

“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还能帮得上你。”

婉清正愁没地方躲,孙妈妈肯定已经发现了,一会那些人追过来她可跑不过那些壮汉,这位公子样貌不俗,或许可以帮忙。

“后面有人追我,公子可愿帮我找一僻静地方躲一躲?”

“为何不愿?”那公子莞尔一笑拉起婉清便跑。

二人气喘吁吁跑到城郊一所小村子的溪边,这才停住脚,原来这位公子是驻守苏州的一个小领队,名叫楚恒飞,婉清也和他一五一十的说明了出逃来由,两人居然出奇聊的投机。

“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楚恒飞捡起一块石头扔向远处水中。

“既然出来了,就要过正常女子的生活,只是还不知要从哪里做起。”

楚恒飞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

“这有何难,若是姑娘同意便嫁于我,我帮你过上正常女子的生活,如何?”

婉清听此话轻浮,便羞恼起来。

“原以为公子是个君子,没想到也是如此风流之人!你我相识不过一个多时辰,竟能说出这种话。”

“刚才那老头是不是说有两人去溪边了,是不是那条溪,过去看看!”

“糟了,被他们追来了,没想到还是如此,这溪边空旷无物,躲也无处躲,公子你走罢,这事与你无关,我不该连累你。”婉清一下便慌了神,连忙将楚恒飞往远处推。

“走去哪?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说着便把婉清护在身后。

“果然在这,婉清姑娘我看你还是别跑了,这秦香阁的人还没有一个能从我李二手里跑出去的,这位公子还请不要管这等事情,坏了秦香阁的生意,整个苏州都别想呆了。”

为首的大汉便是李二,秦香阁的打手,身长八尺壮似头牛,身后还跟了五六个人。

“我跟你们回去,只是求你不要为难这位公子,他与这事并无干系。”

婉清从楚恒身后出来,缓缓的走向李二,泪水划过面颊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姑娘就如此回去了?”

“命这个东西婉清以前从未信过,如今却有几分信了,你我今日一面之缘,公子也不必为我出头,秦香阁这么多年都倚仗着官府势力庞大,公子就当今日没见过我罢。”

楚恒飞蹙着眉仿佛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张得了口,只是立在那,眼睁睁见李二带走了婉清。

一回到秦香阁就见浅姐姐跪在柴房前,已然是受了罚的样子,孙妈妈翘腿坐在椅子上,见李二带婉清回来了,怒气冲冲走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竟学会逃跑了,老娘我好不容易做成了你这单生意,你不懂得之恩图报就算了,还给我弄出这些幺蛾子,这两天就是开苞的日子了,这罚就等些日子再赏你,免得让你皮肉上挂了伤惹得王老爷厌烦。李二,把她给关在柴房别再让她跑了,这两日谁也不准给她饭吃,饿出那细柳似的腰也好让王老爷高兴高兴。”

孙妈妈摇着团扇,眼睛又狠狠瞪了苏浅一眼。

“自己没本事就不要帮着别人,免得把自己搭进去还替人做了嫁衣裳,今日李二把她带回来算是帮了你,不然我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说罢便拖着她那一身的肥肉溜达回屋去了。

李二把婉清如鸡仔一般拎起来,扔进了柴房又上了大锁,四处检查了没有疏漏也一摇一摆的走了。

“清儿你怎的又回来了?”浅姐姐跪坐在地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美人窈窕的样子,泪水哭了满襟,还有这身上新添的伤痕,一见便是受了鞭刑。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如此命数是我逃也逃不掉的,只是苦了姐姐为我受了罚,姐姐莫要管我,快些回房吧,夜深天凉姐姐若再着了风寒那清儿真的是万死难辞了。”

这两日眨眼似的飞快,清晨孙妈妈就从柴房接了她出来,也亏浅姐姐深夜会过来给她送一两个馒头,倒也没叫她饿昏过去。

“婉清啊你可是有了大福气,这又来了个富家公子花了足足五十两买你这一夜呢。”

“那王老爷呢?”

“王老爷怎么?妈妈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找个姑娘哄了便是,你又不是什么花魁,美人已经在怀了,他还能在意这个?”

当夜,婉清坐在床边看着桌上红烛愣愣的出神,这是青楼的规矩,叫点大蜡烛,是妓女开苞的意思,平常女子尚有花轿以及婚嫁之时的喜庆,而妓女这一夜唯有房中一对大红蜡烛是她们的初夜见证。

“婉清姑娘久候了。”婉清略略抬眼,来人一身白衣,颇有书生模样,衣料上的纹样倒是不像年岁大的,这是...楚恒飞!?婉清心中怦的一跳。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要你管这个事吗,还偏偏赶了今天的日子,叫人撞见可怎么好?”说罢婉清连忙起身跑到门口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发现赶紧把门紧紧的关上。

楚恒飞见她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保你啊,要是被人看见肯定打你一顿,对了,你来这里干嘛?”

楚恒飞倒是不客气,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眼睛里带着笑意端详着桌上那一对噼啪燃烧的红烛。

“今儿可是姑娘顶重要的日子?”

“是又如何?你快些走吧,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说着就把楚恒飞从凳子上揪起来往外推。

“哎哎哎你也太小家子气,竟连杯茶都不让我喝?”

“喝什么茶?今儿我这不一样,公子要是愿意喝茶去楼下前厅喝,下面那些姐妹都愿意作陪,偏我这不行!”

“怎么不行?小爷我花了五十两银子竟连杯茶都不让喝完就赶人,你们这怕不是什么...黑店吧?”

楚恒飞笑的更灿烂了,婉清听了这个面颊嗖的一下就热起来了,看起来活像是那艳红的胭脂抹多了。

“这五十两是你花的?不对不对,你一个小领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一年的俸禄怕也到不了十两,怕不是唬我呢。”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信了我是个小领队?那日不过是不明你的身份,随口编的权宜之计罢了,我呢是驻守苏州的将军,当日没有亮明身份救你也是因为我现在也是戴罪之身,在长安被贬才到了这苏州,初来苏州不知各处势力实在不宜多生事端,婉清可怪我?”

“我...不怪你,婉清谢公子救命之恩,劳公子破费,等我挣了钱一定还给公子。”

“五十两买美人一笑便也值得,不用你还,你也别叫我公子,怪生分的,叫我恒飞就好。”说着便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

“恒...飞,那既然是你,婉清便伺候你更衣吧”

“先等等,婉清我问你,你可喜欢我?”

婉清低下头支支吾吾的没有做声

“我就知你不愿,我不勉强你,你若对我无意我多来看你几次便是,今夜就与你聊聊天,我想听听你这些年在青楼的事,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来过这地方,听闻你琴艺甚好,能否给我弹奏一曲?”

婉清听此言如蒙大赦,连忙去取了琴来,也不敢多问,随意弹了一曲。

楚恒飞用胳膊撑着倚在床头,那眼睛却一直盯着婉清,盯着盯着嘴角就扬起来了,婉清一曲弹毕,那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公子笑什么,可是婉清弹的不好?”

“哈哈哈我呀笑你的脸,红的都与那朝霞一般了。”

婉清心中一惊,连忙拿手把脸遮住,又羞又急。

后来楚恒飞抽了空就来秦香阁看婉清,这时间久了,二人也就顺理成章了,楚恒飞也是细心,给了孙妈妈银钱,嘱咐他不在时候也不要婉清让去接别的客人。

这日楚恒飞一大早便从秦香阁后门过来了,说要叫婉清出去溜达逛逛,婉清倒没什么,可没想到孙妈妈也同意了。

婉清今日起来就随便穿了件素静衣裳,虽是无光无彩的但也显得文雅,但是楚恒飞见了就一直摇头,推着婉清回房换了,可是换了一件又一件,就是没有满意的。

“罢了罢了就这件杏色吧,反正也是要出去,我带你去街上给你买两身就是。”

婉清疑问的低头看了看衣裳,又转了一圈。“为什么要买,我觉得这些衣服都很好啊。”

“哎呀我觉得这些不好,你就听我的,快走吧!”

楚恒飞牵了婉清的手就走,三拐两拐的就从后门走到了正街上,婉清被牵着手也只得跟着他跑,谁成想这一个将军逛起来街来竟像个小孩子,见到什么新奇的玩意都要给婉清买,小到糕点糖人,大到簪子手镯,一直到二人的手上都拎满了东西。

“哦对差点忘了重要的!给我的婉清挑衣服,前面那个布庄是苏州有名的,走!”

“哎呀你今日给我买了太多东西了,已经太破费了,那家布庄衣服贵的很,我不要。”

楚恒飞腾出手来牵起婉清,边走边道。“这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贵的东西就有贵的道理,婉清当然要配那最好的了。”

进了布庄那老板就先迎了过来“二位这是新婚?哎呀真是郎才女貌啊,想挑点什么,小店这衣裳样式是最全的,各色各样的布料也有,您随便看。”

“哎我们不是...”婉清刚要否认,楚恒飞就把话插过去了。

“谢谢老板良言,今儿是给她挑衣裳,您这有没有颜色比较艳丽些的料子,我见她穿的实在太素静。”说完竟还回头朝婉清眨了下眼。

“有有有二位这边来,这边芙蓉色、烟罗紫、石榴红、绛紫色、水绿色、湖蓝色...”

两人忙跟着老板过去,楚恒飞低头看了婉清一眼,装作惊讶的样子弯腰附耳道“你脸怎么又红了?”

婉清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只顾着跟着老板选料子去了,心里嘀咕着必得狠狠宰他一笔。

楚恒飞亲自给婉清挑了两个颜色,别的不说,到真衬得脸色娇艳可人的,店家给婉清量好了尺寸,楚恒飞愣愣的看着婉清走过来,嘴上嘀咕着“其实颜色都差一点,非等什么时候让你穿上大红色那才好呢。”

“你嘀咕什么呢?”

“啊,我说我都饿了,这都晌午了咱们吃饭去吧,衣服过几日要是裁好了我便取了给你拿过去。”

二人就近找了酒楼吃了饭,楚恒飞下午还有事便先送了婉清回来,婉清进了园子手里大包小包的看着好不滑稽。

“清儿,你怎的买了这许多,难道是楚公子给你买的?”

“自然是他,我哪敢这么花钱,也就是他一味地财大气粗。”

“那还是不是对你好?真心爱慕你才为你花这些钱,怎么不见哪个王五赵六给你花钱。”

“浅姐姐又来取笑我!我看呐,这浣颜堂的胭脂看来也是不必送给姐姐了,这可是我自掏腰包买的呢。”

“哎呀快给我看看,我错了我错了再不笑清儿了。”

……

那日婉清和浅姐姐也正打趣逗嘴,一个小倌笑意盈盈的就跑了进来。

“苏浅姐姐你的那位意中人回来了!”

苏浅登时便愣住了。

这位白公子也当真是俊俏,原来这几年是为去考取功名,这次虽未高中状元,但也是个榜眼,此番来是惦念着苏浅,要赎了她出去。

本来白公子想着明媒正娶让她做自己的夫人,但苏浅一口便回绝了,说不求别的做个妾室已经心满意足,莫要抬举她坐那正妻之位,自己身份低贱,恐让别人笑话了公子,只要互相爱慕便好,不敢奢求那旁的。白公子虽是专情但见苏浅如此也便依了她。

孙妈妈也高兴的很,美滋滋的帮着苏浅收拾行李,一是苏浅等着这么些年也算了有个结果,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一行里最后能做个妾室是有的人想求还求不来的。二是自己这银子也赚到了手,天大地大总归是银子最大。

临走前婉清和浅姐姐哭了好一通,这些年在园子也只有浅姐姐拿她当家人一般对待,如今竟要走了那也是真真的难过,虽然浅姐姐是脱了这苦海,只是这一别二人也许再也不会见了,婉清只一想这个就难过的不行。

浅姐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左不过是一些保重的话,婉清哭的直抽抽,只顾嘴上哼哼唧唧的句句应着,半句话也没说出口。

浅姐姐走了也有数月,这天一大早,楚恒飞身边的小厮匆匆赶来要见婉清,婉清刚起床梳妆,眉刚描了一半,着实吓了一跳。

原是边境外邦来犯,圣上下了旨,要楚恒飞率大军去讨伐,昨个夜里就走了,走的太赶什么也没来得及交代,小厮今日收拾府中事物想起该来告诉姑娘一声,这才匆匆过来。

楚恒飞这一走是一年也有了余,这一年里婉清过得浑浑噩噩的,孙妈妈倒也并没有太为难婉清,虽偶尔也接客,开始也万般不愿,可这是什么地方,恒飞也不在又能如何,但大多时候只是做些弹琴跳舞的差事。

婉清在这地方没了楚恒飞没了浅姐姐,也慢慢变得不爱和其他人说话了,其他小倌都打趣说苏浅这一走啊,婉清就变成那同她一样少言寡语的大家闺秀了。

婉清在秦香阁就这么等着,也迟迟不见楚恒飞回来,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苏州驻守的将军也早就换了旁人,婉清也去打听过,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日子就这么耗着,眨眼也快过年了,这楚恒飞没等到呢,却先等到了个消息。

苏浅死了。

是孙妈妈告诉婉清的,旁人便罢了,婉清和苏浅玩的最好,理应知道这事,人已经没了三天了,侍妾不得入祖坟只在郊外挑个僻静地方便葬了,那白公子其实待苏浅不错,只是前阵子为了自己的官路娶了正室,那女子的父亲在朝为官也算个名门,只是跋扈一点,过了门自然看不得这青楼女子与她争了夫君。

孙妈妈愿以为婉清会闹会哭,但是婉清只跟孙妈妈要了辆马车,问了地方说去要看看浅姐姐,走前还去厨房亲手做了苏浅平日里爱吃的牡丹酥,还有一些时令小菜,又拿了壶酒,重新抹了脂粉描了眉,换了件鲜艳的衣服,在妆台上摸索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戴上了苏浅走时送婉清的那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仿佛像是苏浅还在世,此番只是去见见故人。

到了郊外孙妈妈说的地方,婉清和车夫寻了好久才寻到那一座小矮坟。

“呵,真是难为了白公子还为浅姐姐寻了个实实在在僻静的所在。”

婉清让车夫去别处等着,自己拿了食盒缓步走到了苏浅坟前,把点心小菜一样一样摆开,也不顾地上泥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一边倒酒一边絮叨。

“浅姐姐,你走这一年多来清儿总是想你,今日终于能见到姐姐了,上次离别时候还是姐姐一直跟我说话,嘱咐我这嘱咐我那,如今不过一年倒是反过来了,我带了你在园子时候最爱吃的桂花酥还有一些清酒小菜,今日我来是给姐姐贺喜的,姐姐应该也明白,咱们这些女子死了便是一生里头份的喜事,这辈子的苦楚算是熬到头了,下辈子做个清清白白的,也能和喜欢的男子厮守终身,免得落个凄惨。”婉清仰头喝了杯酒,又向坟前洒了一杯。

“浅姐姐,我怕是也走了你的老路,那楚恒飞一走也如你那白公子,半点没了音讯,浅姐姐不如先等一等清儿,咱们一块投胎到一处,下辈子还做姐妹。”

“姐姐还记得你教清儿唱的那曲子吗,今日来并未带着琴来,姐姐将就着听吧,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婉清回来时浑身都是土,满脸泪痕,冻的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没有了精神,孙妈妈见了便嗔怪到“你瞧瞧你弄的这一身,今夜回去休息吧就别下楼了。”婉清应下谢过妈妈,转身回了房中。

婉清躺在榻上,一闭上眼就仿佛感觉浅姐姐还在这世上,眼前全是她曾经的笑脸。过了良久婉清还是翻身下了床,坐在妆台前拿起那支碧玉棱花双合簪,轻轻摸着,脑中竟想起了楚恒飞,一瞬间又掉下泪来。

这一年里不仅婉清也等着楚恒飞,孙妈妈也等着,这眼瞅着婉清都成大姑娘了,这一直没有消息,孙妈妈心里老是嘀咕着,这大活人没了音信,怕不是战死沙场了吧。

“婉清姑娘,这也一年多了,你就别等了,这么久若是战死了怎的一个将军也该有个死讯传出来,说不定早忘了姑娘,这风月场里的公子有几个真情实意的,你可看那苏浅虽眼见得个好归宿,最后不也是让那一席草帘卷了身子,妈妈最近给你留意着,咱们这那杨政公子对你有意,想着赎你回府,我给你牵个线你便去了吧,总比的这里洞房夜夜换新郎来的舒坦。”

婉清嘴上应着,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暗自想着大不了就再跑一次跑去边关,若是楚恒飞活着就亲口质问他为何这一年来没有音讯,若是死了也要去昔日战场刨出他的骨灰来。

这夜里婉清又来到了后院柴房那座矮墙,心里颇不是滋味,这次没有了浅姐姐帮忙,婉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出去,可是一翻出去就看见了孙妈妈带着一众人在外面。

“你个浪蹄子,我这一年也好吃好喝的待你,为了个不知生死的人你居然又要跑,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了!”

婉清哭的满脸都是泪,跪在地上扑过去抓住孙妈妈的衣角。

“您就让我去吧,让我去找他吧,我不信他真的死了,您让我去吧,求求你了妈妈。”

孙妈妈一脚踢开婉清,嫌恶的拍了拍衣服。

“你当我傻啊,我放你走了你还会回来?从前觉得你是个伶俐的,我也好生待你,谁想竟是如此蠢笨,为了他前程都不要了吗?你这个念头别再想了,好好收心打扮着,过几日杨公子就带你回去了,你们把她给我关在顶楼上,省的日日哭让客人听了烦闷!”

元宵那天,一顶小轿停在了秦香阁后门,便是杨政公子府上来接婉清的。

……

这天傍晚长安城的将军府外来了个女子,在外面哭的是梨花带雨,闹着要见将军。

这女子一头青丝随意挽着,头上只斜斜插了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着了一身不和时节的朱红色襦裙,瘦削憔悴风尘仆仆,一双桃眼也是哭的红肿。

这细一看啊,可怜见的不正是那婉清。

“是何人啊?敢来这将军府闹事?”

这府里面出来个女人,一身芙蓉长衫,衫上并蒂莲花开的娇艳,挽的是簪花高髻,一支珠串步摇,迈着莲步走过来,一晃一晃的弄的那步摇上的坠子互撞铃铃作响,面上虽只略略施些粉黛,但眉眼中也透着一股精明妖艳的劲儿,这便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沈氏了。

“夫人,这女子非吵着要见将军,属下实在罪过扰了夫人休息,这便打发她走。”

这女人上下打量了婉清几眼,蹙眉略迟疑了一瞬,便淡淡一笑道。

“且等一等,你是何人?为何要见将军?”

“这可是楚恒飞的府上?我早年与他相识,此番是有事要见他,当面问问清楚,还麻烦您请他出来。”

“你是恒飞的故人?他这段时日有事要办一个月前便走了,所以并不在府上,这位妹妹先进了府说话吧,一会敲了暮钟就要宵禁了,叫人瞧见挨了笞打就不好了。”

说着便弯腰去扶了婉清,拉着婉清就往前厅领。

“妹妹这相貌倒有五六分像我,简直与我就像是姐妹,恒飞走前说至少也要三月后再回来,估摸也还有两月,妹妹可以先在府上住段日子,也好慢慢等着恒飞回来。”

“您不嫌叨扰便好,婉清先谢过小姐。”

“你是叫婉清?我似听恒飞说过,当年他因娶我之事被圣上责罚被贬去苏州,在苏州那三年见了个与我长的极为相像的女子便认做了妹妹,刚才在门前还不敢认,现下听了名字便一定是了,见你似是比我小上两岁,我叫你一声清儿如何,你叫我这声小姐便是叫错了,我与恒飞是今年元宵那日成的婚,算来也有半年了,如今我亦为人妇,恒飞也是你哥哥,按理也该唤我一声嫂嫂。”

“与你相像?...妹妹?...元宵?...嫂嫂?...”婉清愣住了,独自喃喃到。

“清儿这是怎么了?哎呦瞧我这记性,净顾着说话竟忘妹妹一路奔波都累坏了,杏儿!带妹妹去沐浴更衣,在偏殿寻个干净的屋子让妹妹住下。”

沈氏见婉清被带出了门,倚在桌子上懒懒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似是喝到了叶片,斜了眼便啐了出去。

“呸,不过是个窑子里的的贱坯,你倒会赶着日子送在我手里,倒省了日后的功夫,妹妹你也就别怪我心狠了。”

翌日,沈氏与婉清一同吃中饭,摆了一桌子菜,好不殷勤。

沈氏和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婉清说着话,婉清只是淡淡应着,突然沈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忙站起来给婉清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

“清儿妹妹我竟忘了这汤,一会怕是要凉了,这骨汤我可是熬了一个上午呢,给妹妹补身子是最好不过了,你从苏州风尘仆仆的赶来一定累坏了,赶快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婉清实在不想喝那汤,可沈氏一直站着又说了这些话,不好太扫了她的面子便只得道了谢接过来,这汤是竟淡灰色的,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油花,质地不大浓稠,里面依稀还能看见有几块碎骨,婉清忍着恶心喝了一口便放下了,依稀觉得嘴里的汤有股怪味。

“妹妹觉着怎样,若是喜欢我天天熬给你喝。”

“不劳烦嫂嫂,实不相瞒婉清家中祖上便是制汤的,祖上传下的菜谱也不少,嫂嫂要是不嫌弃的话明日就尝尝婉清的汤可好?”

“当然好啊,只是妹妹身子虚弱,怎么能干这种活,不如把做法说出来,让下人去熬就是。”

“不可,嫂嫂也莫怪我,这祖上传的法子不能轻易说出来的,我这身子熬个汤还是没事的,明日嫂嫂就等着尝汤吧,我就先回去了。”婉清站起来朝沈氏微微行了个礼,便出了门回屋了。

只留下沈氏一脸疑惑瞪着杏儿“杏儿!你买的药是放了这汤里吗?怎的她喝了之后一点事都没有?”

“是...啊,那砒霜奴婢是全放进去了啊,许是...她就喝了一口,不够剂量...”

“真够麻烦的,晚上直接找人杀了吧,本想着留她个全尸,看来是老天都不愿意啊,还要给我做汤,一个娼妓哪来的祖上,到时候就去问孟婆讨教讨教如何熬汤吧。”

已是三更天了,沈氏还坐在椅子上绣着荷包,一对鸳鸯也是绣的栩栩如生。

“夫人别绣了,夜深了蜡烛太暗仔细眼睛。”

“王黎那边有消息了吗,杀个女人这么费劲。”

“应该是快完事了,王侍卫刚去没多久。”

沈氏嗯了一声,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揉了揉脖子正要起身去床上,门外便进来个人,正是那王黎。

“事办利索了?”

“夫人,属下无能,那女子并未在房中,属下四处都找了,并没有发现。”

“什么?莫不是让她发现了?王黎,若她明日还敢回来,你就给我盯死了她,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次日上午王黎来见沈氏,说婉清早上一点事没有的从房里出来,直接去了厨房说要熬汤。

“她还真要熬汤?莫不是也要给我下毒,你可曾看了那汤有什么异样?”

“属下偷偷用银针试过了,无毒,也嘱咐厨房的伙计盯着,若是说异样的话...就是那汤浓香无比。”

“怎么,还真给我用心熬了汤来?”

午饭时分,婉清端了个砂锅姗姗来迟,一进屋那肉香便扑鼻而来,异香非常

“婉清今日来迟了,还请嫂嫂不要见怪,婉清这汤也熬了一上午,嫂嫂快些尝尝,若是味道不好还请莫要嫌弃才是。”

说罢放下砂锅,揭开盖子给沈氏舀了一碗,如昨日沈氏一样缓缓的递了过去。

这汤色白如乳又略有些发黄,如黄金般色泽的油珠儿规整的散落在汤面,升腾起的鲜香之气漫延迂回萦绕鼻端,沈氏也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这等美味怎能叫我先尝,妹妹辛苦一上午了,这碗妹妹先喝,我自己再盛一碗就是。”说着推回了那碗汤,起身就要自己去盛。

婉清轻轻笑了一下“那婉清便自己先用了。”随即略略抿了一口。

沈氏见状出了一口气,一边盛汤一边问“妹妹这是用什么熬的汤啊,这汤里也未见什么肉,竟能有如此香气。”

“不过是寻常的猪骨罢了,猪骨已经丢了所以嫂嫂并未看见,这香气只因婉清加了一味药材,世间难寻但是好吃的很,所以这汤异香非常,嫂嫂你看便是此物。”婉清用筷子在汤里一挑,便挑起来一片薄如蝉翼的膜,晶莹剔透微微发黄,表面光滑,但仔细一看还有些细碎的纹路。

沈氏一喝这汤便上了瘾,转眼间一砂锅的汤都被她喝光了。

婉清笑嘻嘻的说“嫂嫂爱喝的话,明日我便接着熬。”

沈氏满口就答应了,全然忘了要杀婉清的事,到了晚上猛的想起来,便又叫了王黎去偏殿等着。

可是到第二天都未见王黎,那婉清还好端端的在厨房熬汤,这可奇了,王黎还能被一个弱女子杀了不成,就算了被她杀了,为何她还浑然不觉依旧在这熬汤。

又是晌午了,婉清又端了和昨天一样的汤过来,沈氏还是疑心,依旧让婉清喝了才敢喝,虽是谨慎但又将这一锅全喝完了,好像还越来越爱吃那味药材。

如此又喝了两日汤,沈氏才觉得此事不对,派人问了王黎常去的地方,但是皆无所获,这王黎确实是失踪了,不会是真让婉清杀了吧。

“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这小小女子竟如此难缠,事到如今也不怕撕破这脸皮了。”

傍晚沈氏带了一众家丁进了偏殿,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只是见侧边窗户下挂了什么东西,像纱一样随风飘着,看着竟像个人形。

还没等一众人走进一看,身后就传了一阵轻笑,沈氏回身一看,身后的正是婉清,懒懒的倚在门上带着笑意,见沈氏发现了,张口便道。

“嫂嫂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找那男子的?若是找人呢也是不必找了,给嫂嫂今日熬汤喝了,没错就是我说的那药材,前两日那汤吊子用的是婉清的自个的皮,嫂嫂给我熬了那么好的汤,婉清当然得回报一点了,那后面挂着的是杏儿,刚刚剥下来晾着准备过两日用的。”

“你!呕...”

“本来我来这将军府是想问楚恒飞为何不见我,可是你给我答案之后我也从未想过杀你,我只想看看他真心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今日可见他眼睛是真的瞎了,我杀了你也算惩罚了他,心爱之人被杀应该是件顶痛苦的事。”

沈氏听了这话直发抖,今是八月十五,这冷清皎洁的月光照在婉清身上竟投不下一丝的影子,沈氏这才明白自己带回来的是什么,一步步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朝那些家丁吼道。

“你们快!快上啊!给我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当晚婉清坐在偏殿的台阶上,望着天边的浑圆的月亮轻轻摩挲着那支碧玉棱花双合簪。

“浅姐姐,我最后的心愿也已经了了,这辈子活的倒还不如你,糊里糊涂的当了别人的影子,还乐得其中这许多年,那日元宵我进杨府受了那等的屈辱却还念着他,他却在这长安城和他人成了婚,早知今日当初我便应该随你一起去了,何苦等了现在。”

……

半月前。

楚恒飞拎着大包小包的一应物件来到了秦香阁,站在二楼屋前,想敲门却顿住了,蹙眉思索了良久才敲下去,但是这开门的却不是婉清,是一个极陌生的面孔。

“这位公子是来找我的?”

“婉清呢?这不是她的屋子吗?”

这女子闻言得知不是找她的,扬起的笑脸瞬间没了颜色,没好气道。

“什么婉清?我住这里已经有半年了,公子要是找什么婉清,就去问孙妈妈。”随即就毫无情面的关上了门。

楚恒飞奔下了楼,见着孙妈妈正在边上陪着打茶围,忙过去问她婉清在何处,孙妈妈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来,最后是楚恒飞拔剑架了她脖子上,才说是卖到了杨政府上。

楚恒飞打听好了地方,立刻出了秦香阁骑马直直的奔了杨府。

到了杨府亮了将军的腰牌,等了盏茶的功夫便被恭恭敬敬请的进了府,这府里弯弯绕绕的走了好一通才见到杨政,这杨政衣衫不整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右手揽了个女子的腰正上下摸索着,腿上还倚着两个女子均是未着寸缕,见了楚恒飞进来似是已经麻木了,竟无半点羞耻,挡也不挡,杨政一挥手这三人才敢下去。

楚恒飞一见此场景心瞬间凉了半截,这杨政竟是如此浪荡的,一想婉清可能也在这糟了此等的侮辱,直把那拳头攥的啪啪作响,但为了救婉清还是好声好气的开了口。

“杨政公子,今日深夜前来颇有打扰,只是我有一故人应是在您府上,名字叫婉清的,今日可否让我带她回去,银钱补偿我会悉数奉上。”

杨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若有所思道“哦?将军竟有故人在我府上,婉清...婉清...可是数月前在秦香阁的?”

“正是,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哈哈哈哈哈哈,管家,带将军去花园找找,找到了将军随意带走就是。”

管家带着楚恒飞一路朝着花园走去,那管家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道。

“将军与那位故人关系密切?”

“正是,这许久未见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那就请将军节哀吧。”

“什么?你说什么节哀?”

楚恒飞刚要发怒,却见管家手指着前面一座亭子,亭子似是上挂了东西,天黑也看不大清,只是轻飘飘的随风摆着,楚恒飞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果然,那是一具一具女子的人皮,不知用什么法子剥将下来的竟薄如纱衣一般。

“管家为何带我来这里,不是找婉清吗?婉清呢?”

“将军面前就是,其他的东西都烧了就剩这些空皮了,我们杨公子喜欢这个,将军若是寻到带走安葬了就是。”

楚恒飞抱着婉清的皮在那亭子里坐了一整夜,直到太阳升起,和煦的阳光穿透了那形形色色的人皮照在了他脸上,这才转过神来。

“婉清,我带你回去。”

楚恒飞托着那轻飘飘的人皮出了杨府,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恐蹭了晦气。

“哎这是杨政府上拿出来的吧?又是人皮?”

“是啊,这杨政真是残暴,那家妓养了也有数十人,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美人,平时伺候他稍有不慎便会惹怒他而被剥了皮,这女人一个个明艳美貌的送进去,出来的却只有这空空的人皮,当真是可叹呐。”

楚恒飞把婉清的皮带到了一处花田旁仔仔细细的埋下,用石头堆了一个矮矮的坟。

“这里一年四季日日都有阳光照着,甚是暖和,清儿你可喜欢这里吗?终究是我来的太晚,那日走时应先替你打点好一切再走,我早应想到那青楼是个吃人的地方,或者我打了胜仗回来也应先来苏州赎你出去,然后同你一起回长安的,都怪我事事未想仔细,才让你受了侮辱乃至如此惨死在杨府……”

“清儿,是我负了你,你若恨我就变成厉鬼取了我的性命,但是那杨政我替你杀,免得脏了你的手。”

说罢楚恒飞便提剑奔了杨府。

杨政身边依旧围了一群的女子,那些女子弹琴跳舞围着杨政,那场面怎是一个淫靡二字了得,楚恒飞见此景更是怒气冲头拔了剑便砍了那杨政的头,这宝剑当真削铁如泥,杨政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头便咕噜噜的滚落了地,快停下的时候还打了个转,瞪着眼睛看着楚恒飞,那血从断了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洒了这些女子一头一脸,可她们一个个都吓愣了竟是谁也没敢动。

楚恒飞在杨政尸身上蹭了蹭剑上的血迹,头也未回便走了,府中下人也不敢拦,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脑袋也落了地。

楚恒飞杀了杨政后便日日来婉清坟前说话,每次一坐就是一整天。

“清儿,有件事一直为何你说起,就是因为此事才耽搁这许久未来见你,我前阵子娶了个女子沈氏,是前朝官员的女儿,朝中势力盘根错杂,也并非我所愿,可奇的是那女子模样竟有五六分似你,所以我有时也对她生出几分怜悯,只是沈氏善妒我也和她说不大上话,所有事事皆不如你,我也时常想,若是你在我该有多开心。”

“将军我可找到你了,府中出大事了,夫人她...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楚恒飞当日收拾好东西立马日奔夜赶的回了长安将军府,赶了五日便到了,进府一见这守在府上的全是他手下的将士。

“夫人在何处?怎么府里的下人也不见了?”

“这...这...属下不敢说,将军去前厅看吧。”

楚恒飞到了前厅,正当间摆了个棺材,打眼这么一看,这沈氏就剩了一层薄薄的皮,平平整整的被殓在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得到消息是赶来就是这样了,府中的下人也都死了个干净,只在偏殿台阶上发现了这个,属下觉得这簪子不同寻常便拾起来了。”

这是那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楚恒飞伸手接过来苦笑着喃喃道。

“这是...你浅姐姐临走前给你的,你为何化了厉鬼不杀那杨政,倒要千里迢迢来杀了沈氏。她不过一介女子,只是与我成了婚,她又做错了什么,你若怨恨为何不来杀我,何苦让她和这府中下人为你陪葬?!”说罢楚恒飞手中一狠竟把那簪子捏的断成三节,其中一节划破了他的手掌,顿时鲜血如注。

“将军您说什么?这府中要如何?他人皆说是这府中闹鬼,还有沈大人那边...还请将军示下!”

“把夫人好生安排厚葬了,其他由你看着办吧。”说完甩手就出了府。

楚恒飞进了宫,秉明了圣上自己杀了杨政又未护好夫人乃至夫人惨死,那杨政虽暴戾但也是条人命,将军从来都是战场上杀人,这平民百姓不该是自己的刀下亡魂,所以便辞了这将军的位子,圣上虽不舍失了良将,但楚恒飞执意如此便也随了他。

“后来沈氏下葬后楚恒飞也不知所踪,谁也不知他去了哪,一应的东西都留在了府上,世人不明缘由,皆赞他对这夫人一往情深。这将军府没了将军也变了一座空府,那一府的人死的凄惨,周围盛传鬼神之说,所以数年来一直没人敢动,直到现在还好好的立在那长安街之上。”

‘啪’又是一声抚尺,这故事到此便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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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汤

六合游记:海外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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